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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若烟雨吾亦迷离
这杏林堂坐落在常州府最为繁华的街上,这样大的一个店面显然是价格不菲,而此刻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认得秦崇的,不由三三两两驻足。
进了杏林堂,秦崇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正在专注把脉的玉青竹身上。
而后看向她身边负手而立的男子。还没等他仔细打量那人,却被迎面走过来的掌柜直接挡住了视线。
孙穆然在秦崇进这个门的时候就起身迎向他,行了个江湖抱拳礼,问候道:“秦公子大驾光临,我杏林堂真是蓬荜生辉,不知秦夫人可好些了?”
“有劳掌柜,家慈好了很多,今日特来请玉大夫为家慈复诊。”秦崇望向玉青竹,刚好此时,她为病人把好了脉。
“修远,帮我磨墨。”玉青竹唤白修远,一时还未注意到秦崇已经进了杏林堂。
顺着玉青竹的话,秦崇看向那位被唤作‘修远’的男子。
却不想,杏林堂的掌柜再一错身,再次挡住秦崇的视线,将他引向蓝幻月所坐的那张桌子:“秦公子,请稍坐,玉大夫很快就好。”
秦崇认真看了一眼掌柜,依言走到蓝幻月对面坐了下来,那两位相差极大的府兵则站在他身后。
孙穆然转身为秦崇奉了一盏茶。
“那不是秦公子吗?”往来之人有认出秦崇的,三两一堆,窃窃私语。
“真是!秦公子到这杏林堂做什么?”
“听说秦夫人的病找了很多大夫,都瞧不好。”
“欸欸,你都不知道!前日里我见秦府府兵已派人来请过这玉大夫了,今日又来。”
“今日秦公子亲自来了,想来是秦夫人的病有起色了。”
“啧啧,这位玉大夫瞧着年纪轻轻,想不到真有两下子。”
……
打从秦崇进门起,蓝幻月就不再摇她的扇子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目光在玉青竹、秦崇、白修远之间穿梭。
“孤城,”蓝幻月叫道,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秦崇,“我记得咱们有瓜子来着?”
孤城闻言,给蓝幻月端了一牒瓜子。
蓝幻月搂过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继续看着他们仨。
那位面色白晳的府兵见桌子边有一位小公子频频看向自家公子,却见自家公子只是看向那位大夫,便不再说什么。
直到蓝幻月盯得紧了,秦崇着实不耐烦,转首看向蓝幻月,眼神之中疏离淡漠至极。
蓝幻月被他这疏离的眼神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然后将瓜子碟子举到秦崇面前,呆呆地问:“你也想吃吗?”
“……”
秦崇一时无语,却看着蓝幻月有些眼熟,忆起这位‘小公子’并非小公子,而是那日绘出玉惜那幅惊为天人的丹青的姑娘,不由客气起来。
“不吃……多谢。”秦崇礼貌答道。
杏林堂今日摩肩接踵人满为患,玉青竹双手不停、思索不断,秦崇看着她主要以望闻问切四诊为主,和其他医者看似相同,实际上,秦崇却知道她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这会儿她正在以针砭之法为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妇治疗呼吸不顺之症,秦崇见她分别对足三里、中府、膻中三处穴位施以针灸。玉青竹下针很准,那是秦崇早就领教过的,不过现在看着她为别人施针,却又有了一些新的感受。
泰然、严谨,胆大、心细,持重、沉静……那么多的特制融入到她的灵魂里,使她那淡淡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
秦崇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为他施针,虽无甚表情,可是威胁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逗趣,这是他在常州地界数不胜数的端庄娇气的闺秀们所不曾见的。
她真的是不一样。
好一会儿,玉青竹收了针,写下药方递给白修远,然后跟老妇交代注意事项。
秦崇好耐性,就静静的坐在蓝幻月对面,任由杏林堂里的其他患者或家属或者对面的那位“小公子”打量。
恰好此时,玉青竹抬头看到一旁坐着的秦崇,便嘱咐白修远来给后面的患者诊治,然后拿起一旁的诊箱背上,朝这边走了过来。
“秦崇,我们走吧!”玉青竹脚步不停,率先走了出去。
秦崇立即起身,走在玉青竹身边接过诊箱,递给身后那位满面虬髯,体格健壮的府兵。
白修远目送玉青竹离去,在原来玉青竹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孙穆然小心翼翼地挪到白修远跟前,犹豫地开口:“公子,这个秦崇……您不担心吗?”
白修远疑惑地问:“何事需要担心?”
孙穆然道:“公子您忘了?这个秦公子,求娶过青竹小姐的。”
白修远清风一笑:“青竹要的是自然,是随心,他给不到。”
看着白修远笑了,孙穆然也笑道:“公子,这几个月间,你变了好多。若然是以前,这话我定不敢问出口。”
白修远收起嘴角的笑意,看着他。
孙穆然摸摸鼻子:“我还是先去给公子挣聘礼了。”
聘礼……
嗯,这是个不错的说辞。
白修远看向柜台旁的孤城,孤城明了,随即出门悄悄跟了上去,白修远也顺势招呼下一位患者。
玉青竹随着秦崇出了杏林堂,就看到了堂口停了秦府的马车。
“要坐车还是走路?”秦崇侧身看她。
今天是个大晴天,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玉青竹琢磨,和州太子走在一起,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还不如坐车,更何况,上次的心结说开了,她也没必要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坐车吧!”玉青竹道。
秦崇颔首,上前为玉青竹掀起车帘。
马车内壁安了座椅,中间固定了一张小桌,桌上摆了三碟点心,一盘茶具,角落里还蹲了一盆子鲤鱼冰。
秦崇在左,玉青竹在右。
马车缓缓而行,十分平稳。
她接过虬髯府兵手里的诊箱放在身侧,问道:“秦夫人的病可好些吗?”
秦崇嘴角噙了几不可见的笑意:“有你在,必然是会好些的,”他边说边为玉青竹斟了茶水,递了过去,“你先后救我母子二人性命,此恩必不相忘。”
玉青竹接过茶水,笑起来:“这不,秦夫人请杏林堂的大夫瞧病,今日过后就会在常州传开了,秦公子亲自接大夫,又给常州人茶余饭后带来了话题,杏林堂的名声水涨船高,所以这恩,已然报了。”
“明珠拭尘而已,如何当此恩。”他只是给蒙尘明珠拭去了浮尘而已。
玉青竹也不拘小节,笑道:“也罢,那你记着欠我两条命吧!此生还不完那就来世还。”
来世,缥缈的很,谁还会记得呢。
“好,今生若还不完,那就来生还。”如此,他竟有些期待来生呢。
他应着,此一诺,刻骨铭心,生生世世,魂梦不忘。
秦崇突然想到刚刚那位坐在他对面吃瓜子的小公子,不由发问:“那位蓝姑娘可是蓝剑山庄的人?”
“是。”玉青竹也没隐瞒。暮春社上,幻月一幅画惊艳了整个常州,其中更有和蓝剑山庄交好的苍梧世家和杜氏酒苑的公子小姐,想瞒也瞒不住。
更何况,她和蓝幻月也没想瞒着。
“莫非她就是蓝幻月?”秦崇讶然,大胆猜测。
玉青竹点点头。
秦崇嘴角含笑:“传闻蓝剑山庄下任庄主在继任前夕遇难,尸骨无存,想来她是被你救下了。”
玉青竹点点头叹道:“是我救了她,但是,也是我有幸遇见了她。”
秦崇有些感慨:“她也算避开了此次蓝剑山庄的血雨腥风,只是这庄主之位,已由蓝逸轩继任了。”
玉青竹歪头想了想,答道:“幻月对庄主之位倒不在意。”
秦崇看着玉青竹无所畏惧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得嘱咐:“暮春社那日,蓝姑娘画的那幅画惊艳四座,所以蓝剑山庄真正的传人还活着这件事,怕是瞒不了有心人,你……你们要当心。”
玉青竹一双桃花眸子看了秦崇半晌,得出结论:“全常州人都说你沉默寡言,清贵高冷,竟然是假的。”
秦崇:“……”
玉青竹随着秦崇一道,来到秦府的后花园里,没想到上次还卧病在床的秦夫人已能在丫环的服侍下到花园里小坐了。
玉青竹见到秦夫人的时候,秦夫人正坐在石桌旁,一手拿着团扇轻摇,端的是一派优雅自若。
石桌三凳,秦湘则陪秦夫人坐在石桌的另一角,母女二人见秦崇带了玉青竹走过来,不由仔细打量。
“母亲。长姐。”秦崇给秦夫人和秦湘行礼。
“见过秦夫人、秦姑娘。”玉青竹也行了个抱拳礼。
“玉大夫。”秦湘起身回礼。
“玉大夫,有礼了,请坐。”秦夫人将团扇放在一旁,精神看来是好多了,言语之中贵气十足,她优雅的伸手示座,“有劳大夫亲自跑一趟为我诊病。”
“秦夫人客气了。”玉青竹坐在另一张空着的石凳上,秦崇则立在玉青竹一侧。
秦夫人看着秦崇,悄然移开眼,然后看着玉青竹摆好脉枕,将手放在脉枕上。
这次来到秦府,秦湘没再为难玉青竹,想来是见到秦夫人病情有了起色,对玉青竹的医术有了些信服。
再次问诊,得知秦夫人已好了大半,玉青竹也换了新的药方,以黄莲、半夏、枙子入药,主为排除体内残余湿气,固本培元。
待收拾好诊箱,又嘱咐了秦湘和秦崇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务必忌口的吃食:“夫人现下可以沐浴了,但此病之后切忌食生冷、少服食类属寒性之物、切忌贪凉,日常可以多多走动,打打马球游山玩水,多出汗也是好事,但勿要冷水沐浴。”
秦夫人点头道:“多谢大夫。”
玉青竹便起身准备告辞。
“玉大夫留步。”秦夫人水袖一招,身后便来了两名拿着托盘的婢女,一人托着一盘银锭子,一人托着一根巴掌大的灵芝。
“玉大夫此次妙手回春,救我一命,我铭感五内,这些诊金,还望笑纳。”秦夫人优雅开口。
玉青竹浅笑:“这些诊金,着实多了。”
秦夫人优雅开口道:“性命攸关,岂是这些外物可以酬谢的,我不方便出府,只盼玉大夫闲来无事可以经常为我这妇人瞧上一瞧,以备不时之疾。”
玉青竹点点头:“如若夫人有所不适,尽可派人去杏林堂唤我,除此以外,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玉大夫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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