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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章
最后,他还是把伞拿走了。上楼时,特意放轻了脚步,路过秦槐序家门口时,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快。推开门,他把伞靠在玄关,盯着伞柄上的便签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把便签撕下来,夹进那本教资资料里——正好落在秦槐序写的“期待效应”小故事旁边,两张字迹重叠在一起,像两个靠得很近却不敢触碰的人。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唐書衍把伞擦干净,犹豫了半小时,还是把伞放在了秦槐序家门口,留了张便签:“谢谢,伞清理干净了。”他没写多余的话,却在便签边缘,轻轻画了片小小的银杏叶——是模仿秦槐序之前的样子,画得歪歪扭扭,却比之前的冷淡多了点温度。
他刚转身要走,秦槐序家的门突然开了。唐書衍像被烫到似的,立刻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秦槐序的声音,轻得像风:“昨天托辅结束,林壮壮的妈妈说,你陪壮壮写到很晚。”
唐書衍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说壮壮回家,总说唐唐老师教题很有耐心,”秦槐序的声音又传来,带着点刻意的轻松,“还说壮壮问,为什么唐唐老师最近不跟秦叔叔一起来一起走了。”
唐書衍的喉间泛起一阵涩,攥紧了背包带,指尖蹭到口袋里的润喉糖盒——是秦槐序上次送的,他一直没舍得扔。他想说“没什么”,却张不开嘴,最后只是快步走进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暗下去,把秦槐序的目光挡在了身后。
到了教室里,林壮壮一看见他,就举着卡通橡皮跑过来,献宝似的晃了晃:“唐唐老师!秦叔叔上次还问我,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橡皮呢!他说要是我又不小心丢了,就再帮我买一个!”
唐書衍的指尖猛地抖了一下,帮林壮壮整理衣领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橡皮上的猫脸,忽然想起秦槐序上次在图书馆,提醒他“别把橡皮弄丢”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原来秦槐序的细心,不是只对他,却偏偏对他的事,格外上心——连学生的一块橡皮,都能记在心里。
中午辅导完作业,唐書衍坐在教室角落,翻开教资资料。阳光落在秦槐序写的小故事上,旁边夹着的伞柄便签和银杏叶便签,轻轻贴在一起。他指尖反复蹭过那行“因为知道会被在意,才敢一直等”,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烫。他不是不想等,是怕自己等来了光,最后又会被光丢下——可秦槐序的伞、秦槐序的便签、秦槐序记得的每一件小事,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他封闭的心底,漾开一圈圈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涟漪。
晚上托辅结束,唐書衍走在小区里,看见小三花蹲在空调外机上,尾巴扫过金属壳,发出轻响。他掏出猫条,撕开袋口递过去,看着三花低头舔食的样子,忽然想起秦槐序上次喂猫时,帮他挡路灯的动作。风卷着桂花香吹过来,他攥着空猫条袋的手慢慢松开——或许,于衡说的没错,秦槐序的好,从来都不是“对谁都好”,只是他自己,还没勇气承认罢了。
走到单元楼楼下,他下意识往秦槐序家的阳台望了眼——灯亮着,窗帘缝里漏出点暖黄的光,在黑夜里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极了教资资料里那行没敢细读的小字。他的手悄悄摸进背包,指尖触到那片下午捡的银杏叶,叶缘还带着点新鲜的脆感,是他路过小区银杏树下时,鬼使神差折下来的。
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分钟,他捏着叶子的指尖泛白,几次想抬步往秦槐序家门口走,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最后还是转身走向收发柜,把银杏叶轻轻放在柜角,没留任何便签,甚至刻意用旁边的饼干袋挡了挡——既怕秦槐序看不见,又怕他看见后多想,连这点隐晦的回应,都裹着层自我保护的壳。
他特意放轻脚步,走过秦槐序家门口时,耳尖贴在冰冷的门板上,没听见任何声响,才松了口气。就在唐書衍掏出钥匙想要开门时,他习惯性地瞥了眼收发柜。柜门虚掩着,他心里莫名一紧,慢吞吞地走过去拉开——里面除了常放的快递,还躺着一杯用保温袋裹着的奶茶,袋口插着张便签,是秦槐序的字迹,清隽又温和:“奶茶加了姜汁,凉了可以用微波炉转三十秒。”
指尖触到奶茶杯壁时,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余温,像秦槐序昨晚等在这儿的耐心。他盯着便签上的小字,喉咙发紧得厉害——昨天淋雨时的狼狈,秦槐序都看在眼里,还特意绕路买了热奶茶,连姜汁都记得加,可这份细心,却像根针,扎得他心慌。
他想起秦槐序站在雨里的样子,手里的热奶茶冒着白气,肯定等了很久。口袋里的润喉糖盒硌了他一下,是秦槐序送的那盒,他一直没扔。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接下吧,他是真心对你好”,可三年前的阴影突然涌上来,那个男人嘲讽的眼神、消防通道的冰冷,让他猛地缩回手,像碰了烫人的火。
最后,他只是把奶茶轻轻往柜里推了推,用旁边的报纸盖住大半,便签被他小心地揭下来,折了个小角塞进教资资料的夹层里——像藏起一个不敢承认的秘密。直到进了门,才靠在门上大口喘气,掌心全是冷汗。他知道秦槐序的好,可这份好,太重了,重得他不敢接,怕接了就再也躲不开,怕最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摔得粉身碎骨。
走进房内,客厅的小夜灯还亮着,暖黄的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放着秦槐序送的润喉糖盒,他上次最终还是没将其塞进抽屉深处,只是挪到了角落。唐書衍盯着糖盒看了两秒,突然转身走进浴室,把浴缸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哗啦啦”地灌进缸里,水汽混着寒意漫出来,很快模糊了镜子。
他没脱衣服,直接坐在浴缸边缘,让冰冷的水漫过脚踝。刺骨的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可他却没起身,反而慢慢往水里挪了挪,直到冷水没过腰腹。掌心的旧疤突然开始发疼,是三年前攥美工刀时留下的痕迹,此刻在冰水里,那点凹凸的触感格外清晰,像在提醒他曾经的狼狈。
“唐書衍,你清醒点。”他对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低声说,牙齿因为寒冷开始打颤,“他只是人好,对谁都这样,你别自作多情。”
于衡的话又钻进脑子里,可这次,他却用力摇了摇头,把那点动摇压下去——三年前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男人把照片摔在他面前时的轻佻,消防通道里冰冷的水泥墙,还有攥着美工刀时指尖的颤抖。那些恐惧像冰水里的寒气,钻进他的骨头里,让他连呼吸都带着冷意。
“难道三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旧疤里,疼得眼眶发红,“你忘了他是怎么威胁你的?忘了你躲了多久才敢出门?现在就因为一点温柔,就要重蹈覆辙吗?”
冷水还在往浴缸里灌,已经漫到了胸口,他的嘴唇开始发紫,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可心里的恐慌却稍微减轻了些——疼痛和寒冷像清醒剂,让他暂时压下了对秦槐序的那点渴望。他想起秦槐序递伞时的温柔,想起教资资料上的小故事,想起收发柜里的饼干,这些温暖此刻却像针一样扎着他:“你配不上这些好,别再贪心了。”
不知道在冰水里待了多久,直到浴室的灯开始晃,他才撑着浴缸边缘慢慢起身。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冷得他几乎站不稳,走到客厅时,看见茶几上的润喉糖盒,突然伸手把它扫到了地上。糖盒摔开,薄荷糖滚了一地,像散落在地上的星星,却没了之前的甜意。
他蹲在地上,看着散落的糖,眼泪突然砸在地板上。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矛盾——他既渴望秦槐序带来的光,又怕这光会像三年前的希望一样,突然熄灭,把他重新丢回黑暗里。最后还是慢慢把糖捡起来,放回盒里,塞进抽屉最深处,像在把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一并锁起来。
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时,他的身体还在发抖,却下意识往阳台望了眼——秦槐序家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窗帘缝,在楼下投下一小片光。他攥着被子的指尖泛白,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保持距离就好,至少这样,不会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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