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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哈?我才不要,打不了人和死了没区别!”季悻几乎是立刻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毫不领情地反驳。
乞巧拽住她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炸毛的孔雀顿时蔫了,乖乖坐好。
“医修天赋和成为医者,这两者之间,是天壤之别。”唐芜并不恼,而是反问她,“你对筑基和金丹的符修有什么了解?”
扯到符修,和中元挤在一块的尹凌顿时竖起耳朵。
“额,能用的符箓变多了?”季悻挠挠脸颊,眼神游移,“灵根不同,会有什么火龙符,震星符之类的。”
唐芜微微睁大眼睛,满脸写着‘这不是什么了解都没有吗’。
乞巧不忍直视,莫名有些感同身受,她默默举手:“阿芜,以你的眼光来看,我们所有人都是文盲,你就别为难她了。”
好像也对。唐芜沉吟片刻,放弃模仿大学秃头主任引导式的教学方式:“好,那我直接讲。”
“练气能用的四身五灵九种符箓,就是符修的全部。”
一开口就是没人能理解的重磅炸弹。
但季悻是唯一一个反驳出声的:“哈?我可没见过谁会一直用这么低级的符箓。”
她环视一圈摆出洗耳恭听姿态的其他人,不由有些暴躁:“你们都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点头,被她盯住的乞巧,点得格外用力。
季悻扶住额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好吧,我不打断你了,倒要听听能有什么金口玉言。”
房间安静下来,唐芜也就继续她的讲述。
她一勾手指,腰间佩囊飞出一张黄符:“举个例子,像这枚瞬身符,就是空间之法的基础,它的原理是在附近空间中取了两个点,使之互相连通,能够单向通行;所以它的发展方向也多种多样,两个点能双向连通,就成了召唤符,将两个点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远,就是传送符,在空间中取无数的点连成一条线,就是裂空符。”
“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瞬身符的一种。”
“同理,缚身符是阵法基础,大可困江河湖海,小可捉飞花一叶,所以符修通常对阵法也有不低的造诣。”
“隐身符则是隐匿之法的雏形,从只藏匿身形,到隐藏真气、杀气、神识,乃至掩饰因果、遮蔽天机。”
这样直指术法之道本质的言论,过于精深,即使化神修士也一知半解,更遑论以此教导徒弟,自然从未有人与他们说起过。
连本来对她有些意见的季悻也听得专注。
“符修如此,医修也是如此。”唐芜话锋一转,拐回最初的劝诫,“水木灵根多出医修的本质,是真气平正中和,亲近万物,尤其是草木植被。”
“不管修什么心法,水木真气一点,就能知晓药物效用多少、习性如何,真正意义上的哪里不会点哪里,旁人苦背十年的医书,在水木灵根手里,不过浑然天成的弹指一挥间。”唐芜突然眯起眼睛,“你自己想想浪费了多少旁人求之不得的天赋。”
“可,可我真的不想当。”季悻却仍然迷茫,凤眼中满是不甘,“从小他们便在我房中堆满药材,想叫我做人人有求前途无量的医修,我偏不,我就要做锋利的矛。”
“笨。”话虽如此,唐芜脸上依旧不多表情,只是缓步上前,用了些力气,一指点在季悻眉心,把她戳得微微后仰,“那么多话都是白说的不成。”
“水木真气触之而通药理,放到人身上不也是一样。”
季悻睁大眼睛,似乎瞥见一条被她忽视了足有十年的路。
“了解经络周天之后,若是战斗中有机会将真气打入对方体内,便能将其薄弱之处尽收眼底,再要赢他,不就轻松许多了。” 唐芜语气不急不缓,“所以在修仙界,医修使的都是捏人命脉的本事,连医闹都会少很多。”
乞巧歪了歪头:“可是,都能把真气打入对方体内了,直接杀伤不好吗?”
对她的话表现出同样疑惑的只有中元、寒衣和端午。
季悻握拳的手微微颤抖:“不,不是这样的,修士不可能将自己的真气全数控制,出招时必定有逸散,排斥散入身体的他人真气,是修士战斗时的必修课。”
“水木真气辅以均衡为主的心法,真气会极具亲和力,若是没有术法附带杀气,很容易就能透体而入。”尹凌在一旁补充,“先前斩完恶蛟,找天璇医舍疗伤时就发现了。”
“而且你还有那把扇子。”唐芜又勾起手指,绘着水墨山河的折扇缓缓飞出,落在她苍白的掌心,“扇中世界靠神识演化万物,敌人畏寒,以冰川镇之;神识不强,就召唤噬灵之物;若是惧毒,那更简单了,演化毒草即可,至于什么人用什么毒,不就回到水木真气亲近万物的舒适区了吗?”
“舒适区?”乞巧似乎有些不解,但随即噗嗤一笑,指着季悻向她告状:“她先前在擂台上,居然召唤了一座山去压尹凌。”
唐芜又露出那副微微呆滞的表情:“以势压人,土灵根爱用的招式。”
无地自容的季悻又是一巴掌扇过去,最后关头泄了劲道,有气无力地落在乞巧的肩头:“我那是脑子一热。”
“刺啦一下把手腕割了,也是脑子一热?”乞巧捏着她的手腕翻开,露出那条狰狞的伤口。
果然和原书里一样,动不动就歃血为引和人拼命。
唐芜那双黢黑的眸子幽幽看过来,把和青梅掐架的季悻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那双眼睛迅速垂下,避开与她的直接接触:“你们家里是怎么教你修行的?”
季悻歪着头仔细回想,复述族中老人满是期待的语气:“金丹期是是体修和法修重要的分界点;元婴期是天才与否的重要分水岭;化神的心魔劫是修仙过程中最重要的节点。”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小学一年级是这三年里最重要的六年。
克制住吐槽欲望,唐芜微微正色道:“修行是灵肉合一的过程,神识魂魄与肉身会逐渐成为一个不分彼此的整体,所以修士一旦死亡就是形神俱灭,可以说,修行是一条绝无来世,只重今生的不归路。”
“像你这样滥用精血,早晚会影响神识完整。”
而想度过归墟,最考验的就是神识。
察觉到尹凌的目光,她闭上眼睛,上前一步,把扇子还给兀自怔忡的季悻。
右手忽然被牢牢抓住。
睁眼。
孔雀般漂亮而骄傲的少女双眼闪闪发亮,广袖因过大的动作从小臂上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我向你道歉,是我误会了,你是好人,巧巧当你的修习我很放心。”
健康、矫健,与唐芜单手便可环握的瘦弱手腕对比鲜明。
季悻慌慌张张地掏遍全身储物空间,最后从镶有青色宝石的手链中摸出一个香囊,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出来比武,没带什么贵重玩意,这个送你!”
香囊上绣有一根闪烁着虹彩光泽的翠翎,小巧精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一看便价值不菲。
“好好看!”乞巧凑上来欣赏,不停地晃季悻,“哪买的,我也要买一个送给阿芜!”
莫名的沉重感一扫而空。
季悻嫌弃地噘噘嘴:“你们不知道吗,云梦泽的人在皇城脚下摆摊,吹嘘说有助于灵根修行,带孩子来仙考的长辈就信这一套,生意可红火了。”
乞巧欢呼一声,拽着季悻扑向寒衣:“走走走,我要去逛。”
“我想起来了,之前在楼里,我还看到逛街回来的师姐,在攀比谁收到的香囊更多。”端午一拍手,也从座位上跳起来。
话题不知怎的就拐到仙考庆典上,成了所有人都要去看看的氛围。
唐芜难以置信地看向中元:“你也要去?”
中元羞涩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坚毅的眼神:“我不会让修长输的。”
唐芜:?
这是在比什么?
正和其他人叽喳讨论的寒衣探出头:“唐修长,你不去吗?”
“我就不了,还有事。”唐芜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她急着去调试天箓精灵,尝试把老谢留的时间之法符箓化,这只会比她在大学硬磨了三个月的课题更加困难。
乞巧又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真的不去嘛?”
唐芜一哽。
端午和季悻也有样学样地眨眼:“去嘛去嘛!”
唐芜又后退一步,踩在了不知是谁的脚上。
她飞快回头,尹凌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是毫无锋芒的温柔笑容:“一起去嘛。”
只见刚才还略显慌张的唐芜浑身一抖,恢复了面无表情:“行,走吧,只要你别再这么说话。”
就当规避对张袍死亡的质查了。
在众人的忍笑声中,尹凌委屈地瘪瘪嘴。
-
纯粹的吃喝玩乐比想象中累。唐芜把自己扔在床上,有种倒头就睡的冲动。乞巧和寒衣最后明显逛嗨了,拽着她和季悻走遍大半个神都,愣是把两个筑基修士逛得目光呆滞,腰酸腿软。
端午年纪小些,对吃的更感兴趣,中途偶遇的林青岑兄妹,拽上她、中元还有不大乐意的尹凌,和她们分道扬镳,跑去小吃街从街头尝到街尾。
窗口传出熟悉的窸窣动静。
唐芜依旧躺着没动,社交能量耗尽,她实在是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更何况来的人是尹凌。
他翻过窗棂,像鹞子似的轻盈落地。
看到她在躺尸摆烂,尹凌明显意外地顿了一顿,直到目光触及散落在床上的一大堆香囊,才找到个由头挑起话题:“真受欢迎啊,这有多少个?”
这话里的火药味,真是天生的好胜心,什么都要争个高低。
唐芜在心里摇摇头,想起毕逋殿里她和天帝永远不到下完就会被掀掉的五子棋:“怎么,这也要比比?”
尹凌不知怎么,语气不是太好:“是啊,我收到了九个,你呢?”
“我想想……”疲倦的身体让大脑停了转,唐芜掰起手指,“剑痴大师兄一个,还有炼器的二师姐,我记得是叫林碧尘,也送了一个,和你们分开之后,还遇到了吴老带着的月皎师姐,然后乞巧、中元、寒衣、端午各一个。”
“对了,还有管库房的摇光长老也送了,说我在丹室改的辅助阵法很好用,也是九个,和你一样。”
每数一个,尹凌的脸色便黑上一分。
他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唐芜身上,逃也似的跳出窗户:“我认输。”
“你居然还会认输。”唐芜失笑,摸索着拿起那团还带着尹凌体温的小物件。
一个黑白两色如云絮交叠的香囊。
现在她有十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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