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宗门规第三百条

　　那日，苏挽月一个人偷偷出门，去完隐市斋后，便到了不循堂。

　　苏挽月一回头，正好对上沈清徽的目光。

　　“沈清徽——你怎么在这？”

　　沈清徽面不改色，“看你出了门，便跟着了。”

　　两人坐在不循堂门口，苏挽月抬头，看着那轮一直挂在鬼市上方的满月。

　　“我是南疆巫医之女，我哥是圣子。不循堂，是我开的。”苏挽月说道。

　　沈清徽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听着她讲。

　　但是苏挽月说完那一句话后，沈清徽又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再开口。

　　“若是现在不想说，便不说。”沈清徽说道。

　　苏挽月坦然道：“那我现在不想说。”

　　“嗯。”沈清徽轻点了一下头。

　　苏挽月疑惑地看向他，“你就不好奇吗？就不怪我吗？”

　　“不好奇。为何要怪你？你并未触犯任何规矩。”沈清徽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挽月撇了撇嘴。

　　——

　　苏挽月和沈清徽两人来到了鬼市中那片彼岸花海。

　　花海中央有一块大石头，苏挽月便拉着沈清徽坐在那块石头上。

　　“哇塞，好漂亮啊！”苏挽月惊叹道，“没想到这鬼市之中，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这个地方好适合表白啊！”苏挽月突然看向沈清徽，“沈清徽！”

　　“啊？”沈清徽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的神色。

　　“你说，是不是很好看？”苏挽月说道。

　　沈清徽听见苏挽月的话，神色恢复正常，“嗯，很美。”

　　“我跟你说，南疆有一个规矩可变态了！大祭司会挑选南疆小孩中，最有天赋的一男一女，带在身边亲自培养。而那一男一女要互相竞争，最后赢的那个人便是下一任的大祭司。而输的那个人，便是死。”

　　“我哥便是被选中的圣子，我出生后，我哥发现我天赋异禀，肯定会被大祭司选中。但是他不愿与我自相残杀，便偷偷藏起了我的实力。”

　　沈清徽紧紧盯着苏挽月，“你哥哥，他很爱你。”

　　苏挽月点点头，提到苏望舒，她脸上总是多了许多的笑意。

　　“刚刚你也听到了，我哥哥与圣女叶瑾璃相爱了。纸包不住火啊，最后还是被大祭司发现了，同时被发现的，还有我。”

　　——

　　“只要你将你妹妹交给我，我不会追究你与瑾璃相爱的事情。我会好好培养你妹妹，让你妹妹成为下一任大祭司。”

　　苏望舒冷笑一声，“下一任大祭司？然后跟你一样，冷血无情吗？我只要我妹妹做一个普通人。”

　　——

　　“然后我偷了《万毒典》，带着我哥哥逃出了南疆。但是我哥哥他为了保护我，中了大祭司的蛊毒，命悬一线，我便只能用了续命邪术。”

　　“除了失去味觉，还有什么副作用？”沈清徽问道。

　　沈清徽回想到以往苏挽月吃东西，大家总说她口味重，再辣再酸再甜再苦再咸的东西她都吃的下去。所以不是什么口味重，而是没有味觉。

　　“哎，没有了，我这么厉害，区区一个续命术而已。再说，失去味觉也没有什么的嘛。”苏挽月云淡风轻地说着。

　　但是沈清徽很清楚，一个能续命的邪术，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你不想说没关系，以后你便不是孤身一人了。”沈清徽很认真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会一直陪着我喽！”苏挽月突然靠近沈清徽说道。

　　这一次，沈清徽没有躲，也没有推开苏挽月，而是一脸认真，“是。”

　　沈清徽突然这样，苏挽月还有些不习惯。

　　苏挽月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拉开了一点自己和沈清徽的距离。

　　苏挽月从一旁地上折下一朵彼岸花，“彼岸花，花开叶落，叶生花落，那它的花和叶子岂不是永远都见不了一面。”

　　“那就不做叶子，做清风，做明月。”

　　你是花，我便做清风，做明月，一直都在。

　　“可是清风会拂过每一朵花，明月也会照每一朵花。”苏挽月惋惜地说道。

　　但是清风只会为你停留，明月也可以只照你一人。

　　沈清徽想说些什么，苏挽月又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也不错！不求清风独为我停留，也不求明月高悬不独照我，只求清风一直在，明月永高悬。”

　　两人于彼岸花海中相视而笑。

　　第二日，六人再次来到黄泉幻阵的入口处。

　　昨日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裴寂与燕无羁一起进去。

　　是裴寂强烈要求的。

　　燕无羁开始施法，丝线如潮水般涌向黄泉幻阵内。

　　待逍遥上的幻阵覆盖黄泉幻阵，燕无羁睁开眼，“好了。”

　　燕无羁朝裴寂伸出手，“走吧。”

　　裴寂迟疑了一秒，握住了燕无羁的手。

　　燕无羁用另一只手捏诀，送自己和裴寂进入了幻阵。

　　进入幻阵后，两人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两人周围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沙漠，风卷起沙粒，“呼呼”地吹着。

　　两人走上了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他们看见，沙丘的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凹陷。而那个凹陷中间，躺着一块闪着流光的石头。

　　“那便是阵眼。”燕无羁说道。

　　裴寂正要往前走，燕无羁拦住他，“我下去拿补天石碎片，扔给你，然后送你从我的幻阵中离开。”

　　“那你呢？”

　　风声太大了，裴寂都只好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阵眼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我从阵眼中离开。”燕无羁说道。

　　或许是风太过于大了，吹的人脑袋晕晕的，裴寂都没有发现燕无羁话中的漏洞。

　　燕无羁飞身下到了凹陷，捡起那块补天石碎片。

　　那块碎片被捡起的一瞬间，燕无羁脚下的沙子开始往下陷。

　　裴寂终于意识到了，那块补天石碎片就是这个幻阵的阵眼，阵眼没了，整个幻阵便会开始崩塌。

　　燕无羁用尽全力将碎片扔给了裴寂。

　　“燕无羁！燕无羁！你上来！”裴寂着急地喊道，“我们一起从幻阵中出去！”

　　燕无羁看着裴寂，摇了摇头，他出不去了。

　　燕无羁没再等裴寂做出其他举动，直接送他出来幻阵。

　　裴寂从幻阵出来后，立马转身，要重新进去。

　　但是进入黄泉幻阵的入口已经关上了，燕无羁的逍遥扇上的幻阵也收了回来，扇子掉落在了地上。

　　“我要进去！我要进去！”裴寂嘶吼道。

　　萧雪臣和沈清徽拦住他。

　　“里面发生了什么？燕无羁呢？”谢惊鸿问道。

　　裴寂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他将那块补天石碎片给了谢惊鸿。

　　“他骗了我，骗了我们。补天石便是整个黄泉幻阵的阵眼，阵眼没有了，黄泉幻阵便塌了，他根本出不来！”裴寂跪在地上，一向玩世不恭的他，此刻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最后记忆停摆在了他与燕无羁的初见，一个现在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初见——

　　“各位贵人行行好，赏我一口吃的吧。”小裴寂在京都的街上乞讨着。

　　裴寂父母双亡，小小的他，只能在街上乞讨。

　　过路许多穿着富贵的人，但是他们没有一人为裴寂停下了脚步。

　　正当裴寂觉得，今天又要饿肚子了，一个只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小公子跑到了自己面前。

　　“我带你去吃饭？”小燕无羁笑着看着他。

　　裴寂一听有饭吃，连忙如捣蒜般点头。

　　燕无羁带他来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给他点了满满一桌的饭菜。

　　裴寂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一脸渴望，但是又有些怯懦。

　　“吃吧，都是你的。”燕无羁说道。

　　裴寂见燕无羁如此说，连忙狼吞虎咽了起来。

　　燕无羁在旁边看着他吃，还为他倒茶，让他顺顺。

　　“你父母呢？”等裴寂吃的差不多，燕无羁问道。

　　“死了。”

　　燕无羁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这些给你，待会我让人带你去京都中专门安置孤儿的地方，以后你便不用到处乞讨了。”

　　裴寂呆愣地看着燕无羁。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燕无羁问道。

　　裴寂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遍布半脸，可怖的疤痕。

　　“烧伤。”

　　裴寂低下了头，不愿意让燕无羁再看。

　　燕无羁也没再问了，又让店家上了一些糕点。

　　“这些吃不完，你就打包带回去吃。”燕无羁笑着说。

　　裴寂小心抬头看向他，他发现，燕无羁笑着的时候，眼睛也弯弯的，盛满了笑意。

　　有人走了进来，跟燕无羁说了些什么，燕无羁起身。

　　裴寂也连忙站了起来。

　　燕无羁感到有些好笑，“你坐，不用起来。我还有事，饭钱我已经付过了，待会会有人来接你。我先走了，下次见！”

　　等燕无羁走了，裴寂才弱弱地说了一句，“下次见！”

　　后来，裴寂才知道，原来这个帮了他的小公子，是二皇子殿下。

　　因为一句“下次见”，裴寂期待了很久，但下一次相见的时机，却好像并不是很好。

　　有人谋反，京都大乱。

　　裴寂逆着人流，想往皇城那边走。

　　他担心燕无羁。

　　果然，等他越靠近皇城，人越来越少，他见到了燕无羁。

　　燕无羁将他拉到一个还算隐蔽的地方，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一块玉佩交给了他。

　　“你就待在这，不要乱动，等我回来！”燕无羁叮嘱道。

　　然后燕无羁就离开了。

　　裴寂不知道燕无羁去做什么了，但是他觉得燕无羁说的肯定有他的道理，他便一直待在原地等着。

　　可是裴寂没有等来燕无羁，只等来了叛军。

　　“他抱着皇室的衣服，难道他就是逃出去的那个二皇子？”

　　裴寂拼命地想往前跑，最后腿被剑狠狠地刺穿。

　　“我见过二皇子，他不是，估计是二皇子留的障眼的东西，不用管他，继续找！”

　　小裴寂不知道，燕无羁去做什么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丢下了自己没有回来。

　　冰冷的夜晚，裴寂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盯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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