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皮后被上尉抓回去□□

　　莉安从那份血脉相连的、残酷的记忆洪流中挣脱出来，巨大的信息量几乎将她的意识撑裂。
　　她“看到”了，感受到了。
　　但她并未完全理解或接纳，林恒的记忆和情感像一股无法消化的洪流，在她体内冲撞，激起了更深的恐惧和混乱。
　　他……不是纯粹的恶意？他甚至……为她感到疼痛？
　　这个认知与她根深蒂固的“他是追捕者、我是猎物”的念头激烈冲突，让她无所适从。比起恨一个明确的敌人，这种复杂难辨的“真相”更让她感到害怕——因为它动摇了她的世界，让她失去了赖以保护自己的、简单的恨意壁垒。
　　“怪物。”
　　她猛地向床内侧缩去，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但这一次，她没有变回能量球。这具因他之血而生的、真实的□□，仿佛成了她无法摆脱的枷锁，让她无处遁形。
　　“让我走。”
　　她喃喃着，声音带着不确定，这一次，这个词清晰地指向了他。她看着林恒，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杂了震惊、茫然、自我厌恶，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害怕面对这复杂局面的退缩。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来，带着绝望的哀求，“……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危险的谜题。
　　“你要把我圈养起来？就在这里？这个……这个笼子里？”她环顾着这间简陋但封闭的安全屋，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屈辱。对她而言，任何限制自由的地方，都与囚笼无异。而他沉默的守护，在她此刻混乱的解读里，变成了最可怕的禁锢意图。
　　林恒沉默地看着她的一系列反应。从她突然惊醒的震撼，到此刻蜷缩质问的恐惧。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混乱，看到了那与之前纯粹的恨意不同的、更加复杂的痛苦。
　　他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因为她的指控而动怒，也没有急于解释。他知道，任何语言在此刻的她听来，都可能是一种狡辩或更深的伤害。
　　他灰蓝色的眼瞳深邃地注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那层恐惧的屏障，看到她内心真正的挣扎。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我想要的，”他一字一顿，清晰地，仿佛每个字都砸在凝固的空气里，“从来就不是一个被圈养的怪物。”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直地迎上她惊恐而困惑的眼神。
　　“我找你，把你留在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笨拙的那个，“是因为你‘消失’这件事，我无法接受。”
　　不是“不能允许”，不是“职责所在”，而是更个人化的、更不容辩驳的——“我无法接受”。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莉安混乱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哭泣，忘记了退缩。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句话的含义，与他记忆中那些寻找的空洞、看到她自残时的刺痛、以及毫不犹豫献出鲜血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他不是要圈养一个怪物。
　　他只是……无法接受她的消失？
　　这比任何解释都更直接，也更让她不知所措。
　　安全屋里，再次陷入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中，那堵由恐惧和误解筑成的高墙，似乎被这句话，砸开了一道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莉安依旧蜷缩着，警惕着，但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里，纯粹的恐惧之下，开始混杂了一种更加茫然的、试图去理解的微光。
　　而林恒，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多言。他只是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他沉默守护的姿态，用存在本身，等待着她自己去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过于沉重的“真相”。
　　她需要自己想通。
　　而他，会在这里等着。
　　无论她需要多久。
　　“为什么？”
　　莉安歪着头，姿态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妖物”的好奇，眼神里带着困惑和执拗，还有看清了部分真相后更加迷茫的疑惑。
　　林恒沉默地听着。她的质问，如同鞭子，抽打在他过往的言行上，也抽打在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的内心。
　　“你害怕我，厌恶我，你说我恶心叫我怪物，你都忘了吗？”
　　他灰蓝色的眼瞳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更紧。
　　他没有忘。那些话是他说的，如同烙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也刻在了他自己的过去里。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抓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为什么不找其他人类女性？”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她带着哭腔的尾音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我想回去，回山林去……我向你保证不再回来，不可以吗？”
　　良久，林恒才缓缓抬眼，目光再次与她对上。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入的复杂情绪。
　　“我没忘。”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磐石摩擦，“那些话，是我说的。”
　　他承认了。没有丝毫回避。
　　“但你说错了。”他继续道，目光锐利地锁住她，“我从未害怕你。”
　　莉安愣住了，下意识地想反驳。
　　林恒没有给她机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力量，继续说道：“厌恶？或许有过。在你用那层皮囊欺骗我的时候。但恶心？”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了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自嘲的情绪，“如果我觉得恶心，就不会在你快消失的时候，用自己的血去喂一个‘怪物’。”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莉安哑口无言。血液，那温暖的、带着生命力的触感仿佛再次涌现，与她“看到”的他当时的决绝和恐慌重叠。
　　“为什么是你？”林恒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灰蓝色的眼瞳里仿佛有漩涡在搅动，“不是因为那些笑话，打闹，或者接触。”他否定了她浅层的猜测。
　　“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能够形容那不可言说之物的词汇，最终，选择了一种近乎笨拙的直白，“……是你‘消失’之后，留下的那个该死的、填不满的空洞。”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暴躁的挫败感。
　　“其他人类女性？”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没有笑意的弧度，“她们不是你。她们不会像你一样，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把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然后又……”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语意里，充满了被她“消失”这一行为所带来的、巨大的失控感和愤怒？不，更像是某种更深的东西。
　　“你想回去？”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可以。”
　　这个回答出乎莉安的意料，她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但林恒紧接着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不是你一个人回去。”
　　他向前微微倾身，尽管没有靠近，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骤然增强。
　　“我和你一起。”
　　莉安彻底呆住了，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一起？
　　回山林？
　　他？林恒？军队的上尉？和她这个……“怪物”一起？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吗？”林恒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样子，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要的，就是你‘在这里’。”
　　“无论是在人类社会内，还是在妖物山林里，无论你是穿着皮囊，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者变成那个该死的球。”
　　他的目光如同最坚固的锁链，牢牢地锁住她。
　　“你不能再从我眼前消失。这就是我要的。”
　　不是圈养，不是占有某种东西，而是要她“存在”，并且是在他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内“存在”。
　　这个答案，简单，直接，却比任何复杂的解释都更加震撼，也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莉安张着嘴，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理由，在这个近乎蛮横的、只关乎“存在”本身的要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要她改变，不要她符合某种期望，他甚至可以跟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他只要她“在”。
　　为什么？
　　因为她“消失”后，他世界里留下了填不满的空洞。
　　这个认知，如同最强烈的能量冲击，彻底搅乱了莉安所有的思绪。
　　她看着他，忘记了哭泣，忘记了退缩，只剩下巨大的、席卷一切的茫然。
　　而林恒，在说完这番话后，便不再言语。他只是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沉默，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随口说出的天气预报。
　　他将选择，和理解的空间，再次留给了她。
　　只是这一次，他明确地画下了他的底线——
　　天涯海角，你在哪，我在哪。
　　消失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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