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剧本后我成了幕后黑手

作者:茉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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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别两宽


      雪后初霁的清冷,持续了数日。

      谢桉的生活,似乎真的回归了“正轨”。没有了裴观野无处不在的“骚扰”,没有了那些刻意制造的“巧合”与“打断”,没有了那份令人窒息的掌控感。

      他可以自由地与任何需要往来的人会面,可以随意去往任何地方,耳边清静得……有些过分。

      起初,谢桉只觉得解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专注于自己的布局,利用之前“边墙贪墨案”余波未平,太子声望受损、忙于稳固自身的机会,开始更积极地与三皇子萧瑾一系进行有限度的接触,并暗中将一些能削弱太子势力的线索,“不经意”地递到御史台或三皇子门下。

      他做得干净利落,心无旁骛。

      然而,偶尔的瞬间,他会感到一种莫名的……不习惯。

      譬如,当他批阅文书至深夜,习惯性地感到疲惫,伸手去拿案边茶盏时,会发现里面的茶水温热恰好,却不再是裴观野曾“强行”换给他的、那种他后来竟莫名习惯了的特定香茗。

      譬如,当他策马穿过街市,不会再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紧紧追随的视线,这让他可以放松脊背,却也在某个拐角,会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某个空无一人的角落。

      譬如,当他与某位官员周旋,言辞交锋间,对方不再会因为某种无形的压力而显得拘谨或慌乱,一切顺利得……有些平淡。

      裴观野仿佛真的彻底消失了。质子宫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他深居简出,安分守己,仿佛收敛了所有爪牙,真正做回了一个沉默温顺的质子。

      他甚至没有再通过任何方式,传递任何物品给谢桉。

      这种彻底的、不留痕迹的抽离,让谢桉在最初的轻松之后,心里渐渐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

      尤其是独处时,他总会想起裴观野离去那日,雪光映照下,对方那双深沉眼眸里复杂的情绪,以及那个轻如雪花、却带着灼人温度的吻。

      他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奇奇怪怪的”。明明是他逼走了那人,明明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为何此刻心头会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他将这种情绪归咎于习惯被打破后的短暂不适,以及情蛊刚解,身体或许尚有些残余影响。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太子的针对中。

      他需要一个新的、足够强大的目标,来填补那份突然出现的“空洞”,来证明自己无需裴观野,依旧可以在这京都翻云覆雨。

      于是,针对太子的动作,变得更加密集和凌厉。

      他不再仅仅是暗中递送线索,开始更主动地策划,利用燕王府的势力,精准打击太子在吏部、户部的关键人物,甚至设法离间太子与军中部分将领的关系。

      他的手段狠辣果决,带着一种近乎发泄般的急切。

      而在他看不见的暗处。

      裴观野确实“不管”他了。不再干涉他的交往,不再试图掌控他的行踪,不再送上任何“关怀”。

      但他并非真的完全放手。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或者说,一个最隐秘的旁观者,将自己彻底融入了阴影里。

      谢桉与三皇子萧瑾的人在茶楼密谈时,对面街角的书画铺子里,一个戴着斗笠的“伙计”正低头擦拭着画卷,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那扇窗。

      谢桉深夜批阅文书时,世子府外更高处的阁楼飞檐上,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会静静伫立片刻,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直至烛火熄灭,方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谢桉策马出行时,总会有不起眼的贩夫走卒或寻常车马,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偶然”同路一段。

      裴观野通过这种方式,依旧掌握着谢桉的一切动向,知晓他所有的计划,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

      比如,近来谢桉针对太子的手段,明显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躁意。

      他知道,他的“消失”,起了作用。

      看着谢桉像一只被拔掉了尖刺后,有些无所适从、转而更加凶猛攻击他人的小兽,裴观野在暗处,唇角会勾起一丝极淡、极复杂的弧度。

      有心疼,有无奈,也有一丝……卑劣的满足。

      他知道这样不对,甚至有些病态。但他无法彻底割舍。

      他选择了另一种更隐蔽、更沉默的方式,继续他的守护,或者说,他的占有。

      他不会再去打扰他,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要知道他安好,要知道他的一切。

      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接受的,与谢桉共处的方式。

      而谢桉,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近来京都的风,似乎格外安静,安静得让他心里那点“奇奇怪怪”的感觉,愈发清晰。

      他将这一切,都归结于与太子斗争的白热化,以及……那个已经“滚出他视线”的人,留下的后遗症。

      他越发努力地将精力投入到事业中,试图用忙碌和新的仇恨,来掩盖内心深处那片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空白。

      与此同时,在看似沉寂的质子宫内,裴观野正对着大梁的舆图,指尖划过蜿蜒的边境线。他布局多年,如今,棋盘已满,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当年大梁战败,需送质子入夏。众皇子皆避之不及,唯有他,那个因生母淑妃楚氏被污“与侍卫私通”而早早失势、在宫中如同隐形人般的皇子,主动站了出来,甚至暗中运作,确保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份最终名单上。

      其他皇子起初惊愕,随即是隐秘的庆幸。他们虽觉此子平日表现庸碌,但皇室血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去往死敌大夏为质,在所有人看来,等同于政治生命的终结,绝无归期。这正好为他们扫清了一个潜在的、哪怕微乎其微的威胁。

      他们不知道,这正是裴观野所求。

      在大梁,他身处漩涡中心,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异动便会引来围剿。

      他需要一片更广阔的、也能更好掩藏他真实意图的土壤来积蓄力量。死敌大夏的京城,灯下黑,正是最理想的地方。

      他那位信奉“弱肉强食”、以子嗣互相倾轧为乐的父皇,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认为这才是淬炼真正强者的方式。

      如今,数年过去。他在大夏的质子身份,完美地掩护了他。

      他利用大夏朝堂的纷争,暗中培植势力,结交或掌控关键人物,将触角延伸至大夏的漕运、边关信息乃至部分底层官吏。同时,他从未放松对故国的渗透。

      他麾下的暗桩,如同无声的藤蔓,早已缠绕上大梁几位争权皇子的命脉。

      他冷眼旁观着兄长们在父皇的纵容下互相撕咬,力量彼此消耗。他精准地投放着真假难辨的信息,挑动着他们的猜忌与仇恨。

      如今,时机将至。

      大梁朝堂因持续的内斗而元气大伤,几位皇子的势力此消彼长,陷入了僵持与疲惫。而他在大夏的“质子”身份,也即将完成其历史使命——

      他早已通过埋藏极深的暗线,让大梁朝中几位有分量的官员,“意识到”接回这位在敌国受尽“屈辱”的皇子,或许能打破目前皇子争权的僵局,更能借此向大夏展示大梁的“强硬”姿态。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他那位父皇的默许——老皇帝想看看,这个在敌国蛰伏多年的儿子,如今变成了怎样一头野兽,能否搅动大梁已然有些沉闷的死水。

      “主上,大梁使团三日后抵京。一切已按计划进行。”暗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裴观野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大夏京都的万家灯火,眼神平静无波。这里曾是他的囚笼,亦是他蜕变的巢穴。

      “知道了。”他淡淡应道。

      他想起谢桉。那个在他计划之外,却狠狠在他心上刻下印记的人。

      他的离去,并非放弃,而是他宏大棋局中,必然的一步。他必须回到大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拥有足够的力量。

      唯有站在权力的顶峰,他才能真正拥有……或者说,有资格去重新争夺他想要的人。

      他不会像在大夏时那样,只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清除障碍,笨拙地、甚至惹人厌烦地宣告占有。

      下一次,当他再站在谢桉面前时,他将不再是寄人篱下的质子,而是能与整个大夏朝堂对话的强者。

      谢桉最近针对太子的行动异常顺利,顺利得有些诡异。

      某些关键的证据总是能“恰好”被他的人发现,太子一系的某些反击也总在关键时刻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

      起初他以为是三皇子那边发力,或是自己运筹得当。但渐渐地,他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些助力,精准、高效,且……风格莫名熟悉。

      他猛地想起裴观野离去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是裴观野在暗中……帮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剧震,随即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不需要!他不需要那个疯子的任何帮助!尤其是这种不声不响、仿佛施舍般的“馈赠”!

      然而,当他试图深究时,却发现所有线索都断得干干净净,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直到三日后,大梁使团入京,正式向大夏皇帝提出,欲接回质子裴观野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整个京都。

      朝野哗然。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天方夜谭,一个敌国质子,岂是你说接回就能接回的?更何况,大梁内部混乱,接他回去又能如何?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大夏皇帝在权衡利弊,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裴观野早年埋下的、如今已被触发的某些“钉子”的推动后,竟最终同意了此事。

      或许,在皇帝看来,放一个无足轻重、且母族卑微的质子回国,去搅乱大梁那潭浑水,于大夏有利无害。

      消息传到谢桉耳中时,他正在书房。手中的笔顿住,一滴浓墨猝然滴落,污了即将写就的书信。

      谢桉放下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凄清的雪景,心中那股萦绕多日的"奇奇怪怪"的空落感,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缓缓沉淀了下来。

      他望着大梁使团下榻驿站的方向,忽然觉得,这样也好。

      裴观野真的走了。不是赌气,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正地、彻底地离开了大夏,回到了他本该存在的棋局中去。

      那些若有若无的"帮助",此刻想来,或许不是宣战,而是……告别。

      一种属于裴观野式的、别扭又彻底的告别——用他最后能调动的资源,为他扫清一些障碍,然后,两不相欠,各自天涯。

      他们之间那场始于阴谋与胁迫、纠缠着恨意与情蛊的孽缘,终于在这一刻,被时空的距离彻底斩断。

      不必再担心在某个转角猝不及防地相遇,不必再费心揣测他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不必再被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所困扰。

      京都很大,从此少了一个让他心绪不宁的人。

      京都也很小,小到或许余生都不会再听到他的消息。

      谢桉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最后一丝浊气也一并吐出。他松开下意识握紧的手,指尖恢复了往常的从容。

      这样,很好。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目光沉静,落笔稳健。

      裴观野的离去,不是序幕,而是终章。属于他们之间的、混乱而扭曲的篇章,终于翻过去了。

      前路尚长,他的战场,依旧在这里。而那个远在大梁的人,终将成为记忆中一个逐渐模糊的故人,或许某日想起,也只会付之一笑。

      如此,便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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