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玩坏那个魔种

　　接下来几日，每到黄昏时分，倚能总能撞见薛子昂，而且他出现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

　　“我原先还觉得，能跟着脉主学锻造，我简直是天才！”薛子昂跟在华旖身后，垮着一张脸抱怨，“结果每天累得像条狗，光器具名字就得抄满三大页，还得全部记住。我脑子都要炸了！”

　　华旖低着头扫着地，没接话。

　　薛子昂却不依不饶，又追上来：“不过我看夙玦和华霓比我还惨！郑长老天天带着他俩从早练到晚，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我这每天趁师父不注意就能提前溜出来，嘿嘿。”

　　这些天，华霓确实每天都很晚才回住处，一沾床就睡得人事不省，第二天清晨又会骂骂咧咧地出门练功。

　　夙玦想必也是日日如此，许多天没讲过他了。刻苦修炼，真是听话。

　　倚能忽然打断了叽里呱啦的薛子昂：“你是不是带着一个系统？它会给你布置任务那种。”

　　薛子昂一刻不停的嘴停了下来，微张着，那双清澈而又愚蠢的大眼睛一点点流出了眼泪，就要去激动地抱住倚能，被她用扫帚挡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华倚，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宿舍熬夜打游戏忽然就来到这个世界了……还有一个自称是装逼系统的东西，我必须听它随时可能发布的命令开始装逼，不然它就电我呜呜呜呜……我跟很多人都说过，但没人相信我，我好孤单，我想念手机暖气WiFi呜呜……”

　　果然如此。当年她在神界见过一个名为系统君的神祇，特别奇怪，像一个既定程式一样无法沟通。听说他每天就是在各个时空抓人，突破他们的极限。以修补世界为名，行破坏世界之实。

　　竟然能让她在这里遇到其中一个受害者。

　　倚能上下打量着爆哭的薛子昂，对他的兴趣更为浓厚了。

　　过后几日，倚能被调去了藏书阁打扫。薛子昂这种不爱看书的人，断然不会往藏书阁跑，她总算省了听他叨叨的麻烦。

　　闲下来时，她偶尔会翻一翻阁里的书。大多是些仙家典籍，论质量远不如她在神界温菡殿的藏书，内容也多是老生常谈，没什么新意。

　　直到某天，她翻到一本心法，字里行间的见解颇为精妙，竟不自觉看入了迷。

　　连着看了几日，她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凡人能写出这样的书。翻开扉页，上面写着 “李云渺” 三个字。

　　嗬，老熟人了。

　　她在神界的好友云渺仙君也是从凡间飞升上来的，他在凡间时便名为李云渺。

　　这么想来，当年在神界，云渺仙君提过他凡间曾发现过一处叫雾隐溪谷的风水宝地。

　　“你是哪家弟子，竟能看进去这本书？”

　　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倚能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女子走来，发间仅簪着一支白玉簪，眉目清雅如雪中寒梅，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正是澄心脉的脉主温知意。

　　“我叫华倚，是来藏书阁打扫的。华旖放下书，起身回话。

　　温知意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华倚……你是郑长老新收的徒弟华霓的姐姐吧？听说是从京城来的。”

　　“是的。”

　　“哦，那你可认识嵇凌越？”

　　“您说的，可是当今长公主殿下？”

　　“正是她。”温知意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想当年她还是公主的时候，我还是她的伴读，日日陪她一起读书、玩耍。没想到后来，我们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嵇凌越和温知意按年纪算都该是长辈了，可两人看起来都十分年轻。嵇凌玥大抵是靠精心保养，而温知意则是因仙术滋养，两人的容貌和年轻时估计都没怎么变。

　　“温脉主觉得，长公主是个怎样的人？”倚能顺势问道。

　　“她呀，脑子里的想法从来没断过，一刻也闲不住。”温知意笑了笑，“凡是她认定的事，就算撞了南墙也会想办法拆了墙继续走。她有思想，也有魄力。你最近见过她吗？”

　　“除夕宫宴时远远见过一眼，看着很有气势，也不拘泥于俗世规矩。” 倚能把宫宴上长公主安排舞男表演的事讲了出来。

　　温知意听完，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惜我没在现场！这雾隐溪谷虽说环境好、灵气足，就是好看的男子太少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夙玦就很不错。”

　　她忽然看向倚能，眼神带着点促狭：“你说奇怪不奇怪？夙玦生得这么好看，嵇凌越怎么没趁着靖国公倒台，把他顺势收到长公主府里？她以前还喜欢过宿承业呢，怎么没把他这么标致的儿子给笑纳了？”

　　倚能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想法。宿承业被霍却重伤后就彻底消失了，不会是被长公主给收到了府里去当禁脔了吧……

　　温知意愈发打开了思路：“不会夙玦是嵇凌越的儿子吧？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她会对这么好看的少年没有兴趣。诶，不过不太可能，自从阿衍之后，她眼里估计再也容不下宿承业了。”

　　倚能越听越震惊，正想继续听下去，却见温知意忽然一甩袖子，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也是我年纪大了，总爱回忆往昔。跟你这小姑娘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倚能垂着头没接话，却发觉一股温和却带着探查意味的灵力，正悄无声息地往她识海探来。

　　她抬眼看向温知意，眼底满是疑惑。

　　“你果然不简单。”温知意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近距离打量着她，“我在‘心感’一道上，虽比不过郑长老，但在整个雾隐溪谷，还没人能比我更敏锐。可你，竟能轻易挡住我的灵力探查。”

　　倚能虽只有凡人之躯，神识却仍属上神范畴。别说雾隐溪谷，放眼整个凡间也无人能在此方面超过她。

　　她面上却只能装作茫然：“郑长老早就说过，我没有修炼资质。方才许是巧合，我自己都没察觉。”

　　温知意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明日溪谷秘境就要开启，长老和脉主会带亲传弟子进去试炼。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秘境里的灵气和机缘，对你或许有好处。”

　　“多谢温脉主好意。”倚能婉拒，“我还是留在藏书阁扫地更自在。”

　　现在知道了这雾隐溪谷就是云渺仙君当年创立的，她都能猜到秘境里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才懒得去。

　　温知意也没勉强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藏书阁。

　　当晚，华霓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一进门就兴奋地拉着倚能：“姐姐，明日我要跟长老、脉主还有其他亲传弟子去秘境试炼，听说要在里面待三个月呢。”

　　她眼里闪着光：“等我出来，肯定功力大涨。谁还当什么王妃啊，到时候我带你闯荡江湖，保准让你吃穿不愁。”

　　倚能心想着太好了，她可以如愿以偿地在这溪谷里玩上三个月了。

　　华霓睡下后，窗边忽然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这力道带着点内力，把趴在窗台上睡觉的小猫尊者给震得滚了下来。

　　倚能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小猫，还连忙捂住它的嘴，担心它“喵”的一声吵醒华霓。

　　她把一脸幽怨的小猫尊者按回窗台上，转身走出房门。

　　月光下，夙玦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

　　月光洒在夙玦身上，勾勒出他偏瘦却挺拔的身形和骨节里未脱的少年气。他黑色的高马尾垂在左肩，露出的后颈干净利落的线条，泛着冷白的光。

　　“能感受到你的灵力比之前强了很多，看来修炼蛮有效果的。”倚能一步步向着夙玦走过去，观察着他和上次见面时发生的细微变化。

　　狠狠夸他一顿，让他接下来更沉迷于修炼。把小魔种累得未来无心成魔了对她也是功德一件。

　　听见倚能的声音后，夙玦转过身来。清冷眼眸深处，藏着被压制住的热烈渴望，氤氲在漆黑的双眸中。

　　她注意到了我的努力，夙玦这么想着，随之心头一暖。

　　月光落在倚能发顶，她身上那股草木清香飘进鼻腔，像溪谷晨雾般萦绕着夙玦。

　　他没说话，只垂着眼睫盯着她。

　　倚能以为这小魔种又闹了哪门子脾气，又不理她，便问：“怎么了？你敲门叫我怎么还不说话呢？”

　　“明日我要去秘境，会在里面待三个月。”他努力找回了往日正常的声音，开口道。

　　这么点事，还大晚上特意把她叫出来，冻死了，也困死了。

　　倚能搓了搓发冷的手臂，想赶紧回屋里取暖：“嗯我知道。”

　　她凝视着夙玦黑沉沉的眼睛，却像要把她整个人拽进去，溺在那片深邃里。

　　少年高瘦的身影立在月下，周身裹着种遗世独立的落寞，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让人觉得他离你很远很远。

　　她冷淡的回复并没有让夙玦觉得应付。正相反，他想，果然她听到要与他分别这么久也是低落的。

　　于是他的声音柔和了些许：“等我从秘境回来，给你带些灵果。你补了灵力，说不定就能跟我们一起修炼了。”

　　灵果可没有这本事，不然得有多少凡人高价购买灵果来改资质。天资卓绝的小魔种自然不会懂这些。

　　不过倚能知道，灵果超级好吃。在神界，用灵果榨汁，配上紫雾草，爽翻一整天。

　　于是她在寒夜里绽放一抹笑：“那可太好了，真是求之不得。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夙玦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注视着倚能一步步走回屋子。等到屋内的灯也熄灭了，他乌黑眼眸中的一点光亮也随之坠落，而后潜入深夜的阴影中无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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