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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皇陵镇魂石开裂的现场,远比想象中更为诡异。并非简单的物理破坏,那裂痕边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与地脉中某种被强行引动的污浊之力隐隐呼应。
沈栖竹手持特制的罗盘,指尖在其上轻点,推演着地气流向,清冷的眉头越蹙越紧。
“如何?”顾清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并未像往常那般吊儿郎当,玄色劲装勾勒出精悍的身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幽深的陵寝甬道,如同警惕的猎豹。
“比预想更糟。”沈栖竹声音低沉,“不止是震裂,更像是一种……侵蚀。有人以皇陵为引,布下了规模不小的‘逆星阵’辅阵,加速地脉污浊之气的上涌,以此催化‘荧惑’异动。”他抬眸,看向顾清晏,“必须找到主阵眼,否则七七四十九日内,地气彻底逆冲,后果不堪设想。”
顾清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主阵眼必然在更隐蔽之处。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搅乱这乾坤了。”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沈栖竹的手腕,“小心!”
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启动声自身后响起!数支淬了幽蓝寒光的弩箭从暗处激射而出,直取沈栖竹后心!
沈栖竹反应极快,身形微动便要避开,但顾清晏的动作更快!他猛地将沈栖竹往自己怀中一带,另一只手玄色袖袍翻卷,内力激荡,竟将大部分弩箭震飞,唯有一支擦着他手臂而过,划破衣袍,带起一串血珠。
“王爷!”沈栖竹被他紧紧箍在怀中,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心头莫名一悸。他能感受到顾清晏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以及那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无妨,小伤。”顾清晏松开他,瞥了一眼手臂上渗出的暗红色血迹,眼神冰冷地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看来,我们触到某些人的痛处了。”他语气带着杀意。
沈栖竹看着他手臂上那抹刺眼的红,心中某种冰封的东西,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沉默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动作有些僵硬地递过去:“王爷,先处理一下。”
顾清晏挑眉,看着他难得主动的关切(尽管依旧面无表情),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沈监正这是在关心本王?”
沈栖竹别开眼,声音恢复一贯的清冷:“王爷若因伤误事,于大局不利。”
顾清晏低笑一声,也不拆穿,接过药瓶,自己随意洒了些药粉,目光却始终落在沈栖竹微微泛红的耳根上,眸色渐深。
从皇陵撤回钦天监,已是后半夜。沈栖竹为顾清晏手臂上的伤口重新仔细包扎。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
“陛下今日,命暮云穿赤色宫装迎接草原使者。”沈栖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顾清晏包扎的动作一顿,眼中瞬间覆上寒霜:“他终于忍不住了?想用这种方式宣告所有权?”他冷笑,“痴心妄想!”
沈栖竹抬眸看他:“王爷似乎,对暮提督之事格外上心。”
顾清晏与他对视,忽地凑近,两人呼吸几乎可闻。他盯着沈栖竹那双仿佛盛着星海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沈栖竹,你是在试探本王?”
沈栖竹没有后退,只是长睫微颤了一下:“下官只是觉得,王爷对暮提督,并非男女之情。”
“当然不是。”顾清晏回答得干脆,他目光灼灼,如同野火,几乎要将沈栖竹点燃,“本王对她,是欣赏,是盟友之谊,甚至……有点像对自家不省心的后辈。”他话音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危险,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但对你,沈栖竹,不一样。”
沈栖竹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顾清晏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道:“从第一次在藏书阁见到你,本王就想知道,你这尊冰雕的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乾坤。是,‘荧惑为引,麒麟为契’,但促使本王步步紧逼的,从来不只是好奇和所谓的命轨纠缠。”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沈栖竹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寸停住,只是虚虚地描摹着他的轮廓,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沙哑:
“沈栖竹,本王对你,是见色起意,是志在必得。这团野火,既然烧到了你这颗寒星边上,就没打算熄灭。要么,你我一同焚尽,要么……你就融入我这烈火之中。”
这番近乎野蛮的告白,如同惊雷,炸响在沈栖竹耳边。他从未听过如此直白、如此不容拒绝的话语。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推开,应该用最冰冷的态度回绝,但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只能怔怔地看着顾清晏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
心湖之中,冰层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王爷……可知下官身负何物?靠近下官,便是靠近漩涡中心,靠近……万劫不复。”
顾清晏笑了,那笑容狂妄而耀眼:“万劫不复?本王说过,最不怕的就是深渊。更何况,”他收回手,负于身后,姿态潇洒不羁,眼神却郑重如誓,“若劫难注定来临,与其让你一人独扛,不如本王陪你一起。这江山社稷太重,你一个人,扛不起。”
沈栖竹看着他,看着这个看似荒唐不羁,却比任何人都看得分明、都敢作敢当的王爷。一直以来的孤军奋战,一直以来的沉重背负,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依靠的支点。
他没有回应顾清晏那炽烈的感情,但也没有拒绝。他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低声道:“……皇陵主阵眼,或在城西三十里,王瑾侄儿名下的那处别庄。”
这便是信任的交付,是盟约的进一步巩固。
顾清晏眼底的笑意更深,他知道,对于沈栖竹这样的人来说,不拒绝,便是最好的回应。他不再逼迫,只是悠然道:“好,那处别庄,本王亲自去探。你且在钦天监,好好看着星辰,等着本王的消息。”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回头看向沈栖竹清瘦的背影,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
“沈栖竹,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说完,他大步离去,玄色身影融入夜色。
沈栖竹独立窗前,良久,缓缓抬手,抚上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耳根。窗外,“荧惑”的光芒似乎不再那么刺眼,而天边,已隐隐泛起一丝黎明前的微光。
冰与火的碰撞,或许并非只有相互湮灭一种结局。也可能……是冰的融化,与火的交融。
他与顾清晏之间,那名为“盟友”的界限,已然模糊。一条更加紧密、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纽带,正在悄然结成。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这一次,他仿佛不再那么……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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