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7 章
莱特西亚曾收集了很多关于这位公主的情报,也在她抵达自己的城堡后,细心观察过这位贵客的一举一动。
在她眼中,在探子们的描述里,仅凭举止,很难有人把这位年轻的公主,和风度翩翩,气韵优雅的查尔斯王夫妇联系起来。
莱特西亚甚至曾经怀疑,是否是圣堂的药剂出了什么问题。
但当公主倚在马厩旁的墙边,向她开口说话时,那些疑虑便消失了。
“派人在猎场里追杀我的,是王后。”那位公主说。
“但这不是重点。”她继续说。
于是莱特西亚就问:“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公主笑起来:“我和您的朋友,罗伊大人都认为,王后希望公爵您,成为这件事的替罪羊。”
多尔走的时候,口袋里装满了公爵写给部下的信件。
每一封都写得情真意切,她一边写,多尔就在旁边看,看得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多么无辜的公爵,多么可恶的王后!
任何还有良心的人,看了这信都不能不潸然泪下,都不能不为公爵的遭遇鸣不平。
这些信上的话,已经在公爵心中盘桓许久了。但公爵始终没让它们落在笔尖。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对抗摄政王后,可是板上钉钉的叛国罪,值得给自己的脖子,在断头台上找一个一次性座位。
虽说公爵一向受到自己部下与佃户们的爱戴,她也确信自己能召集大约三千人为自己而战,但不到绝境,她是不愿意让“莱特西亚”这个姓氏,和叛国扯上关系的。
她相信摄政王后会还她清白,看在她真的是清白的,且有威望能召集起三千个战士的份上。
但公主带着罗伊家的信出现在她面前,说,追杀我的人就是王后。
莱特西亚不是傻子,因此她写下了那些信。
准备好你们的马匹和武器,她对侍奉着莱特西亚家的骑士们说,我需要你们,公主需要你们,国家需要你们。
米柔尔夫人拨开人群,匆匆穿过接见室,进入王后的会客室。
屋内一片寂静,静默的像一座已经荒芜的墓园。坐在长桌边的枢密院成员,垂头不语,好似一座座远离人世墓碑,而她,就是那只带来不幸消息的报丧鸟。
“陛下,”米柔尔夫人向王后鞠躬:“莱特西亚的叛军距离城堡已经不到四十里了,而且……”
“说吧。”王后放下按住额角的手,轻轻摆了摆,让米柔尔夫人继续说下去。
如今情势足够糟糕,已经没有什么坏消息能让她动容了。
公爵决断的速度之快,大大出乎她的预料。根据叛军的动向,她最多只犹豫了五天,就召集了部下,并顺利在她眼皮子底下送出了消息。
而相应公爵的人数,也出乎意料的庞大。在最开始的预测中,公爵能召集的人手大约在三千左右,就算加上她丈夫的威望,也最多不会超过四千三百人。
这个数字没那么可怕,她带来的卫队加上王室能够号召到的领主,完全可以应付。
但现实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公爵的叛军少说也有八千人,这个数字还没算那些和他一起被围在城堡里的护卫!
她到底哪来的这么多兵卒?她的地盘喂得饱这么多张嘴吗?那可是能上阵冲杀的士兵,不是只会胡乱挥着草叉的农民!
“他们没有继续前进,直接驻扎在了原地。”米柔尔夫人说。
“这不太对劲,陛下。”菲玛侯爵说:“虽然一直没能拿下城堡,但莱特西亚也被我们围困在里面。如果我是叛军,我最想做的是尽快和她会和,而不是等待。”
“有人看见叛军的队伍里,曾打出过白鸢尾的旗帜。”米柔尔夫人飞快的说:“也许有王室成员和他们勾结在了一起,这才是莱特西亚派人袭击公主的原因。”
屋中顿时一片哗然。
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彼此,一个个不同的名字悄悄从他们心间浮起。
那些和王室有关的家族的成员,有些不够稳重的,甚至悄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王后突然站了起来。众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她,拼命挺直身板,让“忠诚”两个字刻在自己脸上。
不管外面的白鸢尾和自家有没有关系,在这座由宫廷侍卫拱卫着的要塞里,众人的安危依旧取决于王后的信任。
但王后谁也没看,她向米柔尔夫人点点头,说了句“跟我来”,就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王后命令侍女奏起音乐。
悠扬的乐声掩盖了密谋的声音,但王后仍不放心,她带着米柔尔夫人走进祈祷室,关上门,将两人和所有人隔绝开。
在太阳神像的注视下,王后在离门最远的凸窗上坐下,小声说:“叛军里的人一定是多尔,是她说服了莱特西亚来对抗我!”
“难怪她的反应那么快!难怪她能召集到那么多人!”王后咬着牙,低声咆哮着,气流从她的齿缝间窜出,发出一阵宛如蛇鸣的嘶嘶声。
“陛下,”米柔尔蹲下身子,握住王后的手:“或许没您想的那么糟糕。”
“看到旗帜的人并不多,”米柔尔说:“我们派出的斥候们,也只有一个亲眼见到了。如果真的是公主,她为什么不一直打着它?”
“因为兰德人还在宫廷里。”伊莉莎解释着她们的用意:“不到万不得已,公主不想让兰德人知道,她和王后结了这么大的仇。嘶……拜托轻点儿……”
那天在树林里,她和多尔做好了乔装,上门拜访了罗伊家。
之后两人分头行动,一人拿着阿曼达父亲的书信,前往说服莱特西亚公爵,另一个则跟随着阿曼达前往乡间召集罗伊家的骑士。
几天的奔波下来,刚刚习惯跨骑马的伊莉莎,大腿内侧磨出了一大片血泡。它们有些在马上破掉的已经结了痂,还有一些仍鼓鼓囊囊的,持续用脓水和气体折磨着伊莉莎的痛觉神经。
阿曼达捏着针,飞快的戳开已经泛着血色的水泡,跟着手上用力一挤,将混着血水的脓液挤出。
她甩甩手,拿起一块干净的细布,现将伊莉莎的腿部擦干净,又用另一块干净的布,在盛着药糊的木碗里一按,蘸着青黑色的药汁,涂在伤口处。
一阵沙沙的疼从大腿根传来,伊莉莎小口小口的吸着气,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可是一旦我们和王室卫队交火,这事总会暴露。”阿曼达抬起眼,从胸口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她。
伊莉莎接到手里,看见那手绢上绣的徽章,和罗伊家的风马牛不相及,不由暗暗感叹阿曼达的“好人缘”。
“我们不会和王室卫队真打起来的,大概。”伊莉莎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说。
“什么意思?”阿曼达皱起了眉。
伊莉莎纠结了一下,四处看看,见帐子里没有别的人,清清嗓子,才压低声音说:“‘我会答应做这个破公主就是为了不打仗,要是我做了公主还要打仗,还是为我打的,那这公主我不是白做了?’”
在阿曼达将眉毛皱的更死之前。她急忙解释了一句:“殿下的原话。”
“……我听出来了。”阿曼达可疑的沉默了片刻,不知腹诽了些什么。
她将细布在伊莉莎的腿上缠好,还顺手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总之,殿下决定亲自去找王后谈谈,至于这些军队,只是她谈判的姿态,九成九不会真打起来。”伊莉莎见那蝴蝶结打得可爱,情不自禁的伸手拨弄着它的小翅膀。
“这太危险了!”阿曼达“蹭”的一下站起来,她瞪着伊莉莎,指责之意几乎要溢出双眼。
她知道多尔有些本事在身上,但王后身边的卫队也不是吃素的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伊莉莎的手在行军床上撑了一下,也跟着站起来,微微岔开腿,稍稍走了两步:“但就算是我,也只有提建议的权利。”
阿曼达心里清楚,伊莉莎说得对。她垂下双眼,困兽般在原地匆匆转了两圈,长叹一口气,便往外面去。
“你去哪里?”
“巡营。”阿曼达说:“不管她用不用得上,我们都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一定用不上。”伊莉莎说了一句。
她跟着走出帐篷,抬头望着太阳,心中默念着多尔的名字,伸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圈儿。
假如格罗利亚王后看到这一幕,她会说,如果在多尔和她之间,有一个人需要太阳神的保佑,那个人一定不是把杀人凶器架在她脖子上的多尔。
那把匕首很短,连上手柄在内,只有一尺出头。
以往多尔戴着它,在宫殿里走来走去,她只觉得可爱。
她并非因不懂战事而轻视那柄匕首,和她的主人。诚然,她不是如阿曼达·罗伊那样驰骋比武大会的骑士。
相反,她深知士兵赢得战争,征服天下的依仗,是良马、长矛、利剑、强弓,是良好的功勋擢升机制与能源源不断送往前线的粮草。
那么一把小巧又不起眼的匕首,在她眼中,就像多尔那个玩笑一样的名字,几乎没有力量可言。
直到多尔如幽灵一般,从凸窗边的窗帘后伸出手,轻巧而无声的让那薄如蝉翼的锋刃,在自己的颈上吻出一丝红痕。
“别动。”那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也让她流淌鲜血的女孩轻声说,温柔的声音宛如情人在耳边的呢喃:“小心些,它很喜欢你。”
温热的液体顺着冷漠的兵锋流下,沁湿了她长裙领子上的蕾丝。
她僵住了身子。在她的对面,米柔尔如她在镜中的倒影一般,也僵硬的好像一具尸体。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