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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左游食味知髓,此后接连数天都故技重施,往自己身上搞点不轻不重的小伤。
运气好的话,言子青会亲自给他贴个创口贴,运气不好也能捞到句冷冰冰的“下次小心”。
他一时得意忘形,全然忘记言子青内里是副铁石心肠,根本不会因为区区几道伤口就动容。
有的人不是因为你受伤才关心你,而是因为关心你,才会注意到这些伤口。
奈何左游不懂这句道理,在本末倒置的路上一路狂奔,今天下地扭了脚,明天烤火烧了手,挂彩次数呈指数增加。
言子青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当初他刚“流放”到这里时,也总是在一些没接触过的农家小事上栽跟头。
但次数多了,他也渐渐品出了不对劲——左游容易栽跟头就算了,重要的是他完全不长记性,跟故意的一样。
于是趁着这次进山拍摄素材,言子青收起那点泛滥的善意,打算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次的拍摄地点是乡南村里的南山湖泊。
前段时间他剪辑的记录类视频反响不错,评论区有不少人都注意到视频里的蓝天白云很是好看,问这是哪个地方,言子青便想剪段乡南美景的视频试试水。
他一开始只打算拍拍山脚那片树林子,杨中钰知道后,极力推荐他去看看南山湖泊。
“你人到了那里,心一下子就能静下来,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真的特别治愈。”
杨中钰如是说。
旁边被工作磋磨的云漾跟余正央也频频点头,发誓月底忙完就去那里净化掉满身的班味。
南山湖就在山顶上,村民们平时不怎么去,便没有路。
越往山上面走,杂草灌木也会越多,有时候需要手动扒开树枝才能过人。
临出门前,言子青特意提醒左游要带手套,避免划伤手,结果那人嘴上应声,转头就把他专门放在桌上的手套丢到了床底下。
?
这是什么意思?
他透过窗户目睹了整个作案过程,人愣了下,在左游出门前赶忙把头扭了回去。
“走吧,”左游关上门,笑吟吟地看向他,“今天刚好是晴天呢。”
他勾起唇角,一双桃花眼笑得轻快。
盯着这张极具迷惑性的脸,言子青心里隐隐闪过一个猜测:左游故意不带手套,到时候手一划伤,就可以回家偷懒了啊!
这些天他总是莫名其妙受伤,难道都是为了这?
他面上波澜不惊,甚至配合地抬眼看了下天空,随即淡淡开口:“东西都带齐了吗?”
“齐了,”左游不假思索点点头,“支架、相机、充电宝……吃的跟水也都带了。”
言子青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当着他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皮手套。
他将手套一点点套上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边戴边问:“你确定吗?”
左游脸上闪过一丝心虚,默默偏开视线:“手套没找到,其他的都带齐了……刚好我也不喜欢戴手套,咱们赶紧走吧。”
看来是不打算交代了。
言子青没再说什么,带着人出了门。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顶头的大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言子青那样怕冷的人,走到山脚下时都感到身上微微有些发热,把系得严丝合缝的围巾稍微松了松,露出点脖子透气。
两人一路上并肩而行,山腰再往上走,枝条便繁茂起来,嶙峋的枝杈和灌木随处可见。
言子青故意放缓脚步,让左游走在前头开路。
左游还不知道今早的小动作被别人看在眼底,喜滋滋扎进树林里,琢磨着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受点小伤。
终于,当一根带着细刺的荆条横亘在眼前时,他眼睛一亮,非但没有用巧劲拨开,反而像没看见那些刺似的,径直张开手抓了过去。
“嘶——”
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响起,他手心如愿多了道细长的伤口。
他满心期待地看向言子青。
言子青早有预料他会受伤,连关心的话都不想多说,平静地看他一眼后,拨开荆条走了。
怎么回事,不打算关心一下伤员吗?
左游愣怔在原地。
他预想中的关切落空,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悄悄灭了。
他默不作声擦掉手心的血,赶忙迈步去追那道冷漠的背影,结果一时心急没留意到脚下的石块,猛然打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呃!”
短促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溢出,比之前的抽气声要真实得多。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言子青脚步一顿,闭了闭眼。
没完了是吧?
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只见左游单膝跪在灌木丛旁边,一手捂着脚踝,眉头紧锁。
“没注意到石头,滑了一跤。”左游抢先一步开口,期待他能来拉自己一把。
言子青居高临下地看他,山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露出下面一双漠然清冷的眼眸。
“我脚好像扭到了。”左游声音有些痛苦。
不愿意来就直说,演来演去有什么意思呢?
言子青说话直白,从来不管别人死活,此刻他心里有些生气,但看着左游的样子,莫名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是沉静地走到他身前:“那你下山回去吧。”
“什么?”左游有些不解。
他伸出手:“把包给我,我自己拍摄就行。”
左游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彻底愣住了。
他立马站直身子,忍痛在原地打了个转:“没事,就扭了一下,不疼不影响……”
言子青没耐心看他磕磕绊绊的表演,打断道:“装够了没?”
他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却像一根冰锥,扎得左游心口一凉。
左游心跳漏了一拍。
“你都知道了?”他声音发干,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这些天小心翼翼,只为博取那一点点可怜的关注,难道一早都被发现了?
“嗯。”言子青点点头。
左游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
言子青是什么时候知道?
以后会怎么看待他?
变态还是缺爱?
这些天潜藏许久的羞耻感在此刻迸发出来,激荡着涌进左游的每根血管。他本能地想道歉,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看着眼前人这副沉默的姿态,言子青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他又气又无奈,觉得不想来直说就是了,何必费尽心机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小动作呢?
左游耷拉着脑袋,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泥点子,模样颇为可怜。
言子青正要发作,心里又软和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下次你不想来就直说,我又不会逼你。”他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些,虽然依旧算不上温和。
“我没有,我想来的。”左游固执地摇摇头。
这反应让言子青刚压下去的那点不快又冒了出来。
都这样了,还嘴硬?
“那你故意把手套扔床底下干嘛?不就是想着不带手套受了伤,到时候好回去偷懒吗?”
他语气变得不耐烦。
左游提心吊胆地接受审判,听到这话,被难过和慌乱淹没的脑袋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他受伤是故意的,但偷懒是……?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他低声确认。
“不然呢?”言子青听到这种废话的问题,狠狠白了他一眼。
左游双眼闪烁,瞬间反应了过来,自己根本没露馅啊!
他心情简直跟坐了躺过山车一样,刚刚跌落谷底,现在又冲到了最高点。
他一改沮丧模样,信誓旦旦握住言子青的手:“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偷懒!”
言子青被他这一出变脸搞得不知所措,人还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被牵着走了。
自那天以后,言子青发现左游确实痛改前非,家里的跌打药膏都没再出场过。
左游也决定放弃这套失败的装可怜计划,发誓不再人为地给言子青添麻烦。
然后就真的出意外了。
那天刚好冬至,队里其他人都收到了家里人寄来的饺子,思乡之情一时泛滥成灾。
四位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有志青年预感到自己要变成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赶忙端着饺子钻回了自个儿的宿舍,留下言子青跟左游在村委会面面厮觑。
上次言子青抓住左游妈妈说的“我跟你妈咪早就认识了”那句话,想着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同一辈的祝叔叔祝阿姨兴许会知道些什么,便让祝庭照去打听。
结果那两口子跟他们嘴巴漏风的儿子大不相同,非说不认识那女的,祝庭照期末复习也不管了,死缠烂打才套出个女人已经出国的消息。
言子青知道后,对左游同病相怜的意味更深切了。
两人吃过饭后小酌了几杯,倒不是因为想家,而是带着微妙的慰藉。
何希来送饺子时,他俩正准备收拾残局。
要洗的碗筷不多,左游一个人全揽走了,言子青闲来无事便要送何希回家。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她端着碗摇摇脑袋。
言子青一点头:“我去看看外婆。”
他从上江带过来的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打算有空去市里买些,顺带把何外婆要吃的肺心病的药一起买回来。
“外婆她睡啦。”何希眨巴眨巴眼睛。
“骗我呢,”言子青难得想逗逗她,“你还没回家,外婆怎么能安心睡觉。”
他本是随口一说,哪知小姑娘愣住了,结结巴巴说了句“她就是睡了”,转身就要溜。
他直觉情况不对,一路跟了过去,到家就看到何外婆端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膝盖,眼睑和面部都有些虚肿。
上次从诊所回来后他专门查过肺心病,眼前这位老太太的症状实在是再标准不过了。
他既心疼又疑惑,心想:“是我买的药没有用吗?怎么感觉病症还严重了?”
见他进门,外婆一声招呼还没讲出来,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何希蹭一下抓紧了言子青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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