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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到了约定的时间,李靖诚已在茶室等候。凯伦扶着李知夏进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
李知夏隆起的小腹在米白色孕妇裙下格外显眼,孕相已经藏不住了。比他派去的人汇报的“好像胖了点”要明显得多。
“泠泠……”李靖诚盯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她的小名,而后才像反应过来一样突然收了声。
李知夏打量着自己多年不见的父亲,感觉他人变瘦了也老了些,听到他叫自己儿时的小名,她脸色变了变,但仍是沉默不语。
凯伦看了看这对僵持着的父女,只好先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寂静,“知夏,李先生,你们见一次不容易,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至亲骨肉,有话大家还是好好说。我就先出去了。”她转头又对知夏轻声说,“我就在门外等着,有事叫我。”
目送凯伦出去之后,李知夏和李靖诚两人间的气氛却没有变得轻松。他们很久没有跟对方说过话,一个把回忆埋在记忆深处再不提起,一个在暗处默默守护却从不出现,他们间的裂痕一直都存在,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弥合。
“凯伦说,你要见我,”沉默了许久,还是李知夏先开口,她没有去看李靖诚,而是转开眼神盯着墙上的一幅栀子花的画像,“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什么事?”纵横商场几十年的李靖诚,此刻却像被堵住了喉咙。他声音嘶哑,语气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些怒气,“这么多年了,我本以为你会懂事成熟一些。可是,你就这么作践自己的?”
想到被欺瞒的过程,李靖诚的玉如意砸在茶几上,青瓷茶杯应声碎裂,他指着李知夏的肚子,气得指尖发抖,“你是我的女儿,却瞒着我未婚先孕!你还敢问我什么事?”
“我不是作践自己,我是在过自己的日子。”李知夏对父亲的指责反应平淡,她表情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红本,封面在水晶灯下泛着刺目的光,“我和阿遥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我们孩子下个月就满六个月了。”
“你……”李靖诚的声音裹着寒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李知夏,你真是翅膀硬了。”
李知夏嗤笑一声,“您在过什么天上时间吗,翅膀硬?呵,我翅膀都硬了十年了,可不是还需要你施舍的那个小女孩了。”
她想到曾经求而不得的父爱,和那些孤单失望的幼年时光,她语气愈发冰冷,“以前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现在,你也没必要做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不觉得可笑吗?”
李靖诚的脸色倏地变了,他的目光落在女儿微微发颤的肩膀上。她怀孕后本就容易累,刚才动了气,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我知道,你小时候我没有尽好父亲的责任……我和你母亲的事,也让你一直记恨我。但知夏,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李靖诚的女儿,是李家的继承人。”他的声音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立刻跟他去办离婚,孩子我来养,我给你找最好的男人。”
“不可能。”李知夏觉得很荒谬,她摸了摸肚子,胎动忽然变得明显,“这是我的婚姻,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插手。”
她看着父亲错愕的表情,忽然笑了,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你说我是你的女儿,可我首先是我自己。我想要的不是被安排的门当户对的婚姻,是能让我笑的人,阿遥就是。”
“云遥?”李靖诚冷笑一声,“你知道他的过去吗?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都是谁,你知道吗?”他盯着女儿,冷声道,“我就知道,他这种人最会勾搭女人。就是看你好拿捏,你现在,不就被他迷得什么也不顾了吗。这个云遥,真是好本事。”
李知夏脸色一变,她怒视着父亲,厉声道:“跟他没关系!是我追的他,是我要跟他结婚!”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神色却一直很坚定。
僵持在客厅蔓延,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格外刺耳。李靖诚看着女儿护着肚子的样子,忽然想起她小时候学走路,摔破了膝盖也不肯哭,非要自己站起来的倔强模样。二十多年了,这股子犟脾气一点没变。
“你真要跟他过?”李靖诚的声音里终于泄出疲惫,玉如意被他攥得发烫,“知道外面会怎么说你吗?影后隐婚生子,嫁了个那样的人,脸都要丢尽了。”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说的。”李知夏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她扶着椅子坐下,小腹的坠感让她不得不歇口气,“我拿奖时,没人提我的背景。我靠自己站稳了脚跟,也能靠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
“而你,我的父亲,”李知夏眼神定定地看向李靖诚,平静地说,“你不能对我现在的生活做任何决定。如果你不能接受阿遥,不能接受我和他的孩子,那我也不会再接受你。”
看着李靖诚眼眸微动,却仍沉默不语,李知夏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她也不再说什么,叫来了凯伦,起身回去了。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李靖诚闭了闭眼,他想起刚刚晃眼看到的女儿的结婚证,照片上的李知夏笑得眉眼弯弯,头靠在云遥的肩上,眼里的光比任何珠宝都要亮。
他忽然想起她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笑着对他说:“爸,我想当演员。”当时他一巴掌扇过去,骂她不务正业……后来就是他们长达十年的疏远分离。李靖诚不免问自己,这一次,真的还要再把唯一的女儿推得更远吗。
碎瓷片在脚下硌得生疼。李靖诚掏出手机,第一次主动拨通了一个的电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老许,泠泠的消息你看到了吗?我想,这么多年了,我们两家也要聚一聚了。”
……
李靖诚把平板扔在会议桌上时,红木桌面的纹路里还嵌着未擦净的雪茄灰。屏幕上#李知夏隐婚怀孕#的词条正以火箭速度蹿升,点进去满屏都是秦娆团队放出的“实锤”,甚至有营销号编造出“李影后带球逼宫”的狗血剧情。
“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了?”他呷了口威士忌,冰球在杯中碰撞出脆响。站在对面的特助递上份文件,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是望月传媒的秦董那边,他们买通了至少三十个大V,还联系了几家狗仔蹲守在医院门口。”
李靖诚的指节在平板边缘敲出规律的声响,像在给这场闹剧敲丧钟。“让人把所有黑料撤了,”他忽然抬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寒流,“一个小时内,我要在热搜上看不到任何关于他们的负面消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那位秦董挪用公款的证据发给税务稽查局,顺便‘提醒’下望月的投资方,他们的资金链好像不太干净……”
特助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还有,”李靖诚从抽屉里拿出个U盘,“把这个发给各大娱乐公司的老板。”里面是望月传媒这些年用不正当手段抢夺资源的录音,从威胁导演到贿赂评审,每段都足以让他们在业内身败名裂。
十五分钟后,微博上的黑热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这个速度让李靖诚也惊讶了一瞬,属下跟他汇报说,除了他们,好像还有一些能量很大的势力也介入了……李靖诚看了眼,心中有数,那个云遥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也有他的人脉资源。
多方势力发力下,最先有动作的就是某知名娱乐平台——他们刚拿到李氏集团注资的消息,撤起热搜来比谁都快。紧接着,那些活跃的营销号突然集体噤声,有几个甚至连夜删光了所有相关微博,连账号简介都改成了“专注正能量”。
秦娆在办公室里摔碎第三个手机时,望月传媒的股价已经跌停。助理哭丧着脸冲进来:“秦董,税务稽查局的人来了,说要查我们近三年的账目!”她刚想发作,手机突然响起,是投资方的电话,语气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听筒:“秦总,你可要想想办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是逼我们撤资啊。”
而此时,云遥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看着手机上干干净净的热搜榜,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手机上,曹彰的助理给他发来消息:“云先生,秦娆被带走调查了,望月的几个高层也被请去喝茶了。”他删掉消息,转身走向妇产科病房。
他曾跟秦娆说过他不再是那个心软又无依无靠的少年,同样,他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的纯白的他了。经历过那些不能说也无法说的过往,他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和规则,也学会怎样运用它。他甘于平淡,但谁也不能打破这份平淡。
几个月后,
特护产室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云遥的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攥着李知夏换下来的手链在走廊踱步,银链上的小铃铛被他捏得变了形,叮当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护士第三次出来时,他几乎是扑过去的:“怎么样?知夏还好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在护士白大褂上抓出几道褶皱。
“产妇有点体力不支,”护士摘下口罩,眼里带着疲惫的善意,“您太太很坚强,一直在配合用力。”她递过杯温水,“您喝点水吧,这样熬着不是办法。”
云遥没接水杯,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凌晨五点时李知夏突然开始阵痛,抓着他的手喊疼,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却还笑着说“像演生孩子的戏”。进产室前她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汗湿的额头上:“阿遥,等我出来,给你带个礼物。”
“哇——”
婴儿的哭声像道惊雷劈碎了走廊的死寂。云遥浑身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扶住墙壁时指节都在发白。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报喜:“恭喜,是个男孩,六斤八两。”
云遥却没看那团小小的粉色,哑着嗓子问:“我太太呢?”
“产妇还在缝合,”护士把孩子交给旁边的月嫂,“您稍等,很快就出来了。”
又过了四十分钟,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李知夏躺在推床上被推出来,脸色白得像张纸。
云遥冲过去握住她的手,她勉力笑了下,好似在宽慰爱人。
“疼不疼?”他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砸在她手背上,“对不起,知夏,让你这样辛苦。”
李知夏虚弱地笑了笑,想抬手摸他的脸,胳膊却重得抬不起来。“你看,”她用气声说,眼神往月嫂怀里瞟,“我们的宝宝。”
“我知道,”云遥俯身吻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宝宝像你,眼睛又亮又好看。”他替她理了理汗湿的碎发,指腹擦过她沾着汗珠的耳垂,“以后再也不生了,太疼了,我舍不得。”
病房里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云遥守在床边,替她擦汗、喂水,护士教的产后护理知识被他记得滚瓜烂熟。李知夏睡着时眉头还皱着,他就坐在旁边轻轻揉她的眉心,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月嫂把孩子抱过来喂奶,小家伙喝奶的样子可爱极了。云遥看着李知夏疲惫的侧脸,忽然握住她没输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谢谢你,知夏。”谢谢你把这个小生命带到世上,谢谢你肯让我参与你的人生。
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时,李知夏醒了一次,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摸摸,松快多了。”他的掌心覆上去,忽然红了眼眶。
“饿不饿?”云遥轻声问,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我炖了小米粥,温在保温桶里。”
李知夏点点头,被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背后垫了三个枕头。他端着粥碗坐在床边,用小勺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米粒滑进喉咙时,她忽然笑了:“阿遥你真会照顾人。”
“我以后都照顾你,”云遥舀粥的手顿了顿,眼里的光如同最亮的星辰,“一辈子。”
阳光漫过婴儿床的栏杆,在小家伙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云遥看着床上相拥的母子,忽然觉得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这天,月嫂把刚喂完奶的宝宝放进婴儿床,云遥正蹲在床边,用指尖轻轻碰宝宝柔软的耳垂。小家伙打了个奶嗝,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李知夏靠在床头看他,麻药过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在想什么呢?”她的声音还有点虚弱,接过云遥递过来的温水杯,杯壁的温度熨帖着掌心。
云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没输液的手,在她无名指的素圈戒上轻轻摩挲:“知夏,我在想,让宝宝跟你的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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