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花信

　　11月的秋意早褪去了温和，寒冽的风裹着晨雾漫进街巷，七点半的天还沉在墨色里，唯有路灯在路面投下几片昏黄的光，将行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高二五班的教室里却透着股热气，翻书声、说笑声缠在一起，冲淡了窗外的凉意。政远拎着书包走进来，脚步没带多余声响，径直走向靠墙的中央最后一排座位。

　　刚落座，转学生杨语书便凑到桌旁，声音带着雀跃的笑意：“同学，今天是我过生日，同学们都要陪我一起过，你呢？愿意来我的生日宴会吗？”她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政远抬眼看向她，语气平淡：“看实际情况吧，有时间的话会来。”话音刚落，尖锐的上课铃声便划破教室的喧闹。

　　杨语书点点头，轻声应道“嗯，好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化学老师捧着厚厚的课本走上讲台，先翻开练习册讲解了上节课的作业难点，粉笔在黑板上落下清晰的解题步骤，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知识点讲解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杨语书却没跟上老师的节奏，目光时不时向后侧飘去，落在中央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了眼政远，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课本上漫无目的地划过，心思早已飘出了课堂。

　　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化学老师合上课本：“刚才讲的练习册内容大家及时订正，两周内把这本练习册统一收上来，今天新布置的作业明天检查，都别拖延。”杨语书猛地回神，低头看向桌上空白的练习册，瞬间慌了神，双手抱头趴在桌上，嘴里小声念叨着：“完了完了，我一个字都没动。”

　　杨语书站起身，快步走向中央最后一排的座位，轻声问道：“同学，你可以借我一下你的练习册吗？我不会写，拜托了。”政远抬了抬眼，语气平淡：“可以，你拿走吧。”说着便将练习册往她那边推了推。“谢啦！”杨语书连忙拿起练习册回到自己的座位，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发出“哒哒哒哒”的急促声响，争分夺秒地抄着作业。

　　化学老师在讲台前催促：“没交作业的赶紧交过来，上课前还没交的，我就不改了！”说完便转身整理教具，同学们纷纷点头应和，教室里开始响起走动的脚步声。杨语书总算赶在最后一刻抄完，可拿着作业本走到教室门口，却迟迟不敢迈步，手心里攥出了汗。

　　政远注意到她的迟疑，开口问道：“你作业还没交？”杨语书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不敢去，怕被老师骂。”政远没多说话，走到她身边拿起作业本：“我去吧。”“谢谢！”杨语书抬头看向他，快步跟了上去，而政远并未察觉身后的脚步声。

　　两人来到化学老师办公室，政远推门进去将作业交给老师，杨语书则在门口等着。等政远交完作业出来时，他还回头看了眼办公室里的老师，没留意前方，刚好撞到了正拿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的顾思绾。

　　作业本“哗啦”一声散落一地，政远立刻说道：“抱歉，你没事吧？”顾思绾连忙起身：“没事没事。”一旁的杨语书急忙催促：“快上课了，赶紧走吧！”两人快步从楼梯上往下走，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两人快步跑向教室，推开门齐声喊：“报告！”历史老师抬眼扫过来，眉头微蹙：“你们怎么回事？”话音刚落，上课铃声才急促地响了起来。老师推了推眼镜，轻咳两声，语气缓和下来：“好了，现在才上课，赶紧进来吧。”

　　政远径直走向中央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后便垂着眼，手指在桌下随意摆弄着什么，没把注意力放在课堂上。杨语书则快步回到最前排的座位，第二排的漱月凑过来，打趣地看向她：“你俩去哪了？”杨语书抿了抿唇，小声回了两个字，便不再说话。

　　一旁的林硕然凑近政远，压低声音说道：“你和转学生感情挺好啊？”政远没侧头，只是随口应了句：“啊？你声音太小了。”林硕然立刻往前凑了凑，两人贴得极近，她提高音量说道：“上次你不是把她的水杯扔了吗？她发现水杯不见了，我就说是你扔的。”政远这才皱了皱眉，侧头看向林硕然的脸，而她并未抬头看他，只是低头继续说道：“哎，开玩笑的，是我想赔给她，但她说说不用了。

　　两人低头凑近的样子被走到课桌旁的历史老师看在眼里，老师大声质问道：“政远！你在干嘛？上课不听讲，盯着林硕然看什么？她脸上有字啊？”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的眼神都亮了起来，纷纷转头看向最后一排，有人忍不住小声起哄。

　　杨语书回头瞥了一眼，没说什么，便转了回去。林硕然赶紧把书本竖起来挡在自己面前，遮住了通红的脸颊，不再说话。

　　“哄什么哄？”历史老师的声音带着威严，“他们脸上有字吗？都看自己的书！”同学们纷纷收回目光，教室里重新恢复安静。政远应声站起身——刚才老师喊到他名字时，他便顺势站了起来。历史老师收回目光，对着他说道：“好，政远，你就这样站着听。

　　”说完便转身，继续讲解课程内容。

　　政远站起身时，历史老师正往讲台上走去。林硕然飞快地写了一张小纸条，悄悄递向旁边的他。政远的目光一直落在黑板上，丝毫没有留意。

　　林硕然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这才侧过头，看到同桌递来的纸条，伸手接了过来。纸条上写着：“对不起啊，是我没说清楚，他的水杯他不用了，我没说是你扔的。”政远看完，一脸无语——纸上的话颠三倒四，通篇都是废话，还不如初中时传的纸条有意义。他正准备把纸条塞进口袋，手刚伸进口袋，就碰到了一只陌生的手，吓得他猛地一僵。

　　原来，就在他翻看纸条的间隙，历史老师已经悄悄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后，正伸手想从他口袋里拿那张纸条。“你这是什么？”历史老师抽走纸条，打开扫了一眼后忍不住笑了，“这是谁写的？”政远沉默了片刻，只吐出一个字：“是”

　　旁边的林硕然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赶紧低下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同学们纷纷好奇地看过来，心里都猜到了纸条是林硕然写的。

　　政远却没揭发，只是对老师说：“老师，这是我妹妹塞给我的，上学的时候不小心揣进兜里了。”历史老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拿着纸条转身走向讲台。政远低声应了句“嗯”，微微低下头，没再说话。

　　林硕然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好高冷呀。”政远没看她，语气平淡：“你话真多。”林硕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政远心里却忍不住有点想笑，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

　　前排的杨语书刚好回头往后看，两人的目光瞬间撞了个正着。杨语书吓了一跳，飞快地转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回头，这次两人再次对视，政远动了动嘴唇，用口型无声地问：“看我干嘛？”杨语书没看懂他的意思，尴尬地转了回去。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政远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上——这一节课站得他浑身发僵。林硕然立刻凑过来解释：“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上次没扔他的水杯。

　　昨天你请假没来，转学生一直找她的水杯，我问她用不用赔，她说说不用了。”政远抬眼看她：“然后呢？你的意思是，你帮我背锅了？”林硕然点点头，小声“嗯”了一声。政远嘴角弯了弯，说道：“谢谢啊，新同桌。”

　　“你真好。”政远开口说道。林硕然脸颊一红，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杨语书走到中央最后一排旁边的空位坐下，看向两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林硕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没说话。
　　政远直接开口：“你那个粉色水杯是我扔的，不用怀疑她。”他抬眼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林硕然。杨语书愣了愣，随口应道：“哦，好的。我没在意这个，你们这

　　节课一直在说这个？”政远“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纸条。

　　教室门口传来脚步声，李砚川和周砚初径直走进五班，来到政远身边。李砚川率先开口：“哥，你在做什么？你今天嗓子疼吗？”周砚初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向李砚川：“你在说什么？”李砚川急忙解释：“哥昨天嗓子哑了，我这不是在关心他嘛。”周砚初点点头，看向政远。政远抬了抬眼：“现在好多了。”李砚川说道：“行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政远应了声“嗯”。

　　两人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面对的是个陌生人，只好说道：“那哥我们回去了。”政远挥了挥手：“回去吧。”两人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他们走后，政远看向杨语书：“你的生日宴会上有哪些人？”杨语书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细数道：“有我哥曜辰、若柠、若柠姐姐夏枝枝，还有4班和2班的七八个朋友，以及我们班的同学。

　　”政远依旧埋头做着自己的事，低声说道：“好吧，你哥在，那我就不去了。”他本就没打算参加这场生日宴。杨语书连忙追问：“政远哥，你喜欢的是若柠姐姐吗？”政远猛地抬头，一脸懵逼地看向她，语气直白：“不是啊，送我我也不要。”

　　杨语书追问道：“那你和我哥怎么好不上？是有什么仇恨吗？”政远抬眼：“不是。”“我哥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为什么不肯呢？”杨语书一脸不解。政远看着她，语气平淡：“朋友？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尤其是利用我的人。

　　“我哥不会这样做的！”杨语书立刻反驳。政远挑眉：“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怎么知道？”杨语书愣了愣，小声说：“那倒是不会……是我哥对不起你。但我们不是亲兄妹，你恨他，总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吧？”政远摇摇头：“不会。你又没对我做过什么，我为什么要针对你？

　　“那你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呢？好好做朋友不行吗？为什么要记仇啊？”杨语书还在坚持。政远语气笃定：“死对头永远是死对头，不可能成为朋友。

　　给你举个例子，你父母永远是你父母，不可能变成敌人，道理是一样的。”杨语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政远打断：“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杨语书没再多说，脸上满是难过，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上午最后两节课的铃声刚落，放学铃声便紧接着响起，同学们陆续收拾书包离开。周砚初、李砚川和政远并肩走出教室，三人脸上带着笑意，一路说着话往家走。另一边，杨语书、夏枝枝、曜辰和若柠也走在一起，几人围着杨语书问道：“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今天可是你的生日！”

　　杨语书却提不起精神，转头看向曜辰：“哥，你和政远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就好不起来呢？”若柠连忙安慰：“没事的，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过啊？”

　　杨语书摇摇头，对若柠说：“姐姐，我没有难过。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是死对头？是我哥做了什么对不起政远的事情吗？”曜辰闻言沉默不语，夏枝枝却抢先开口：“不是哦，你哥哥没对他做过什么，是那个政远太可恶了，总爱破坏别人的感情，你可别学他。

　　”若柠也附和道：“你哥确实没做错什么，还一直想和他做朋友。他以前还把我们的班主任逼走了，有点坏，你还是少跟他往来。”

　　杨语书皱着眉，语气带着困惑：“可是我刚转学来的时候，总觉得哥和他关系挺好的，是我理解错了吗？”她脸上满是难过。曜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们一起过生日不好吗？今天是你的生日，该开心才对。”

　　杨语书抬头看向曜辰，轻声说道：“哥，其实我邀请了我们班所有同学来我的生日宴，也邀请政远了。”这话一出，曜辰、若柠和夏枝枝三人都一脸震惊，异口同声地问：“啊？你干嘛邀请他？”“他也是我们班的一部分啊，邀请他有什么问题吗？”杨语书小声反驳，“只是他拒绝了。”

　　若柠松了口气：“拒绝了就好，没有他，我们反而能更开心地过生日，没必要跟这种人较劲。”杨语书却没释怀：“可他说，是因为有哥在，所以才不来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政远是喜欢若柠姐姐的。”夏枝枝瞬间一脸懵逼，连忙摆手：“不是啊！哎呀，你这个小妹妹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别再提他了，我们一起开开心心过生日不好吗？”

　　杨语书脸上满是委屈，曜辰、若柠和夏枝枝见状，连忙轮番哄着她。四人一路往前走，避开了拥挤的人群，正午的阳光透过疏朗的枝叶洒下来，落在铺满银杏叶的小路上，踩上去沙沙作响，秋风带着淡淡的桂花香，轻轻拂过脸颊，为这场略带小插曲的放学路添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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