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阴阳师麻生礼

　　第一处通知的自然是盯守贺茂家们的，聊胜于无地命令麻生家与安倍家族人们封住了上下贺茂神社和贺茂本邸，又命令已经远远缀着已出行贺茂族人的注意安全，遇到古怪打断布置即可，自保为上，不要强行处理。
　　上下贺茂神社和贺茂本邸已经空了一半，剩下的贺茂氏周身也飘浮奇异黑雾，面对直接的封禁也不反抗，只黑洞洞地盯着围在门外布下结界的其余两家阴阳师。

　　麻生礼瞧着门里明显比上次更不对劲的贺茂氏们，问旁边一直缀着的那些族人。
　　“他们究竟是多久之前开始奇怪的？有谁有他家朋友吗？”
　　“不知道……”“想不起来了……”“几个月前？”“几年前？”
　　“它家这一代真的很封闭，似乎一开始还只是普通清高，但后来越来越奇怪了……”“我们怎么会知道，连您都和他们不熟呢。”
　　什么叫连我都和他们不熟。我是什么可作参考的交际花吗。

　　总之，没一个确认的，似乎完全没有一个标志性的时间。
　　麻生礼点点头，嘱咐自家族人和安倍家的族人们务必小心为上，软禁不让他们出门，打断他们可能出现的阴险施法，不让他们暗中引发什么会妨碍到你们族长的事情即可。小心不要正面冲突以防什么地下的阴招，如果发生了冲突千万不要硬拼。
　　“人数是他们两倍，稳妥更佳。”她说，“所以别一时激动上去一对一，明白吗。”
　　“是。”

　　她嗯了一声，忽略了门内全都投向她的黑洞洞窥视，离开了此处。
　　底下的家伙们互相谨慎防备去吧。堵上性命的一对一，是她才配干的事。
　　??

　　她冲进了藤原家。
　　藤原家的婢女们惊讶，试图拦住她“请等一下！”，被她两个扭身避开，闪过去了。
　　“有贼人！”的通报一层层传进来，虽然跟不上她，但多少会有不耐烦，神识灵力直接铺过了整个宅邸，揪住那个熟悉的波动，然后瞬间出现在了藤原摄政身边。

　　然后顿了顿。
　　是不太妥当的时机。不太妥当的地点。
　　藤原氏在浴池里惊讶看向她，束起的头发沾上了水汽，肩头滑落水滴，皮肤相对平日脱衣所见，被浸泡得粉嫩了不少，显得比平日年轻很多，更像他应有年纪。

　　“……”阴阳师沉默一下，道，“今日特来问候安好。”
　　“‘感谢您特地前来’……？‘一直在等候您’……？”
　　再伪饰的权臣在沐浴时都是赤///裸的。那个一向展露出老奸巨猾、胸有成竹模样的藤原氏，在此等不恰当的场合，没有半分预期的时刻中，难得呆滞迟疑了。
　　“不愧是麻生殿，居然让我连这两句话都说不出口……”
　　连敬称和普通寒暄，在此赤///裸时刻都显得羞耻起来。

　　这时报信的小厮总算跑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大人！大人！有年轻女性出现在府中，然后突然消失不见了，您没事——咦？！贼子果然想谋害大人！！！”

　　藤原氏用几句话打发没危险兼威胁小厮不准说出去，让他走了。
　　阴阳师道：“您家的侍从竟然会不认识我。”
　　“是您平日来得太少了！从不主动登门！一来还是直奔主人浴池！”??

　　然后他认命从浴池里爬出来，略遮掩地去够池边的布巾，道：“无论您为何事前来，请至少让我打扮齐整……咦？”
　　麻生礼打了一个响指，他皮肤上的水滴一下消失不见，干爽舒适。衣架上平摊的居家服自行飞出，迅速裹在他身上，腰带系上。头发被顺滑分开，裹成发髻。

　　藤原氏恍惚一瞬：“你天天都在用这么方便的术法吗？”然后你还迟至这么多次？
　　“我带你去官署。”
　　“不！”他即刻激烈反对。“不！”声音之突然，几乎可以称为惨烈。
　　“嗯？”
　　“这是单衣，薄单衣，纯粹的居装！我不会穿这种东西去官署的！官服在居室！”
　　“……”

　　确实是单衣没错，但如今天气已热，百官常有穿此便服朝务的……算了，藤原氏。
　　她拎着藤原氏闪现到了居室，如法炮制速换了衣服，又提着他闪现到了官署。

　　两次的连续跳跃让藤原氏再次恍惚，一边觉得“阴阳师果然可畏”，一边觉得“她在此等方便术法下居然还能迟到这么多次？！”，身为权臣摄政的本能警惕，同这位情人实在不可靠的表现互冲，搞得他心情复杂，落地后两个呼吸才把表情调回来；但又想着，都看到自己刚刚入浴场面了，又自顾自给自己剥穿了两次衣服，在她眼里，自己还能有什么形象可言啊。
　　??

　　阴阳师倒是没想这些，她只是把人抓来干活的。
　　“签发命令。”她吩咐，“着全国阴阳师、法师、僧侣提高戒备，暂不云游，主动挂靠，保护周围有灵力者。着近期炎热，官吏宣讲夜不出户，流浪者收容至寺庙与神社。着官府及民间组织加强巡查，统一听从安排。着平安京宵禁，町民傍晚黑暗后，一律不得上街行走。”
　　藤原氏依言，飞速写完了这些，搁了笔等墨水干，然后才问。

　　“总归得给我个理由吧。到底有什么危险。”
　　“有人想暗中做手脚，但幸而他没帮手，仅需看护即可破坏。”
　　“做手脚？没帮手？而且要朝廷另外派人？阴阳寮和你们两家合起来都人手不够吗。”
　　“哦，关于这个。”她轻描淡写地说，“做好食日的准备吧，嗯嗯。”
　　“什么，食日？？？？？”

　　她道，哎呀，就是前些日子算出来了嘛，嗯嗯；被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回道，哎呀，你听了也只是多着急十几日嘛，嗯嗯；又被吼“都已经知道十几日了？？？”。
　　阴阳师虚心听取了一番对方的崩溃，很能理解，毕竟罪己诏是要他拟他献他代读的，如果阴阳头殿自己是得实际解决食日的人，藤原摄政殿下便是得为朝野不正无德无能背负骂名的人了。而天神也可能真的降罚在“无德”的他身上。

　　等到对方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安抚。
　　“其实不必太在意，这次是人祸……不，半妖祸？我已经查出有谁在后面设计了，这次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而降罚……大概。反正，只要我解决对方就行啦，嗯嗯。”
　　“如果你没能解决呢？”
　　“我死掉然后平安京死掉很多人，运气好点你还能组织迁都，运气差点你也直接进入黄泉之国，不必再担心这些了。——不过对你来说，究竟是被记为迁都者更不幸，还是直接被拖下去更不幸呢……”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你可能会死……？”
　　“是这样！不过比起这个，你更希望在人世活着迁都，还是索性去往黄泉——”
　　“当然都不想啊！——喂，‘你可能会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阴阳师顾左右而言他了几句，最终到底是什么细节也没透露，只道：“那个时候皇宫会安全点，你在皇宫待着吧。”
　　藤原氏欲追问，被她点住了唇。
　　“嘘，嘘。不会告诉你的。”她说，“敌首可能正在看我呢。”
　　不过刚沐浴完的唇部触感挺好，她到底还是按压了两下玩玩，罕有地对他笑笑。
　　“要是我活着回来了，你就来次我家，把自己打扮成礼物为我庆祝，好不好？”
　　“什……”

　　阴阳师故意抬头，对着虚空道：“听到了吗，贺茂？这就是我的胜利余兴哦。哪怕是为了这个乐趣，我也不可能输的哦？”
　　虽然不知道贺茂氏究竟有没有看向她，但她依然说得煞有介事，抱着那半妖在看就调戏了两个，不在看就调戏了一个的念头，觉得横竖都不亏。轻轻勾了下发愣的藤原后，她松开了抚着对方脸颊的手，客气道：“那我走了。”
　　“记得为我回来而准备啊。”她纯粹地、少有地，向他微笑着。??

　　阴阳头殿溜之大吉，在逢魔之时的夜晚，叫来滑头鬼帮忙。
　　“已经找到伤害您的主谋了，我会处理他的。还请您继续带着妖怪们在平安京及周围多巡护，打乱可疑之人的布置，向我报告征兆。当然，注意安全。”
　　“哦？我有机会报仇了？”
　　“我看未必，还是让我来吧。”阴阳师诚恳地说，“恐怕只有我能赢过他，您再受伤了也不好。”
　　“您这种自然的炫耀和戳痛处……算了，我也不是头脑冲动的妖怪。”

　　阴阳师笑了笑。滑头鬼意外地看这份少见笑容，听见她说。
　　“正是如此，您确实聪明冷静，擅长调度统御手下们。”
　　这是好话没错。但是听她夸赞自己，总觉得很奇怪。总感觉自己应该被她暗中讥讽几句油腔滑调的小聪明才正常。
　　“所以，我也将我的式神拜托给您，在夜晚来临之时，您暂时拥有统御它们的许可。巡查平安京需要很多人手，对吧？如果不够的话，就请暂时差遣它们吧。”

　　一道光闪过，滑头鬼手心多出了一个暂时的麻生家家纹。同她衣服上的、香袋上的、丝带上的、扇坠上的、牛车上的、宅邸上的、挂在她家式神脖子上的、偶尔被她戴着扳指上的，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东西上，印着的、绣着地、贴着的、锤打出来的、雕刻上去的，一样的，由六叶麻叶变形而来的麻生家纹。与她所拥有的东西们一个待遇，自己现在也被打上了这份印记。
　　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明显了；但回忆她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合逻辑之处。

　　“麻生大人，您为什么不自己命令它们呢？那不是更方便些吗？”
　　“为了逮住那个捣乱的家伙，我可有一整个阴阳寮、两个家族、两个人类守卫机构，和所有寺庙神社们要统领啊。白天晚上都要我下令吗？未免太累了一点，我可没有勤勉到这个份上啊。”
　　这倒是真的。她实在不是这么热爱劳碌的人。

　　心中莫名的奇怪打消下去了些，他点点头，道。
　　“可以，那我就不客气地借用这份力量了。”
　　“好。那就拜托您了，妖怪的总大将。”
　　“哈哈，总大将吗？我喜欢这个称呼。真没办法，那就帮你这次忙吧。”
　　“多谢您了。”
　　阴阳师向他纯粹微笑着。

　　这个微笑又把他的奇怪感觉惊吓出来了，直到阴阳师离开好一阵后还没消失。
　　虽然真正相识也不过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滑头鬼已经习惯了被她用各种委婉的方式甩脸色；骤然看到如此纯粹的笑意，完全没有赞叹这漂亮女人笑起来也很漂亮的心情，而是疯狂思考起自己在刚刚忽略掉了什么。
　　费了很大一番工夫，把她说的话同人类官职体系对应好后，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她调用的人数未免也太多了！正常情况下只要调用阴阳寮，至多再加上她自己的式神就够了吧，就像她一直在做的那样！这次的问题有这么大吗？！”

　　意识到这点后再回想她对自己称呼——“妖怪的总大将”？
　　他骤然升起很不妙的预感，才被称赞为“聪明冷静”“擅长调度统御”的大脑袋，不由自主滑向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怎么，像在，委婉地，以防后事，一样……？
　　如果是真的……那倒和平日朝自己甩脸色的委婉一样了。他苦中作乐地想。

　　归家后，天已黑透，宴会已经完全散场，大部分宴席东西已经被撤下，小部分仍残留原地，恍惚有种人走茶凉、落寞寂寥的感觉。偶尔有几个式神经过，向她行礼，她站在庭院中，瞧着满地的尚未打扫干净的残余，空无一人的四周，感觉如同从半个多月的繁华绚烂之梦中惊醒了过来，回到了只有遍地落叶而已的现实中。抬头看天，星星却被遮蔽了，也不知是真正的黑云，还是地下偷溜出来的黑雾，掩藏了未来的动向。她连今夜的天气这点东西都懒得算一下了，自己扔出的卜筹，绝对已经被干预，与他分出胜负之前，已不可信了。
　　不过……也没有必要计算了。

　　在七月初的蝉鸣中，她走回了自己的寝殿，敲敲墙壁，让这件宅邸警惕一些，替自己遮挡一二窥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不知道能否多少挡住一些。
　　走至里间的塗籠中，随手敲了敲挂着的夜明珠，在清冷柔和的光线里，于厨子柜上翻找自己的珍贵收藏们。
　　河童的妙药……挺好的，由河童们精心制作，平日里大家会使用的最好的药品，这里收藏的自然也是顶级。但到底只在日常使用中有效，万一自己濒死了想自救一把，估摸还是很不够用的。
　　变若水……好东西，使人变年轻的药水，有返老还童的功效。被自己同打开就能减寿四十年的玉手箱放在一起，万一谁误开了赶紧喝下营救的。但是自己可能遇到的是受伤和亏空，这种变年轻的东西没有用。喝下之后当场变回几岁模样吗？那么那个半妖估计要高兴坏了，白白收获一个不战而降啊。
　　反魂香……神物，死后点燃能招魂，甚至复活，三天之内在尸体旁边点上都可以。至于问题也很明显……我要是死了，那个半妖肯定不会从我怀里摸出这个，然后好心帮我点香招魂的。
　　其他东西……

　　她一个一个打开药品封印们，琢磨药效合不合适。难得的有耐心和深思熟虑，毕竟自己生死可能就赌在这一颗丸药上了。她可不觉得对方会好心给她恢复的时间，正如她同样不可能给对方机会一般；能找到机会嗑下一颗药丸就已经运气很好了。
　　反复开关了十几个盒子之后，她停下。
　　“啊，有了。”
　　白泽之药。
　　传说中的神兽白泽，亲自赐予她的药物。

　　掌握所有知识，知晓所有怪异的神兽，在云游的某天进入了她的梦境，她同神兽两两端坐，接受祂的考校。
　　白泽先问妖怪，再问疫病，然后是吉凶，最后是灾祸。她一一对答了，起先还很简单，逐渐就困难起来，最后实在是没有背诵过的知识了，与其说凭记忆回答，不如说是凭借对阴阳的理解与云游的经验，当场立刻推演出一个结论。一开始还信心满满，到最后就心虚打鼓了，虽然每个问题都给出了答案，但实在是不敢确认是否正确，连对视的眼睛都躲闪起来了。

　　白泽道刚才是最后一个问题，她这才轻松下来，但回想自己的回答，又苦着脸。白泽问她怎么了吗，她支支吾吾，说。
　　“只觉得您不愧为通晓一切怪异的神兽。身为人类，果然还是没办法同您相比。”
　　“呵呵，你是个敢于将自己与神明比较的孩子呢。不过，我倒是不讨厌这份狂妄。”

　　祂递过来一个盒子。礼打开，看到里面是两颗药丸模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呢？”
　　“能将你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药物。一般的药物对你来说都太不足了，普通受伤倒无妨，但真正重伤的时候就很少有用了，对吧？这个则是你能用上的猛药哟。”
　　“原来如此，确实是很宝贵的东西呢，非常感谢您。只是……到今天为止，我也没受过什么‘真正重伤’啊？”
　　“嗯。但你会用上的。”
　　如此说完，白泽便从她的梦中隐没了。
　　她也自梦中醒来，看到自己的耳畔放着刚刚梦里所见的盒子。

　　此时的麻生礼摸着与当时同样的盒子，看着其中同样的两颗药丸，想：全知的白泽在那时就预见了现在的未来吗？

　　这种事情是想不出结论的。
　　她找了个小瓶将药装好，随身揣着，感觉怀中揣着一条额外的性命，不由更加硬气了一点。

　　但硬气了没过多久，就重新回到了现实，从隔了一段的厨子柜上取下最好的空白符咒和朱砂，进了自己的榻上，将灵力稳妥地灌注于笔尖，一张一张，仔细地画符。
　　时间从夜移转至深夜，她身边已画完的黄符纸越来越多，明显感到了困倦和灵力的亏空。但她没有停下，依旧一张张地画下去。

　　待到安倍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房中，走到她身边时，她也没停下。
　　“怎么不休息一下。”
　　“睡不着。”
　　“还是歇歇为好。”
　　她向已画好的符咒指指。
　　“你知道这个阵法要多少张的。”
　　“唔。我也来帮忙吧。”
　　“不行。你得保存好灵力。你可是阵眼啊。”
　　安倍氏无奈地笑。
　　“那你呢？你就不用恢复灵力了吗？”
　　“自然是要的——但好消息是，那个半妖也肯定没恢复回来呢。今天他也虚弱。”
　　“不考虑用其他方法吗？”
　　“这样平安京的损耗最小。”
　　“但你的危险就大多了。”
　　“无妨，我又不会输。”
　　“真的吗？”
　　“真的呀，我什么时候输过。”
　　她微笑了一下，仿佛觉得问题可笑似的。但她面前是不会被糊弄的幼驯染。

　　“不想笑就别笑了。很好看，但是我不用安抚。”
　　她脸上的纯然微笑消失了，退回了那个冷冰冰，居然还略带了些疲惫的表情。
　　“都累成这样了。”
　　“我也还是人啊。何况就算是神，也可能死掉的。”
　　“休息会吧，我替你守夜。”
　　“但是还没画完……”
　　“一个通宵也画不完吧？那么不如歇息一会儿。”

　　他哄着礼子卧在榻上，哄着她闭眼，虚虚地同她一起侧卧在榻上，如同允诺的那样，张开了小结界守夜。
　　“要我给你唱安眠曲吗？”他低着声音开玩笑。
　　“不用。”果不其然受到了这种嘟囔，“不准借机催眠我。”
　　“好，好。那你自己睡。”
　　“把我当小孩吗？我又没喝变若水……”
　　“那也不错，我就有出去表现的机会了。”
　　“死掉的可能也变大了。”
　　“好像你不可能死一样。”
　　“总比你死掉的可能低点。”她道，“况且，即使我死掉，也会变成鬼，变成怨灵，变成邪祟缠上凶手的。你会吗？”
　　“我是没有那么大的不甘心。估计就重入轮回了吧。”
　　“你瞧。”

　　安倍氏低低地笑，道。
　　“也不尽然，可能也会在三途川旁边等一会的。”
　　“我可不一定会死掉。说不定哪天就成神了哟。”
　　“嗯。那我久等不至，等到你寿岁尽了之后就明白啦。反正入轮回也不急一时。”
　　“啧。”她小小抱怨，“好沉重。”
　　“真对不起，我就是这么沉重的家伙。”
　　“岂不是让我这次没法随意失败了。”
　　“正是如此。所以请考虑与我这个生者的缘分，一定要赢哦——所以，请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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