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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一路往北走,路上开始不太清净。时不时有贼人拦路劫道。萧起伤还没痊愈,万幸沉楼一直暗中跟随,关键时刻才现身替他们解围。
临近梁州城外,官道两旁的流民越来越多,到了城门口,城墙下专门分隔出一大片空地,将本来打算进城的流民全集中在那里。
苏因齐掀开车帘便见那些席地而坐的人眼巴巴地望过来,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忙放下帘子,不敢再看。
“你若是往灾区去,更触目惊心。”萧起道。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去?”苏因齐好奇道。
萧起冷笑道:“放进城去怕引起混乱,在城外方便计算人数不说,若有好心人开粥棚救济,地方也够宽敞。”
“那若是风雨来了怎么办,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苏因齐从缝隙里往外看了看,担忧地叹气道。
进城之后,苏因齐让沉楼押送车队去货栈里等消息,他和萧起往州府衙去。
城墙内外两种光景,城里热闹繁华,丝毫看不出受灾的样子。
州府衙门口倒是清净,大门两旁的衙役双手搭在杀威棒上倚着门框打瞌睡。苏因齐上前将其中一个唤醒,板着脸道:“去通报你家大人,征粮巡按使苏因齐求见。”
那衙役见他没着官袍,也没有名帖,便挥挥手不耐烦道:“你是哪家小哥,到这里来开什么玩笑,一边玩去!”
苏因齐也不跟他废话,后退半步冲萧起使了个颜色,萧齐拔剑上前,剑锋正正好搭在衙役肩上。
“大胆,敢在刺史府放肆!”那衙役虽然惊恐,嘴里仍不服软。
萧起哼了一声:“莫说刺史府,武晋门外、大成殿前,我们大人也是随意进出的!识趣的就快快进去通报!”
另一边衙役见势不对,忙过来劝道:“二位别误会,请在此地稍后,卑职这就去传话。”
见苏因齐微微点头,萧起才将剑收了,退回苏因齐身后。
不多时,刚才进去通报的衙役跟着个白面书生一路小跑而来。见了他们便弓腰拱手道:“卑职梁州司马崔文海,不知苏大人驾到,多有怠慢,望大人海涵!”
“哦?崔司马认得本官?”苏因齐笑道。
崔文海忙道:“大人威名广播,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请大人里面歇息。”
梁州刺史府的二堂与抚州不同,除开几件已经旧了的家具,并无其他装饰。衙役端上来的茶也不过寻常成色,以致崔文海揭开茶盅便训斥道:“怎么能用这样的茶招待大人,还不快快换了好茶来?”
见端茶的衙役踯躅,苏因齐喝了口茶笑道:“这茶味虽苦,回味却甜,可是梁州本地所产?”
“正是。”崔文海陪笑道,“梁州夏季干热,所以百姓们多以此茶清热解暑。原担心大人喝不习惯,才命人换的。”
“我喝着甚好。”苏因齐转头问萧起,“你觉得如何?”
萧起道:“一路行来又热又渴,这茶正好。我倒是一口气喝干了,烦请这位大哥帮我再斟一杯来?”
衙役接了萧起手里的空杯去倒茶,崔文海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着轻咳了两声。
苏因齐没理会他,悠闲地将堂里陈设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又开口道:“司马姓崔,可与吏部尚书崔岳崔大人是本家?”
“正是。”崔文海听他提起崔岳,瞬间有底气,“崔尚书是卑职本家叔叔。”
“失敬。难怪崔司马消息如此灵通。”苏因齐笑道,“不知刺史大人现在可有空一见?”
崔文海搓了搓手,抱歉道:“梁州刺史尤之焕、参军许震眼下都不在府中。”
“那他们几时回来?我等着。”苏因齐往椅背上一靠。
“大人,刺史和参军都去了隆县。”崔文海道。
苏因齐点点头,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告辞。赶了多日的路甚是疲乏,先回客栈歇息了。”
“既然如此,大人好好歇息。明日中午下官设宴给大人接风。”
苏因齐走出一丈远,转头余光瞄见崔文海已经回去了,才对萧起笑道:“你说州府衙门,刺史和参军去了灾区,留下司马在刺史府是为什么?”
萧起想了想:“莫非知道你要来,特意留下他的?”
“有可能。可是他就这么把后院空出来,不怕失火吗?”苏因齐不解道。
“那批粮食,可要与崔文海交接?”萧起问道。
“先不着急。看看情况再说。”苏因齐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转告沉楼,没有你发话,谁去提货都不要放行。若遇到危急时刻不用手软,出了人命也不要紧,我会替他背。”
“为何要我发话?”萧起皱眉道,“你不怕我让他直接运走?”
苏因齐狡黠一笑,搭着他的肩膀道:“我信你的承诺,若真想抢,荒郊野岭你早下手了,何必一定要来梁州城里闹这一出。至于为何要你发话嘛,我担心大概会有不得不说些场面话的时候,或者被多灌几杯酒,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况且在外人看来,你才是代表着崔岳的人,我不过是放在台上的那个傀儡,到时候我耍赖不认账也方便。”
萧起嘴角抽了抽,皱眉问道:“苏因齐,你哪里来这许多主意?”
“自然是太学里。”苏因齐有些得意,“读书人的太学是经史子集,我这样纨绔子弟的太学就是人情世故。在世家高门的夹缝里过日子,不容易的。”
萧起无语,他当年在太学时因为天资不错,被太傅盯得紧,整日里只能认真读书。又因为家世的原因,其他学生也不敢来招惹。
“我问你,崔若蘅真没有骚扰过你?”苏因齐问道。
“有,我把他拖到偏僻处,打了一顿。”萧起道。
苏因齐竖起大拇指,感叹道:“还得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好。不过以他爹的脾气,就没追究?”
“我想他应该都没敢告诉他爹吧。”萧起不屑道,“况且我揍他的时候也留了后手,没打脸。”
想到当时崔若蘅的狼狈,苏因齐觉得自己也出了口气。正好旁边一个酒楼,苏因齐拉了萧起往里走:“一路上风餐露宿,我都瘦了。去大吃一顿补一补。”
酒楼临街的柜台上挂了一排巴掌大的水牌,上面写着各色菜式的名字。只是中间有不少空隙,看着倒像临时取掉的。
苏因齐看着水牌点菜,顺口问跑堂的伙计空着的地方原来是些什么菜,怎么就撤了。
伙计笑道:“都是些河鱼河虾,如今那边水灾,供给不上,只能暂时撤掉。”
“之前只听说梁州水灾,没曾想这么厉害!”苏因齐惊讶道。
“客官进城时看见城外那些人了吧,都是逃难来的。听说到现在水还没退,再结实的房子也得泡塌了。如今城里的大户人家买奴仆,一斗米就能换一个女孩子。”伙计摇头叹气完毕,才又笑脸迎人,“二位要吃什么?”
“你看着安排吧,只要是拿手菜就好。”苏因齐摸出几枚铜板放在他手里。
伙计眉开眼笑,飞快往后厨去了。
萧起眼神犀利地扫过周围,没发现可疑的人,便低声道:“刚才进城时看到的灾民,你可发现什么异常?”
苏因齐摇摇头,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灾民,一大群衣衫褴褛、眼神里流露出复杂情绪的人就那样望着,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苏因齐也觉得心里发怵,哪里还有心思仔细观察。
“灾民中多是老弱妇孺,没有青壮年男子。”萧起道。
苏因齐疑惑道:“莫非男丁们都被征用做劳力了?”
萧起摇摇头:“不好说。崔文海说刺史大人所在的隆县,正是处于西江岸边灾情最重的地方。最好的情形就是被朝廷征用,去疏浚河道修筑堤坝,那么这些灾民返乡便有了希望。”
苏因齐凑过头去,悄声道:“不会是都加入义军了吧?”
萧起又摇摇头:“如今物资不足,义军也不会盲目扩张。”
“没事,崔文海不是明日要请客吗,到时候问问他便是。”苏因齐笑道。
“他知道也未必会照实说。”萧起道。
“我们也不能直眉瞪眼就问啊。你可知什么叫闻弦歌而知雅意?”苏因齐说着,眼睛已经看到伙计端了托盘来上菜,三菜一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而来,他拿了筷子招呼萧起,“快吃,好香啊。”
梁州夜里凉意更深,苏因齐裹了被子睡得香,丝毫没察觉到窗外摇曳的树影见晃过一个人影。那人踩在一楼的房顶,贴在窗边用匕首撬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往屋内观察动静。
他正想着开窗翻进屋去,只觉得肩上一沉,整个身子竟然被生生按回原处。月色下三寸剑锋搭在肩上,眼见要冲着面门而来。
黑衣人一矮身,勉强躲过利刃,他顺势往屋檐边一滚,手抓住边缘翻身跳到街上。
萧起并不追赶,只将苏因齐房间的窗户掩好,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
苏因齐睡到日上三竿,听萧起说起昨晚发生的事,大吃一惊道:“你觉得那人会是什么来头?”
“那人身形灵活,轻功不错,不妨先当个江洋大盗。至于目的,要么是图你的财,要么被人收买,来探一探。”萧起道。
“倒是我大意了。”苏因齐有些忧心,“本想着打着朝廷的旗号大张旗鼓能免除许多麻烦,没想到还是会遇到这样的事。”
“明面上是一回事,背地里谁都不放心谁。”萧起难得见苏因齐有心事的样子,倒觉得新鲜,“你害怕啦?”
“怕啊。”苏因齐道,“若是图财……已经很不好了,若是趁我毫无防备捅我一刀,那不是真的完了?”
“完不了。”萧起拍拍他的肩,“准备准备,去听听崔文海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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