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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等你
那天之后，周绛柳再也没见过陆盟阁。
老头说他辞职了，后厨的水槽旁又剩她一人。
有时候，她会觉得冷清，但转念一想，本来就该这样。
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人生的本质就是孤独，早点适应也好。
周绛柳洗完最后一个盘子，摘下手套，锁好门窗。
夜晚浓如黑墨，冷风刮了她一激灵，周绛柳扯了扯衣服，衣角灵巧飘动，她成了只在暗夜行动的精灵，在黑茫茫的街道上翩飞。
回到家后，她打开暖气，趁着屋子还处于冰冷状态，她先去洗了个澡，半小时后，客厅里的温度也升的差不多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打折鸡蛋和干巴面包，往小锅里倒点油，打入鸡蛋，炒至软糯金黄色，放在刚热好的面包上，不可能难吃。
周绛柳边吃边打开电脑，翻看着教授上课讲的内容。
她今天在课上偶然听到旁边同学在讨论保送的事，她打算考一考。
如果争取到保送名额，那就能节约一大笔钱。
电脑屏上投放着密密麻麻的外文字，周绛柳一行一行指着，生怕看叉，边看边读，手上笔耕不停。
除了上课要好好听外，她还得课下复习，空闲时间又太少，只能在上班的时候偷摸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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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别发呆，快洗碗！”
老头的怒音惊得她身躯一震，周绛柳赶紧把打印的资料塞进围裙，回应他：“我正在刷！”
老头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周绛柳眼神偷瞄，察觉到老头离开了，又把资料拿出来夹在墙上，继续看文献。
资料粘上泡沫，页角被水沾湿，没时间搭理的头发已经枯燥分叉，泛黄的发丝硬挺地翘着，她也无心在意，目光嵌在纸上，嘴里小声念叨，手上不停刷碗。
每当夜幕降临，周绛柳都会留时间给自己袒露脆弱，她会看着渐蓝的天空回忆，忆朋友，忆亲人。
但现在不行，她要上学，要争取保送名额。
周绛柳也不再望着街口发呆，而是拿着笔在纸上狂写，耳机里的流行音乐也换成了印度老师的网课。
这一切好像比高中时期还要累，她杯子里的咖啡越来越浓，眼皮越来越重。
刚打下课铃，她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有时候还会做踩空梦惊醒。
熬夜到凌晨也是常态，黑眼圈也必不可免。
但她不能停下来，因为她踏入这所学校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穿着秋装坐在冬天的图书馆里，坐在豪车上拿着墨水不多的钢笔，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而她，重点高中里名列前茅的尖子生，只是这里的普通一员。
鼠标点击关机，周绛柳把电脑合上。
窗边依稀泛起白光，白云被洗碗水打湿，天空雾蒙蒙的，云层厚的像水槽里的泡沫。
她翻动着今日天气，又是雨天。
这就意味着她要打着手柄卡了一截的伞在泥泞的水坑里狂奔。
周绛柳穿上不合脚的雨鞋，点击接单，打着伞去店里了。
店里一个外卖员生病请假了，周绛柳也没多说，想着能赚钱，自告奋勇去送外卖了。
“523”
周绛柳从一堆纸袋中挑出自己的单，艰难地撑开伞，雨鞋踩进水坑溅起水滴，她把纸袋抱进怀里，生怕被雨淋湿。
整条街仿佛被香炉里的烟萦绕，穿过十字路口，周绛柳气喘吁吁地站在第一家客户的门前，按下门铃。
秒针飞快地转圈，周绛柳也等不及了，她又连着多按几下。
“来了来了。”门被打开，里面的人一脸不耐烦地接过袋子，把硬币掷进她手里，嘴里不停嘟囔。
周绛柳听见了，那人说的是“吵死了”。
下雨天可真让人难受，浑身湿塔塔的不说，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让人抑郁。
周绛柳抹了把脸，她看着水坑中倒映的面孔，想到了之前每天来给她送东西的女人。
毫无光泽的头发，衣服布满褶皱，神色匆匆又眼神疲惫。
她讽刺地笑了笑，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她。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雨，变成线虫，滑过她伤痕累累的雨鞋，她把硬币装进口袋，把心伤和烦恼留在这扇门前，接着往前走，派送下一个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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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成绩出来了，周绛柳虽然全都及格，但分数并不突出。
上午放学后，周绛柳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包，去上班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保送的名额屈指可数，她能争取到吗？
这次她已经很艰难地挤时间学习了，可成绩还是中等偏上，她还能怎么办？
……
即便考上，生活也没什么变化吧。
还是一样的累，辗转于各种快餐店，整天为屋里能不能连续开暖气而担忧。
周绛柳脚步顿住，呆愣地盯着石板路。
她该怎么做？
“周小姐？”
周绛柳被撤回思绪，闻声回头。
是许尘松。
对方搓着手，尴尬地看向她。
闹铃提示周绛柳要赶紧去上班，她转过身刚想走，被他叫住。
“怎么了？”
许尘松喉结滚动，开口道：“多谢你之前帮我品鉴咖啡。”
周绛柳点点头，答道：“不用谢。”
眼见她上班快要迟到，周绛柳没时间和他寒暄，想说再见，却被他声音压过。
“如果……”，许尘松欲言又止，嘴唇绷紧又松开，道：“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也行，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太忙的话发个表情包，我也会看到，我……”
许尘松抬眼，云豹似的眼睛里夹杂着爱恋，他轻声开口，语气满是认真。
“我会等你。”
一瞬间，周绛柳愣了神。
她快速眨眨眼，低头掩饰性舔唇，习惯性地点头后又赶紧摇头，想说的话被大脑一一否决。
“我……我要走了。”
她匆匆地说完这句话，又匆匆离去，甚至连鞋带开了都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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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下班前把这些发完。”
周绛柳看着面前垒得有半人高的传单，感到心累。
她叹了口气，拿起一叠，站在店门口，开始上班。
“您好，可以看一下本店的新品。”
“您好，本店今日出新品了，可以看一下。”
“您好，可以看一下……”
“您好……”
半小时过去，周绛柳脸都快笑僵了。
她坐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盯着那堆丝毫没有变化的传单，无力地呐喊。
“这要发到猴年马月啊～”
她抹了把脸，表情瞬间斗志昂扬。
“加油！”
周绛柳揉了揉腿，回到岗位上，接着发传单。
“您好……啊！”
她一个没注意，被路人撞了下肩膀，手没拿稳，传单像树叶般纷纷扬扬全撒了。
周绛柳赶紧蹲下来捡，传单面太过光滑，很难从地上拿起来，也有不少人路过这里，难免会被踩到。
周绛柳越捡越急，但传单数量太多，她的心急反倒干扰她的速度。
她抬手去拿面前的传单，却被抢先一步。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捡起那张传单，周绛柳抬眼去看，和他对视，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她从他澄明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相顾无言，却包含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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