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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疑(上)
“主子想怎么做?”窅娘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绞着衣襟的力道都透着慌。
她跟在李从宁身边三年,自然知道这位亡国公主的计划从来带着刀刃,可这次要同时挑动赵光义与赵德昭,还是忍不住为接下来的险局担心。
李从宁指尖摩挲着腕间赤金镶玉镯,玉质的温润压不住眼底的冷光:“让周福想办法,把密窖的位置透露给赵德昭,引他前去。”
“主子想好了?万一日后晋王知道,这背后是我们在算计他,主子和他的缘分......”
窅娘话未完全出口,李从宁也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犹豫过,矛盾过,可她知道自己的责任,容不得她动摇。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大家回金陵的路!”李从宁态度坚决
窅娘躬身应下:“奴婢明白,明日黄昏时分,周福的人会再过来,我便把消息递出去,让他们明晚就找机会动手。”
“戏台已经搭好了,除了赵德昭,赵光义也要眼见为实。前几日赵德昭说近日辽人在京不安分,那就让他们也来凑个热闹!”
窅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却又很快凝起疑虑:“主子是想让辽人把晋王引去?可辽人素来狡猾,若他们察觉是圈套,岂不坏了大事?”
李从宁指尖猛地攥紧玉镯,语气却愈发沉。
“放心,到时候让周福在辽人那边埋线,就说我们手里有六寸的黄金莲台,辽人贪利,定会连夜来抢。我瞅准赵光义回来的时机,让他好能赶来相救。只有人到齐了,这出戏才唱得起来。”
黄昏,周福的人如约而至,消息顺利传出。
李从宁估算着时间,事情在宵禁前就可尘埃落定。
她和窅娘赶紧借着要去街上挑丝线的借口,由赵光义的人保护着出了侯府。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她故意绕到窄巷,这里两侧是高墙,喊杀声传不远,却足够让赶来的赵光义听见。
回头看看身后的动静,那是她安排好的危险,已经到位了。
“县主,你说那个黄金莲台要是卖了,得够普通百姓一家人过活多少日子?”
窅娘故意提高了声音,又晃了晃手上挎着的布包,里面的碎布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从宁配合地停下脚步:“少说也得三五十年。那可是纯金的,寻常人家见都见不到。只是这东西太惹眼,咱们还是快挑完丝线回去吧,省得被什么人惦记上。”
话音刚落,巷口突然窜出一队辽人,手里握着弯刀,刀刃在昏黄暮色里闪着冷光。
为首的人一眼就盯上了窅娘手里的布包:“听说县主知晓黄金莲台的下落?识相的就乖乖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从宁表面故作慌乱,心里却暗自欢喜,这正是她安排好的险局。于是往后退了两步,故意撞到墙,语气带着几分颤音。
“我…… 我不知什么黄金莲台,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 另一人冷笑一声,往前逼近两步,“方才你们的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肯定就在你们那包裹里,兄弟们,动手,可别弄死了,连人带东西都给我抢回去。”
护卫刚要拔剑,就被辽人死死缠住。
有个辽人伸手去抓李从宁的胳膊,她顺势还手,却又留了七分力,成为弱势一方。
她故意往旁躲了躲,却故意不躲利索,袖口被刀刃划开道小口子,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主子!” 窅娘尖叫着扑过来,却被另一个辽人推开。
一时间刀光剑影在巷子里闪起来,那人手里的刀再次挥向李从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急促传来,伴随着一声怒喝。
“住手!谁敢动她!”
赵光义一身玄色锦袍,正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脚踢翻了那人,顺势将她护在身后,掌心下意识按住她渗血的袖口:“伤着了?”
他的掌心很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李从宁指尖瞬间僵住,恍惚间竟想起母亲当年替她包扎伤口时的温度。
“本王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在京城街巷作乱!”
辽人见是晋王,脸色顿时变了,却还强撑着喊道:“我们只是要黄金莲台,与晋王无关!”
“无关?” 赵光义冷哼一声,对身后侍卫道,“把他们拿下!敢在汴京动本王护着的人,活腻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很快就把辽人捆了个结实。
“可还有别的地方伤着了”他话语里满是心疼和担忧。
李从宁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带着几分惊魂未定:“多谢晋王殿下及时赶到,我没事…… 本想出来挑些丝线,修复披风上的花纹,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野蛮的辽人。”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赵德昭一身银甲,带着一队士兵快步走来。
看到被捆的辽人,又瞥见她渗血的袖口,赵德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赵德昭语气恭敬:“二叔,永嘉县主。”
“德昭这是......”
“刚收到消息,说前面废寺的地窖里,有人私藏兵器,德昭正要赶去查看。”
赵光义眼底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很快掩去,恢复了沉稳,“原来如此。”
赵光义语气顿了顿,又继续道:“刚遇着辽人拦路,正要送阿宁回去。既然你要查私藏兵器,本王跟你一起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李从宁知道,戏要来了,她适时开口。
“方才辽人说要找黄金莲台,会不会这私藏兵器的人也与他们有关?我只猜测,没有要妄议的意思。”她赶紧解释。
赵光义看着她苍白的脸,又瞥了眼她渗血的袖口,“无妨!”
他随手撕锦袍一叫,小心翼翼帮她系在了手臂上止血,“倒是你这伤,放你回去我也不放心,先跟在本王身边,别乱跑,回头我让人去取金疮药。”
一行人很快到了废寺。
寺里早已荒废,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地窖入口处的杂草被人踩过,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侍卫上前一脚踹开窖门,火把的光往里一照,昏暗中立刻映出一排排泛着冷光的兵器弩箭、短刀、长枪,竟都是军中制式的兵器。
“拿下看守!” 赵德昭声音发沉,禁军立刻将两个缩在角落的汉子按在地上。
“私藏武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还不从实招来!”
那二人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其中一个慌乱间想摸腰间的短刀,却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赵德昭弯腰捡起刀,指尖捏着那柄短刀,指腹反复摩挲刀鞘上的纹路,那纹样他再熟悉不过,是晋王府侍卫专用的制式,连刻纹的深浅、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抬眼看向那两个被按在地上的看守,“这刀鞘上的纹样,是晋王府的制式。你们好大的胆子,私藏兵器已是大罪,还敢冒用晋王府名义,你们是想把祸水引到我二叔头上?”
赵光义还没开口,密窖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海提着长剑快步进来,看到满地兵器和被按住的看守,“扑通” 一声跪倒在赵德昭面前,声音带着刻意的慌乱。
“殿下恕罪!此事与晋王殿下无关,全是末将一人所为!”
赵光义眉头一挑,故作震惊地走上前:“周海,怎么是你?你竟敢私藏兵器,还敢用王府的制式刀鞘!”
他语气里满是震怒,似乎这一切真的都只是意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兵器!若不是德昭发现,你是还要继续欺瞒本王?”
“殿下恕罪,这些兵器是末将私藏的!想着辽人一直不安分,若有一天可拿来给护佑乡邻,没敢告诉晋王殿下,更不敢让陛下知晓!”周海拼命解释着,把所有事情尽可能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赵德昭盯着周海,目光锐利:“私藏军中制式兵器,你可知,这是谋逆大罪?”
周翰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末将糊涂!只想着兵器放在此处隐蔽,没顾着忌讳!此事与晋王殿下无关,全是末将一人之过,末将愿领死罪,只求殿下别牵连旁人!”
赵德昭站在一旁,看着赵光义震怒的模样,心里却半点不信。
周海是赵光义的贴身将领,若无他默许,怎敢私藏如此多的兵器?
可周海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又无其他证据指向赵光义,他纵有疑心,也只能压在心底。
“二叔息怒。” 赵德昭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将军私藏兵器,按律当斩。但念在他早年有功,不如先押入大牢,交由大理寺彻查,也好还二叔一个清白。”
赵光义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随即又恢复了沉稳:“就按你说的办。只是军中之事,往后还要你多费心,别让这些糊涂事,再扰了陛下的心。这些兵器做个登记,交由禁军看管,免得再出纰漏!”
这话看似托付,实则是敲打,提醒赵德昭,军中仍有他的人,切莫越界。
赵德昭躬身应下,目光却在那些兵器上又扫了一圈,心里的刺扎得更深了。赵光义私藏兵器,必是为了储君之位。今日虽抓不到实锤,但抓了周海也算断了他一臂。
赵德昭笑着应下,眼底却没多少分暖意。
赵德昭指挥侍卫上前清点兵器,火把的光芒在密窖里晃荡,映得一排排刀枪泛着冷光。
赵光义转头看向立在密窖入口处的李从宁,目光扫过她被夜风吹乱的鬓发,语气不自觉放软,“方才在街巷受了惊,这会儿又待在这阴冷地方,仔细着凉。”
“多谢殿下记挂,我无碍。只是没想到…… 会在此处撞见这般事,倒让殿下和德昭殿下费心了。”
她说着,抬眼时眼底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怯意,仿佛真被今日的场面惊到。
他侧身让李从宁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
“夜里风也大,披着暖和些。”他脱下身上的玄色披风,披在她肩上,指尖刻意避开她的脖颈,只轻轻拢了拢披风系带。
披风上还带着他身上的墨香,混着淡淡的龙涎香,将李从宁整个人裹住。她下意识想推辞,却被赵光义按住手腕:“听话,别冻着。”
她屈膝道谢:“殿下这般体恤,从宁…… 不知该如何报答。”
赵光义看着她眼底的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本王要的从来不是阿宁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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