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黑莲花反派失败后

　　“真想直接把你杀了，但我现在没工夫找你算账。”薛戎气定神闲地说完这句话，手中折扇飞入洞中又旋了回来，很快，洞中的锁一把把全开了。

　　“走！”这个字震入洞中，很快，洞中的村民全部木僵地朝薛戎走来。

　　薛戎没再看魏清野一眼，抱着程渺飞身走了。村民们很快也飞了起来，不过一会功夫，一群人消失不见了。

　　魏清野紧握双拳，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目眦欲裂。

　　魏清野非常恨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个废物，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凡人之躯，一点伤就要倒下。

　　他恨，他怎么不恨。恨如火焰，他此刻犹如身处红莲地狱，恨火灼烧着他的身躯，要将他焚烧殆尽，他却无能为力。对他来说，最怕的事情莫过于无能为力。拳打脚踢时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抱头忍受；群狼围攻时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躲在少女身后；被放血时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任由鬼王汲取他的力量。他吃过太多无能为力造成的苦，本已经苦到麻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他的命。

　　可是后来程渺出现在他的身边，让他知道，原来也有人会关心他，他的苦痛她会看到——看到他的伤，看到他窘迫之下单薄的衣衫，看到他的忍饥挨饿。

　　然后笑着对他说，别难过了，有我在，我会给你想办法。

　　可他能做得了什么呢。程渺被红雨掳走，被鬼王威胁，乃至于现在被薛戎下了咒，他全都无能为力，接二连三同样的事情发生，终于要将他击溃了。

　　他恨，恨自己两手空薄，捡拾不住一分美好。

　　他身躯摇晃，腹部的伤口痛到麻木，他就要倒下了。

　　但他没有倒下，他跌跌撞撞地朝着薛戎离开的方向走。

　　他恍惚地想，是不是力量强大起来就不再怕这一切了。

　　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了。

　　鲜血滴落在地上，没入土中消失不见。魏清野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腹部溢出一层莹蓝色的光。

　　他呆滞地低头看去，腰封内，程渺之前还给他的明夷珠，此时正散发着属于程渺的灵力，潮水般没入他的腹中，疗愈着他的伤口。

　　魏清野身躯颤抖了一下。

　　这是之前程渺替魏清野疗完伤之后，趁他沉睡时利用明夷珠留下的灵力。明夷珠用法极多，程渺摸索了一会就成功了。

　　魏清野从腰封中拿出那枚明夷珠，珠子上溢出的莹蓝色光芒温柔地将他指尖包裹，似是安慰，可是他的指尖在发抖。

　　魏清野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他的伤是这么好的吗。

　　他将珠子拢入手中，方才失了神的目光慢慢聚焦。

　　他张口，嗓音苦涩：“程渺，我该用什么还你。”

　　晚月山山巅，山中最粗壮的红杉树旁，村民如木偶般聚拢在坑边。

　　一站到坑边，他们便恢复了神智，很快意识到眼下的状况。众人面色苍白想要跑，很快发现这坑周围有个结界，他们跑不出去。

　　正是月亮当空时，天空很澄澈，没有一朵云，只有惨白的月光泄下，照得晚月山一片寒凉。薛戎抬头，透过朦胧的纱布看月亮，嘴角勾起奇异的笑：“这一天终于到了。”

　　“薛戎，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颤颤巍巍道。

　　薛戎哼了一声，“望”向他的方向：“谢云，这五十年来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放过你们了吧？让你们苟且偷生五十年，也该还回来了。”

　　谢云面色铁青，花白的胡须也跟着颤抖：“一切的源头都是你私自跑下山，你、你要是不跑下山，江晚月怎么会死。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薛戎，你停手吧。”

　　“闭嘴！”薛戎眸光一冷，折扇凭空飞过，噗嗤一声扎入谢云腹中，月光照着他瞪大的眼睛，和腹部流出的鲜血。

　　谢云倒在地上，月光照耀下，众人看到了他伤口处流出的肠子，头皮发麻。

　　谢云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万里无云的天，恍惚间想起五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晚月山上火光映天，天雷一道又一道劈下，江晚月和江七穷途末路站在被天雷劈出的坑前，被几百名村民团团围住。火光映照着两人苍白的脸，以及江晚月的累累伤痕。

　　一道天雷劈下，江晚月以生命的代价护住了江七。那瘦小的肩膀紧紧将江七锁住，脸上的表情逐渐凝滞，在薛戎的嘶吼声中，她最后一丝笑意僵硬地凝在了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灵动。

　　江晚月死了，世上也没有了江七，江七成了薛戎。

　　谢云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又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江七还是活泼开朗的玉面小郎君，还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那时他在村中人见人爱，经常和村中小伙伴们一齐奔跑在谢家村的田间地头，那时他们还小，不知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谢云逐渐闭上眼睛，往日的嬉笑打闹仿佛响彻耳边。

　　其实以前的薛戎做错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没做错，错的都是他们。这一点，他知道，其他活下来的村民也知道。可他们怎么能接受自己是恶人这一说法！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强行告诉自己，错的是薛戎，都怪他私自下山！只有这样，才能洗去心上的那一点心虚，才能将自己划分为好人阵营。

　　谢云死了，死在自己其实是好人的执念中。

　　薛戎眨了一下眼睛，嘴角的笑很僵硬。

　　“又死了一个呢，真可惜。”他啧啧叹道，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可惜的意思：“这样一来又少了一个人，你说我去哪找这一个人呢。”顿了顿，他笑道：“魏清野，你说呢。”

　　魏清野款步从密林中向他走来，在离薛戎不远的地方站定，看着薛戎抱着的程渺。

　　此时，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刹那间聚起密密麻麻的乌云，云中电光闪烁，地上狂风呼啸，眼见天雷就要降下，薛戎必须赶在天劫之前将五百个人炼化，才能趁天雷复苏江晚月。

　　“你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跑得真快，不过来得也刚好。”话音刚落，折扇飞入坑中又飞旋而回，阵中再度亮起鎏金咒文，照亮了坑边村民恐惧的脸。

　　薛戎“看”向魏清野，一字一句道：“明夷珠用光了，你现在一时半刻也炼化不出来了吧？手下败将，你说这阵还缺最后一个人，而这里还剩下两个人……我该让谁填阵呢？”

　　薛戎状似苦苦思索，实则在等着魏清野的回答。

　　“我来。”

　　魏清野语气平淡，仿佛在讲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说罢，走到坑边站好。

　　坑很深，鎏金色的光从坑底映出，映照着他冷淡的面庞，他是坑边几百个人中唯一脸上没有对死的恐惧的人。他对生死一向没有什么惧意和留念，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就好。

　　薛戎很得意，语调也跟着上扬：“这就对了嘛，我也舍不得让阿渺填阵呢。”

　　魏清野沉声道：“不要叫她阿渺。”

　　“哦？我偏要叫怎么了，我就喜欢叫她阿渺。”

　　魏清野冷笑，一手擒住一个村民：“你现在去捉人已经来不及了吧？”

　　薛戎脸色微变，然后笑道：“想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在乎他们的命么？”

　　魏清野一手各扣住一个人脖子：“试试。”

　　他的手正要收紧，薛戎厉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把程渺的咒解了，再把她放掉。”

　　薛戎面色不爽，手中折扇蠢蠢欲动，正灌入力量时被魏清野看见了。

　　“那么你是不想要他们的命了，我有把握在你动手之前先杀死他们。据我所知，填阵的必须要活人吧？”

　　魏清野掐着村民脖子的手用劲，两个村民在他手中面色涨红，眼见就要被掐死：“快点，我没什么耐心。”

　　薛戎肠子都悔青让魏清野填阵了，咬牙道：“你放手。”说罢，他抱着程渺的手松开。

　　魏清野道：“术也解开。”

　　薛戎啧了一声，在程渺肩头飞速点了一下，程渺无神的眼睛重又聚起光来。

　　她晃了晃头，意识回笼，待意识到魏清野正和薛戎对峙以后脸色都白了。

　　“魏清野……”

　　魏清野从刚才一直冷硬的眼神此刻才有了点别的情绪，他轻声道：“阿渺，去吧。”

　　危急关头，程渺并未在意魏清野在叫她什么，使劲摇头：“不行。”

　　魏清野没想再劝程渺，而是直接对薛戎说：“送她走。”

　　薛戎冷笑：“魏清野，你真是好会威胁人呢。”

　　天上雷声阵阵，薛戎收起了心思，飞快地在程渺身上点了一下，程渺便叫着飞了起来。

　　“魏清野！”

　　魏清野抬头望着程渺，看她在空中逐渐远去，两人隔空对视，魏清野将程渺脸上的慌乱一览无余。

　　魏清野笑了。

　　程渺安全了，这下，他终于不是无能为力的废材，他终于也能为程渺做点什么，并且做到了。

　　然而还没放松一会，薛戎向他扑了过来，说道：“我平生最讨厌有人威胁我！”

　　白色身影如同罡风般袭来，魏清野临危不乱，松开了手上的两个村民，迎了上去。他知他活不过今晚，还不如打个痛快。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打斗不休，薛戎没用妖力，拳拳到肉。薛戎的扇子在两人身旁飞来飞去伺机而动。

　　最后，薛戎将魏清野擒在了地上，用尽八成的力气狠命掐住魏清野的脖子。五十年前被威胁的记忆历历在目，薛戎忍了五十年，终于爆发了。

　　魏清野脸色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薛戎道：“就你也配威胁我？”

　　说完这句话，薛戎听到魏清野笑了。薛戎忽感胸前刺痛，他伸手一摸，是温热的，同时传来血腥气。

　　魏清野嘶哑地笑道：“还你。”握着匕首的手又往里捅了几分，然后旋了一圈。

　　薛戎有些讶异，随即恼怒地掐着魏清野，几乎将魏清野的脖子掐断：“想这样就杀死我，你莫不是想得太美了？”

　　魏清野放开匕首，声音断断续续：“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杀了他也没关系，至少程渺安全了。

　　薛戎这下真被激怒了，杀意汹涌：“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杀了你，我照样有本事把程渺找回来填阵！”

　　魏清野身子抖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握住了薛戎的手腕，目光如寒刃：“试试……去不去得了。”

　　他就算是死，坠入无间地狱，也会从焚火中爬起。

　　天上已经酝酿起轰隆隆闷雷声，地上两道身影对峙着。

　　眼见就要将魏清野杀死的时候，一道声音叫道：“薛戎。”

　　两人同时一愣。

　　云中酝酿着青紫色的闪电，晚月山中，阵中的光亮照亮了远处坑边的少女。程渺竟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站到了坑边。

　　狂风卷起她的裙摆，她黑色的发丝也在风中飘荡，她小小的身躯站在坑边，显得分外单薄：“不是还差最后一个人么，我跳下去，你放了魏清野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