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谈到故宫御猫

　　第二天，江慈没有来故宫。

　　袁秧苗早早就等在花园里，从国旗升起、晨光熹微时，满怀期待地梳理着毛发，把每一根长毛都打理得蓬松柔软，再到日上三竿，他的耳朵开始不安地转动，尾巴尖轻轻拍打着瓦片。一直等到故宫所有游客都离开，它趴在飞檐琉璃瓦上，除了偶尔甩甩尾巴，几乎一动不动。

　　太阳落山，晚风将盘龙槐的叶子簌簌地吹落，很快落满袁秧苗的全身。

　　“师傅，您先吃点东西吧。”元宝第三次跳上屋檐，担忧地看着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袁秧苗。
　　袁秧苗的目光仍注视着远方，轻轻摇了摇头。

　　他记得昨天江慈离开时说的话：“苗苗想不想吃金枪鱼刺身，我明天带来。”
　　那语气那么认真，眼神那么诚恳。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定”。

　　可现在呢？
　　太阳都快落山了。

　　骗子！江慈这个混蛋大骗子！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是建国初期，故宫还在修缮。那个意外发现袁秧苗妖身年轻的工程师，总是偷偷给他带小鱼干，陪他说话。
　　那人有一双温暖的手和爽朗的笑声。

　　有一天，工程师给袁秧苗带来了一整条大鲤鱼，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格外的珍贵。
　　“小猫咪，你长得真漂亮，异色瞳呢。”

　　袁秧苗变成人形，工程师又轻轻抚摸他的头，“人形也漂亮，哦，不对，你是男孩子，嗯……谁说男孩子不能说漂亮呢？”

　　袁秧苗摇摇头：“以前这里住着很多漂亮的人，但很多都被杀死了。漂亮，是不好的。”

　　“不是这样的。”工程师的声音很温柔：“小猫，从前是旧社会，皇宫是吃人的坟墓，谁都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但是，现在是新中国了，不会再有压迫，不会再有人能随便杀人……杀猫也不行。”

　　袁秧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迫不及待的把头埋进大盆里，将工程师带来的鲤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工程师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姓就随我吧，我叫袁正。你嘛现在正是秧苗生长的季节，就叫袁秧苗，怎么样？”

　　他记得自己当时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又蹭了蹭工程师的手。
　　“等我从南方考察回来，就带你回家。”袁朗临走前，还特意给他留了一大包小鱼干，“乖乖等我，很快就回来。”

　　可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很多年之后，袁秧苗才知道，袁朗在南方考察途中遭遇山体滑坡，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都说会回来……”袁秧苗把脸深深埋进前爪，声音哽咽，“都是骗子。”

　　这个时候，好像该生气了吧。

　　袁秧苗这样想着，伸出爪子重重一拍。

　　“啪！”
　　“啊！”

　　一掌下去，一点都不痛，像是拍在棉花上，元宝却叫了出声。

　　“师傅，你力气好大哦。”
　　袁秧苗惊恐地低头，这笨蛋小猫不知什么时候把爪子放在了自己面前，刚刚一拍，正好拍到它毛茸茸的肉垫。
　　“元宝！你干什么？”

　　“师傅，你不要打瓦，瓦片很硬，打上去很痛的。”
　　元宝痛得挤眉弄眼，还是咧开嘴冲着袁秧苗笑。

　　袁秧苗赶紧把元宝的手捧起来。
　　“瓦片打上去痛，难道你被打了就不痛吗？”
　　看着它又红又肿的肉垫，袁秧苗眼泪都快出来了。

　　也顾不得什么管理规定，小心翼翼地把嘴巴凑近肉垫，慢慢地吹出一点灵力。
　　“呼呼——有没有好一点？”

　　感受到丝丝舒适的暖风，元宝用力地点点头。
　　“师傅好厉害！很快就不痛了呢！”

　　“哼！也不瞧瞧你师傅是谁？这点儿小法术对猫猫大仙简直小菜一碟！”
　　袁秧苗又高高翘起尾巴。

　　“嗯嗯。师傅最厉害啦！”
　　元宝说完，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师傅，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觉吗？”

　　“一起睡觉？可你不回去的话，饲养员不会担心吗？”袁秧苗有些犹豫。
　　元宝赶紧抱住袁秧苗的胳膊：“放心吧师傅，我已经和他们商量好了，我今晚可以不回去的。”
　　袁秧苗只得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去勤倦斋。”

　　夜色已深，袁秧苗趴在书架上，享受着小徒儿卖力的踩奶按摩，昏昏欲睡。
　　“师傅，我踩得舒服吗？”元宝突然开口问道。
　　袁秧苗只歪了歪头，眼睛都没睁一下：“舒服，元宝，你技术不错啊～”

　　“那可不！师傅，我小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一手的踩奶技术，让那些饲养员人类通通拜倒在我的爪下。”
　　元宝有些得意地炫耀道：“当时每只猫每天只有一个罐头，但是我就有两个！”

　　听到元宝的话，袁秧苗突然睁开眼睛，皱起眉头：“元宝，你说什么？你靠着踩奶赚人类的罐头？”
　　“对啊，我很厉害的，每个被我踩过的人都说舒服！”元宝还没意识到袁秧苗的情绪变化。

　　“不对不对！”袁秧苗赶紧打断：“元宝，你怎么能靠踩奶赚吃的呢？我们猫是要靠抓老鼠生存才对！”
　　元宝有些疑惑，仍一本正经道：“可是，故宫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老鼠了，如果只靠抓老鼠的话，大家都会饿死的。”

　　袁秧苗一时语塞。

　　元宝继续辩驳道：“而且师傅，我知道你现在在做医生，也没有靠抓老鼠生活啊。”
　　“那，那时因为……”袁秧苗想不出解释，有些难过地闭上眼睛：“好吧，是我说错了……”

　　“啊呼——啊呼——”
　　很快，元宝就靠在他身边睡着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屋子里，袁秧苗缓缓站起身。
　　“元宝。”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我要回去了。”
　　“师傅？”元宝惊讶地抬头，“您说什么？回去，您要回哪里？”

　　“回医院，回去当医生。”袁秧苗坚定地开口。
　　“你说的很对，猫不是只能靠抓老鼠生存，我们都应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思考了很久，我想回去当兽医。”

　　元宝可怜兮兮地趴下，一双圆眼睛看向袁秧苗：“当兽医？和那个人类一起？”
　　袁秧苗摇摇头：“不是和他一起，他只是我的同事，我的老板。”

　　“那还不是一样，你们每天都要见面，师傅不是说，他是大坏蛋吗？”元宝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
　　袁秧苗舔了舔它后颈的毛：“元宝，就算他是我讨厌的人，我也不应该，为了一个讨厌的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元宝还想说什么，又被袁秧苗打断。
　　“就像元宝给人类踩奶，因为踩奶可以拿到罐头。我也很喜欢当兽医，因为当兽医可以救很多小动物，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就很开心了。”
　　元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您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当然会。”袁秧苗轻轻拍了拍元宝的脑袋，“故宫永远都是我的家啊，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可比现在所有小猫加起来都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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