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弱不禁风

作者:卞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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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盘之外的棋子


      车厢内的时间仿佛被浸泡在粘稠的松脂里,凝滞而沉重。傅沉洲指间的香烟无声燃烧,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灰白的烟灰不堪重负地断裂,飘落在昂贵的苏格兰桥牌羊绒地毯上,晕开一小片灰烬,如同林晚此刻沉入谷底的心。他那句冰冷的质问,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了所有伪装,将她赤裸地钉在审判席上,无所遁形。

      “我……我不知道。”林晚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粝的岩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细微颤音。她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惊惶与飞速运转的计算,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真丝面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也许……也许是顾老先生认错人了?他毕竟……神智不太清醒。”她甚至刻意让尾音带上一点委屈的哽咽。

      这是最苍白无力的辩解,她知道。但在没有摸清傅沉洲底牌的情况下,这是唯一能采取的、脆弱的守势。

      傅沉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剥离她层层包裹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那片荒芜的战场。烟雾在他周身缭绕,将他冷峻的面容渲染得更加莫测,如同雾霭笼罩的远山。他抬起手,将烟蒂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缓慢而用力,仿佛掐灭的是某种最后的情谊,或者说,耐心。

      “认错人?”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嘲讽,像冰锥扎进心脏,“一个连自己儿子都时常认不出的老人,却独独对你的眼神……印象深刻。”他刻意加重了“眼神”二字,目光如钩,紧紧锁住她试图闪躲的视线。

      他发动了车子,引擎低吼一声,如同压抑的野兽,打破了死寂。车子平稳地驶出疗养院,将那片隐藏在宁静下的诡异与沉重秘密甩在身后,驶入被雨水打湿的、泛着冷光的柏油路面。傅沉洲不再看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被雨刮器规律刮擦出的扇形清晰区域,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能冻结空气的低气压,昭示着这件事远未结束,风暴正在酝酿。

      林晚靠在柔软却冰冷的真皮椅背上,将脸转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灰绿色的、流动的色块,如同她此刻混乱不堪、难以厘清的心绪。顾知行的出现,像一块投入看似平静深潭的巨石,彻底搅浑了本就迷雾重重的水。傅沉洲带她去见顾知行,是试探,是警告,是摊牌,还是……他真的想从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身上,得到某些关于那段黑暗过去的、意想不到的线索?

      她感觉自己也成了一枚棋子,被放在了一张她完全不了解全貌的、巨大而危险的棋盘上,而执棋的手,似乎不止一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博弈。
      回到傅家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别墅内部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却丝毫驱不散那股弥漫在每个角落的、深入骨髓的压抑感。空气里漂浮着柠檬清洁剂的清新气味,混合着古老家具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木香,却莫名让人喘不过气。佣人们依旧垂手肃立,恭敬无声,但那些低垂的眼帘下,眼神中的探究与谨慎似乎比往日更深了几分,像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傅沉洲径直去了书房,沉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将那巨大的沉默与压力完全留给了她。

      林晚回到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脱力般滑坐在地。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吞噬了她大部分体重,却无法缓解她精神的紧绷。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需要从这团乱麻中找出线头。

      顾知行——“渡鸦”早期核心科学家,代号“教授”,却同时也是傅氏集团崛起的关键技术奠基人,随后在实验室“事故”中神秘重伤,傅沉洲父母紧接着在车祸中遇难……这环环相扣的悲剧,其中的关联,细思极恐。傅氏集团,或者说傅家,从一开始就与“渡鸦”有着纠缠不清的孽缘?那么傅沉洲呢?他是继承了这份带着血污的“遗产”,还是……矢志复仇的孤狼?

      而他对自己……那份若有若无、时而出现的维护,突如其来的、步步紧逼的试探,以及那双深邃眼眸底部偶尔掠过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究竟是基于对她这个“林晚”身份的某种契约责任或战略利用,还是……他也隐隐察觉到了她这具皮囊之下,属于“夜莺”的、冰冷而危险的灵魂碎片?

      不能再被动下去了。林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淡淡的薰衣草助眠香氛此刻闻起来却像麻痹神经的毒药。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冷光。她必须主动出击,必须想办法获取关键信息,必须弄清楚这盘诡异棋局的规则和玩家的真正目的,哪怕……需要兵行险着,踏入更危险的区域。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却意外坚定起来的脸庞。灯光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黑亮,深处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合理接触到傅沉洲可能存放核心信息的区域,同时又能最大限度地掩饰自己真实意图的机会。

      傍晚时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如同打翻的墨汁,浓重得化不开。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丝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连绵不绝的、催人烦躁的细响,更添几分清冷与孤寂。林晚换上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家居服,将自己包裹在温暖的触感里,试图驱散一些内心的寒意。她端着佣人准备好的、傅沉洲惯喝的、不加糖不加奶的蓝山咖啡,走向二楼那个象征着权力与秘密核心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昏黄的灯光,像黑暗中的灯塔,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轻轻敲了敲门,指节与硬木接触发出叩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进来。”傅沉洲的声音传来,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事务缠绕的疲惫。

      她推门而入。傅沉洲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望着窗外被雨幕笼罩的、模糊不清的庭院景致。书桌上,堆着一些散乱的文件,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色泽深沉的胡桃木古董雪茄盒,但里面并非昂贵的雪茄,而是散放着几枚造型古朴、泛着金属冷光的U盘,以及……那块她白天见过的、带着诡异烧灼痕迹的银质怀表。

      林晚的心跳微微加速,像被无形的手拨动了琴弦。她将咖啡轻轻放在书桌一角,目光状似无意地、如同轻盈的蝴蝶般扫过那些U盘和那块仿佛凝聚着过往幽灵的怀表。

      “下雨了,喝点热咖啡暖暖吧。”她轻声说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妻子的关心与一丝怯生生的、试图靠近的讨好。

      傅沉洲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涟漪。他又扫了一眼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一瞬的表情。“放那儿吧。”他的回应简短而疏离。

      林晚没有立刻离开,她犹豫了一下,纤细的手指轻轻蜷缩又放开,像是鼓足了勇气,目光最终落在那块烧焦的怀表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这个怀表……样子很特别,是古董吗?看起来……很有故事。”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傅沉洲的视线随着她的话落到怀表上,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仿佛透过那块冰冷的金属,看到了遥远岁月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与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是我父亲的遗物。”

      林晚适时地流露出些许歉意和同情,微微咬了下唇,眼睫低垂:“对不起,我不该问……”她将那种触及他人伤痛的懊恼表现得淋漓尽致。

      “没关系。”傅沉洲打断她,语气听不出喜怒。他走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拿起那块怀表,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摩挲着上面焦黑的、凹凸不平的痕迹,语气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平静,“那场车祸……唯一留下的,比较完整的东西。”他的指腹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场大火的余温。

      车祸?林晚的心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是顾知行“事故”之后的那场夺走他父母生命的“意外”?果然关联如此紧密!

      她屏住呼吸,不敢多问,甚至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放得极轻,只是用那双清澈见底、此刻盛满了真诚怜悯与一丝畏惧的眼睛看着他,像一个被悲剧故事吓到的孩子。

      傅沉洲似乎被她这种眼神触动,或者说,他本就沉浸在那段痛苦的回忆里,需要一個倾听的树洞。他盯着怀表,继续说道,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对着一个或许可以暂时信任的幻影:“官方报告说是意外,刹车失灵。”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苦涩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恨意,“最精密的仪器,在最关键的时刻,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集体失灵。”他的声音里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林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急速爬升,让她几乎要战栗起来。集体失灵?这听起来……太像是人为的、高精度的、冷酷无情的破坏了!是“渡鸦”的手笔吗?

      “那……查清楚原因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紧绷。她太需要知道答案了。

      傅沉洲抬起眼,目光锐利如箭,猛地射向她,那眼神仿佛在审视她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的动机与目的,是否与某些黑暗势力相关。林晚努力维持着表情的自然与无辜,甚至让眼底那丝单纯的关切更加浓郁,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对可怕故事结局的本能追问。

      “有些东西,”傅沉洲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而冰冷的警告意味,像一块寒冰投入水中,“知道得越多,离深渊就越近。”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确认她是否听懂了这个警告,然后不再看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雨幕,逐客的意思清晰而坚决。

      林晚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轻声说了句“那你忙,我不打扰了”,便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迅速而安静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感觉后背已经被一层薄薄的冷汗浸湿,家居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不适的凉意。刚才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对话,信息量巨大。傅沉洲父母的死绝非意外,而他显然一直在暗中调查,并且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指向“渡鸦”的关键证据。那块看似普通的怀表,那些造型各异的U盘……里面会不会就藏着能揭开一切迷雾的、致命的钥匙?
      深夜,别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仿佛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坟墓。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不知疲倦地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和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挠抓。林晚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雕花阴影,大脑如同高速运行的机器,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突然,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窗外传来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规律雨声的异响——像是有人用极其轻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踩过湿滑的屋顶瓦片,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咯”的一声?

      她瞬间警觉,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猎豹,每一个细胞都苏醒过来。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贴近厚重的丝绒窗帘的缝隙,屏住呼吸,向外望去。

      别墅后院的方向,借着庭院地灯昏黄而朦胧的光线,穿透绵绵雨丝,她看到一个模糊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敏捷地翻过了布满湿滑苔藓的砖石围墙,落地无声,随即如同蒸发般消失在浓密的、被雨水洗刷得愈发幽深的冬青树丛阴影之中!那身影的动作,带着一种经受过极端严苛训练的、干净利落到近乎非人的风格,每一个肌肉的发力都精准而高效!

      不是傅沉洲的人!傅沉洲的保镖布防主要在别墅外围和前院,风格也更倾向于明处的威慑与秩序。而这个黑影,渗透的方式、行动的轨迹,都更像……来自黑暗世界的、职业的潜入者!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是“渡鸦”的人?他们竟然已经能如此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明哨暗岗,潜入傅家防守相对薄弱的后院腹地?是为了那块可能藏有秘密的怀表?那些U盘?还是……为了确认她这个“死而复生”的“夜莺”是否真的存在于此?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头顶。她来不及多想,危险迫近的直觉让她汗毛倒竖。必须立刻通知傅沉洲!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猜忌、试探和未解的谜团,在共同的、强大而未知的敌人面前,暂时的、脆弱的同盟是生存下去的必要选择。

      她迅速抓起一件深色的开司米开衫披上,轻手拧开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寂静,只有远处楼梯口那盏常夜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像野兽的眼睛。她凭借着记忆和对空间的敏锐感知,朝着傅沉洲卧室的方向快步走去,柔软的拖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然而,就在她经过二楼那个用于临时会客的小客厅时,却意外地发现,书房的门缝下,竟然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仿佛刻意调暗了的光线?

      这么晚了,傅沉洲还在书房处理公务?还是……?

      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骤然缠上了她的心脏,缓缓收紧。她改变了方向,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如同壁虎般,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靠近那扇散发着秘密气息的书房门。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窄窄的、黑暗的缝隙,像恶魔诱惑的低语。

      她抑制住狂跳的心脏,将眼睛缓缓贴近那条缝隙,向内望去——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书桌上的老旧黄铜台灯,光线昏黄,集中而局限。傅沉洲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那个嵌入墙壁的、看起来厚重无比、需要密码和指纹双重验证的银色保险柜前!而此刻,保险柜厚重的门……竟然是敞开着的!幽深的内部空间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而他的手中,正拿着那块白天引起纷争的、带着烧灼痕迹的银质怀表,以及……一枚她从没见过的、造型极其奇特、泛着某种非金非玉的冷冽幽光的钥匙?他正全神贯注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插入怀表背后一个极其隐蔽、几乎与花纹融为一体的微型卡槽!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
      那块怀表……果然内藏玄机?!它不仅仅是一件遗物,更是一个……容器?一个秘密的载体?!
      傅沉洲他……深夜独自开启保险柜,研究这块隐藏着机关的怀表,是想找出什么?他是否也早已察觉到了今晚那个不速之客的潜入,所以才如此警惕?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无数个疑问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中炸开。就在这时,傅沉洲似乎察觉到了门外那几乎不存在的气息波动,或者说,是某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心生警兆!他动作猛地一顿,霍然转身,锐利如鹰隼、冰冷如霜刃的目光,穿透昏黄的灯光与门缝的黑暗,直直地、精准无比地射向林晚藏身之处!

      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视线,穿透狭窄的门缝,与林晚惊愕失措的目光在潮湿沉闷的空气中骤然相撞!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那一刹那噼啪作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林晚僵在原地,如同被美杜莎凝视的石像,大脑因这突如其来的暴露而一片空白。被抓个正着的尴尬与羞耻、窥探到核心秘密的心虚与震惊、对他手中那枚奇异钥匙和怀表背后真相的巨大好奇与恐惧……种种情绪交织成一股巨大的、混乱的漩涡,将她死死攫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险些失效。

      傅沉洲的眼神在最初的、如同被捕猎者惊扰般的锐利之后,并未出现预想中的震怒,而是迅速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一切光线都吞噬的幽暗。他没有立刻发作,没有厉声质问,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惊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带着一种极致的冷静与审视,一种冰冷的衡量,仿佛在评估她出现在这里的真实意图,以及……她究竟看到了多少,理解了多少。

      他缓缓地、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将拿着怀表和那枚奇异钥匙的手背到身后,动作从容不迫,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无形的压迫感。昏黄的台灯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而高大的轮廓,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神秘而危险的阴影之中,仿佛来自地狱的判官。

      “看来,”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丝听不出具体情绪的、冰冷的寒意,像冬夜的薄冰,“你有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睡不着的原因。”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声大得她怀疑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喉咙。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是因为发现了危险的潜入者才冒险过来寻他,想问他手中的钥匙和怀表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想质问他到底还对她、对这一切隐瞒了多少事情……

      但所有的语言都卡在喉咙里,被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的深邃眼眸冻结,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细微颤抖的、半真半假的、苍白无力的辩解:“我……我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声音,有点害怕,想来找你……看到书房有光,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种被误解的委屈和惊慌。

      她的理由听起来如此脆弱,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又如何能取信于眼前这个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

      傅沉洲向前走了几步,逼近门口,高大的身影带来的浓重阴影将林晚完全笼罩,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林晚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暗流——有浓重的怀疑,有冰冷的警惕,有锐利的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于失望的情绪?仿佛在责怪她的不坦诚,或者说,她的“越界”。

      “奇怪的声音?”他重复着,语气莫测高深,像在玩味这几个字,“比如呢?”他并不完全相信她,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这蹩脚的理由。而林晚此刻也无法确定,那个潜入的黑影,是否与他深夜研究怀表的行为有关,是否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更复杂的、布满镜子的迷宫之中,每一步都可能踩空,每一个方向都可能通向绝境。

      悬念,如同窗外无尽延伸的、冰冷的雨夜,深沉、粘稠而充满未知的危险。傅沉洲背在身后的手中,那枚奇特的钥匙和焦黑的怀表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那个如同鬼魅般消失的黑影来自何方,目的为何?而两人之间这脆弱不堪、布满猜忌与试探的僵持,又将把这场早已注定的风暴,引向何方?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缓缓收拢的巨网,预示着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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