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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悦他
谢琬道:“我幼时见爹爹疼你,心里总要跟你较劲。后来你成了公主,我不羡慕;可如今你这般无忧无虑,越发让我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妹妹,你莫怪我,我是真忍不住这嫉羡。”
谢昭怔住。她俩从小打到大,抢过点心,争过爹爹的关注,今日谢琬竟把心底话全剖出来。
愣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姐姐,你知道崔延这个人吗?”
谢琬道:“是不是你从前的情郎?有段时日都传宫里要为你们赐婚,后来不知怎的,竟改赐他与杜湘了。”
“是啊,圣人都准了的婚事,被太后拦了。”
“为何?他负了你?”
“不是,他待我......很好。”谢昭放轻声音,“只因先前一些事,我们忽然成了仇人,终究不能成婚。
你知道吗?太后拦了婚事后,我仍不死心。我善仿字迹,便伪造爹爹的手书,还变卖了不少首饰,只打算等他出狱,就带着墨竹跟他私奔去西域。”
门外,谢望猛地顿住。
他看着周身气息骤冷的裴庭,心里暗骂不迭。
他们前几日去都江堰监工,今日才有空来寻她们姊妹,偏在这时候到,偏就撞破这些私语。
跟着她们来的婢子们不知去了哪里,想硬闯进去打断都不成。
里间谢琬惊诧道:“你胆子可真大!那后来呢?”
“后来,被他一口拒了。”谢昭淡淡道,“他与崔皇后姐弟情深,放不下年幼的怀王。”
“你与他之间,还有这样的纠缠。”
“那段日子,我忆着在龟兹与他相识的岁月,心口疼得......夜夜睁眼坐到天明。”
谢望偷瞄裴庭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心内直求:好妹妹,快别说了,快打住吧!
谢昭的声音又从里间飘出来,“就连我离开长安来益州,在驿站撞见他,心里头还存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直到他亲口跟我说,他要与旁人成婚。”
谢琬屏气。
“那日我扬着鞭子,真恨不得一鞭下去,结果了他的命。”
谢琬轻叹,“这便是......恨为爱之极。”
门外,裴庭指尖收得更紧。
谢望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要冻成冰碴子,急得直想跺脚!
“可前月听说他娶了杜湘作二房妻子,我心里头倒也不觉得痛。”谢昭有些轻快。
裴庭脸色稍缓。
谢望在一旁暗自念佛。好妹妹,总算说句让人松快的话了!
“是因为,你心里头已经有了裴郎?”谢琬打趣道。
谢昭笑出声来,“姐姐,你知道吗?我初见裴郎,竟是在一条河里!那时我跟墨竹把他朋友推到水里,他逼我赔他朋友的衣袍,我觉得这人小气极了,哪想到,后来竟会心悦他。”
“心悦他”三个字传进耳中,裴庭的耳廓突然红了。
他默不作声地转身就走,谢望见状,赶紧跟上。
门内两人全然不知外间动静。
谢昭又道:“姐姐,想哭,你就哭出来;恨谁,便尽管去恨;思念谁,也不必藏着掖着;若你累了,想出去走走,随时来唤我,我陪你。”
谢琬先是落泪,又笑了,将头缓缓靠在谢昭肩上。
四人要在这山上歇一夜才回。
用过晚膳,谢望赶紧寻个由头拉谢琬离开,说要去转转,好让裴庭与谢昭自行厘清他们之间的情事。
谢昭进了自己屋子,刚要卸下簪环,瞥见裴庭仍立在门外,诧异道:“表哥?”
裴庭顺势迈进来,目光灼热:“昭儿,你之前应了我......”
谢昭一脸茫然:“我应了你什么?”
裴庭上前,轻轻将她拥在怀中。
他手上的温度透过衣服熨来,谢昭支支吾吾道:“芍药她们,还都在外间呢。”
裴度反手扣住门,隔绝了外间的风雪与动静。
谢昭仰头望了他片刻,踮起脚,试探着往他唇角凑去。
未等她触到,裴庭已低头含住,轻柔地碾磨着。
谢昭的呼吸渐渐乱了,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颈。
他却越探越深,她逐渐支撑不住,揪着他的束腰才站稳。
她在汤泉泡了一整天,肌肤还带着些氤氲热气,与他身上的沉水香混在一处,分不清你我。
床榻就在一旁,裴庭按捺着要抱她上去的冲动,一手箍紧她腰,一手垫在她脑后,将人抵在妆台边。
......胭脂盒子似乎掉了下去,碎了。
室内交缠的喘息戛然而止。
两人俱回神,目光撞个正着。
谢昭先退开半步,理了理他被自己揪乱的衣服。
她发髻散了大半,裴庭引她在妆镜前的圆凳坐下,“别动。”
谢昭看着镜中,忽然就很想黏着他,“表哥,快到年关了,今年还有什么大事吗?”
裴庭替她取下玉簪,“没了,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只陪你。”
*
西岭雪山脚下,谢昭裹着件艳红的斗篷,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揉眼睛。
裴庭在后面看见,加快脚步追上来,“昭儿,别急着往前冲,张将军特意用软皮革做了防雪盲的眼罩,我给你拿一个。”
谢昭嫌弃道:“我不要戴,好丑。”
裴庭无奈,“雪光这么烈,再走一会儿该伤着眼睛了,那我帮你捂着眼。”
捂着眼还怎么爬山?
谢昭接过眼罩,扣在脸上。皮革贴着脸颊,只在眼缝处留了道细窄的视野,这模样肯定滑稽得很。
同样戴好眼罩的谢琬从后面赶上来,指着她笑。
姊妹俩拉着手往前冲,没跑多远,谢琬就气喘吁吁,谢昭赶紧扶着她,停下来休息。
张威对这山熟得很,可也不敢带着她们再往高处去。小姑娘们少锻炼,冬日爬这样的雪山,耗费体力不说,到了再高处,空气稀薄,更不是闹着玩的。
便道:“就到这儿吧。说不定还能碰到出来找食的兔子、狐狸,要是运气好,抓一只回去,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
裴庭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没多久,雪丛里窜出个灰影。一只灰毛兔子,缩着身子在雪地觅食。
谢昭眼疾手快,拉着谢琬便追,张威也跟在后面围堵。
兔子左冲右突,一头撞进谢望怀里。
谢琬凑过来,摸摸兔子耳朵,“这么瘦,咱们带回去好好喂喂。”
便从谢望手里接过来,裹在自己的斗篷里。
谢昭也想要一只,忽见一道白影窜了出去,拔腿就追,可那兔子灵得很,她追了半里地,呼哧带喘地停下时,还是没影儿了。
四周白茫茫一片,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她索性蹲在地上,等着裴庭来找她。
没等多久,身后便传来脚步声,裴庭在她身后道:“小心迷了路,被山神抓去做新娘。”
这地界有传说,山神最喜掳走美貌少女,留在山中为伴。
她仰头冲他笑:“表哥,你担心我了?”
裴庭朝她伸出手,“你说呢?”
蹲得久了,谢昭刚起身,腿麻得一软,整个人便朝他扑去。猩红斗篷与他的玄黑斗篷缠作一团。
裴庭猝不及防被她压在雪地里,收紧双臂撑住她,不让地上寒气沾到她身上。
他一副很舒适的样子,“昭儿是故意的?巴巴往我身上扑,占表哥便宜?”
占便占了,他还能如何?
雪光映得他眉眼愈发清俊夺目,谢昭索性赖着不起,指尖轻轻描摹他眉骨,“表哥,山神要掳,也只会掳你这样的人。”
裴庭凝着她,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往自己这边一按。
他的唇骤然覆上她的,冰天雪地,无比滚烫。
唇齿相缠,谢昭忽然睁眼。她整个人趴着,压在他身上,分明感受到了什么。
裴庭下一秒便松开手,稍稍用力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随即迅速起身。
有些尴尬,谁都没说话。
幸而此刻又开始飘雪沫,谢昭指指天,“表哥,下雪了,该回去了。”
裴庭喉结滚了滚,沉声道:“稍等会儿。”
谢昭刚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却顿住,连忙别开脸看向远处,心里却好奇着。
两人牵手往回走,到了先前的空地。众人正围着谢琬的灰兔子逗弄。
谢昭忍不住往裴庭侧脸瞟。
他神色平静,连耳廓的红都褪得干干净净。方才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平息下来的?
几人不再耽搁,慢慢下山。
谢昭与裴庭走在最后,他牢牢牵着她,生怕她脚下一滑摔着。
心底又有些懊恼,她平日叽叽咕咕说个没停,现在却只是沉默,说不定方才被吓着了。
谢昭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趁着他扶自己下陡坡的间隙,在他耳边道:“我喜欢。”
说完便挣开他的手,去跟张威聊天:“张将军,咱们应该在山上煮锅鱼汤,暖乎乎的多舒服。”
却不敢回头去看他的神色。
张威笑着解释:“公主有所不知,这雪山上,就算把水煮开,也煮不熟东西。益州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咱们还是回驻地,我让李宽备了暖锅,吃着才叫痛快。”
谢昭欢呼一声,加快脚步!
到了驻地大帐,屋内的火塘烧得正旺,中间架着一口铜锅,锅里用口蘑、干贝还有山鸡吊着汤,咕嘟咕嘟冒泡,香气顺着锅盖的缝隙往外飘。食材早已摆了满满一桌。
张威一进门就喊:“老妈子,都好了吗?”
李宽正往锅里下笋片,回头笑道:“都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只是汪将军来不了了,说是牡丹娘子害喜,他得留家里照料。”
“嘿!” 张威一拍大腿,“这才成婚一个月就有喜了,汪将军可真是耕耘不辍!”
李宽手里拿着笋片,还不忘上前踢他一脚,“胡说什么呢!你嘴没个把门的!”
张威摸摸后脑勺,咧着嘴对谢昭和谢琬笑:“二位娘子别见怪,咱们都是粗人,平日里说话糙惯了。今日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请二位娘子吃顿粗饭,千万别介意。”
谢昭摆摆手,解下披风,快步走到暖锅前坐下,盯着锅里翻滚的羊肉,蠢蠢欲动。
谢琬在火塘边坐下,也很是期待。
这些日子陪她疯玩疯闹,总算让她脸上的笑多了些。
谢望从锅里捞起一片刚熟的鱼片,吹了吹就放到谢琬碗里。她还是瘦,得多吃点。接着又捞了牛肉、鲜笋,接连往谢琬碗里夹,堆成了小山头。
谢昭等了好几片,都没有自己的份,不悦道:“二哥哥,你怎么不给我夹?”
谢望知道她是故意装委屈,好让谢琬更开心,便逗她:“你有人关心,用不着我自作多情!”
满屋人齐刷刷看向裴庭,哄笑起来。
谢昭红了脸,吃了一块他夹过来的鱼片。
几人热热闹闹吃完暖锅。
谢琬抱着怀里的兔子,念叨着回去要去找些青菜叶喂兔子,小兔子探着脑袋,耳朵晃来晃去。
谢昭一路盯着看,最后恋恋不舍地往书肆去。
方才分别时,她已经跟裴庭约好了,要他晚间悄悄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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