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下船后，大家计划先回酒店休息，傍晚去海边吃烧烤。顾晓晓挽着陈妤禾回了房间。陈妤禾倒头就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顾晓晓叫了她几声：“去吃烧烤吗？你已经睡了两个小时啦。”

　　她艰难地掀起眼皮：“现在几点了？”
　　“马上八点了。”

　　“你去吧，我不吃。”陈妤禾重新闭上眼睛，“我再睡会儿。”

　　顾晓晓有些惋惜地说：“你真不去啊？我听说烧烤种类还挺多的。”
　　“嗯，我没胃口。”

　　“那你到时候想吃什么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带。”
　　“好，谢谢晓晓。”陈妤禾的声音越来越小，顾晓晓没再多说什么，踮起脚尖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陈妤禾醒了。

　　她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想继续睡，却始终睡不着了。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拿起手机，看到江覆行二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条微信：【你醒了后和我说一下。】

　　她给他回了个表情。
　　他秒回：【在房间等我。】
　　陈妤禾：【怎么啦？】

　　他没有再回复，陈妤禾放下手机，靠着枕头发了会儿呆后，她起身去洗漱了下，倒了杯水喝。

　　肚子有些饿了，但她不想吃烧烤，也不知道顾晓晓什么时候回来，她正想着等下吃什么时，床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江覆行。

　　他的声音明朗：“你还在房间吗？”
　　“还在。”
　　“我马上过来了，你方便开门吗？”

　　陈妤禾怔了一下，说：“嗯。”

　　她打开门，探出脑袋四处望了望，看到江覆行从电梯的方向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他也看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同时加快了步子。

　　江覆行走到门前，将袋子递给她：“小米粥。”

　　陈妤禾道谢后接过：“晓晓和姚临还在吃烧烤吗？”
　　“嗯，他们在和其他几个人玩游戏，正在兴头上。”

　　陈妤禾“哦”了一声，问：“那你要回去找他们了吗？”

　　“不去，我回房间看会儿电视。”江覆行指了指隔壁房间，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你有需要的话来找我。”

　　他走后，陈妤禾坐到桌前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一个透明的餐盒，旁边还有一个苹果。她慢吞吞地喝着粥，想着江覆行说的那句“你有需要的话来找我”，她放下勺子，给他发了条微信：【等下一起去散步吧。】

　　她紧接着发了条：【我还想看星星。】

　　江覆行回复：【好，我也想看。】

　　陈妤禾弯了弯唇，端起餐盒把剩下的几口粥喝了个光。

　　*

　　陈妤禾出门时换了条淡蓝色的裙子，和江覆行一起去了海边。今夜繁星满天，星星比陈妤禾昨天看到的还要明亮，她和江覆行吹着海风，并肩慢悠悠地走着，她觉得她会永远记住这个美好的夜晚。

　　“马上要出成绩了。”她算了算日子，说，“那天将会是我今年最紧张的一天，我可能会睡不着觉。”
　　江覆行笑道：“那么紧张干什么。”

　　陈妤禾老实说：“虽然觉得自己考得挺好的，但还是会忐忑。”她问，“你不会紧张吗？”
　　他的语气轻松：“一点点。”

　　也对。陈妤禾心想，他考上宜松大学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她正想夸夸他，他突然停下了步子，说：“或许我今年最紧张的时刻，是我生日那天。”
　　陈妤禾怎么都想不到原因：“生日？为什么？”

　　他垂眸看她：“我不知道会收到怎样的生日礼物。”

　　就因为这个？

　　不至于，真不至于。
　　他是不是在给她什么暗示？

　　陈妤禾心领神会：“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江覆行笑了两声，带着浅浅的鼻息：“真的？你可别耍赖。”
　　“当然是真的，你想要什么礼物？”

　　江覆行继续往前走着，心情似乎极好：“到时候再说。”

　　他们在不远处找了张长椅坐下，过了一会儿，面前走过两个女孩，看起来像中学生，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崩溃：“我妈翻到那些情书后，骂了我一顿，说怪不得我的成绩一直上不去。”

　　她旁边的女生问：“那怎么办啊，她告诉老师了吗？”
　　“呜呜呜我不知道，要不是你今天来找我，我都出不了门……”

　　女孩慢慢走远，陈妤禾没听清她们后面的对话，她扭头瞅了江覆行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她看着闪烁的星星，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快毕业那段时间，你收到过情书吗？”

　　江覆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偏头看着她，好笑地问：“蔡啸告诉你的？”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他的语气平淡：“是收到了一些。”

　　陈妤禾垂眼。
　　收到了、一些。
　　不止她那封。

　　她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决定继续试探：“那你有没有收到匿名的情书？”

　　暗示很明显了——
　　我也给你写过！你怎么能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

　　江覆行认真思索了几秒，摇头：“没有。”

　　没有？
　　陈妤禾愣住。
　　情书能自己长翅膀飞了？

　　她不死心地问：“你确定没有？”
　　“嗯，我确定。”

　　陈妤禾的脑子死机了。
　　当她想靠沉默来结束这个话题时，江覆行缓缓开口，语气中有一丝探究：“你问这个干什么？”
　　“……”
　　“还问得这么具体。”

　　陈妤禾自暴自弃般闭了闭眼，决定胡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匿名情书。”
　　“……”
　　“我还在想，现在写情书是不是都流行匿名，就问问你。”她强调，“没别的意思。”

　　江覆行立马接话，认真分析着：“写匿名情书的人，胆子不大，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字也不好看，觉得拿不出手，不好意思写自己的名字。”

　　陈妤禾：“……”
　　虽然这封情书并不存在，但她忍不住小声反驳：“字写得还可以。”
　　“能有你写的好看？”
　　“……”

　　江覆行建议：“所以你别在意这封情书了。”

　　星星好像黯淡了些。

　　陈妤禾有些懊恼，那张折了两下的信纸，确实不起眼，可能在他整理书本时，掉到了地上，或者被他无意推进了角落，最后被当成垃圾扔掉。
　　她当时应该加个信封的。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任何言行举止，都能被限定在名为“朋友”的框里。
　　那些令她心动不已的瞬间，似乎都只与她有关。

　　陈妤禾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有些难过。
　　但她不能让他发现她在难过。

　　手机响了一声。
　　陈妤禾点开手机看了一眼，说：“我们该回去了。”
　　“不再坐会儿吗？”
　　“嗯。”她站起来，一边回着消息，一边说，“晓晓没带房卡，她已经吃完烧烤，马上回酒店了。”

　　江覆行起身站到她旁边：“那走吧。”

　　*

　　陈妤禾回到房间后没多久，顾晓晓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陈妤禾起身开了门，顾晓晓举着一个章鱼玩偶在她眼前晃着：“你看这个章鱼，长得像不像姚临？”
　　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回到桌前整理东西。

　　顾晓晓跟着她走进来，坐在床上摆弄着玩偶：“我本来想给你带烤鱼的，结果你不吃，喝粥真的能饱吗？”

　　陈妤禾点头：“我不饿。”
　　“我晚上也看星星了，今天的星星好美哦。”
　　陈妤禾咬了咬嘴唇，继续手上的动作。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顾晓晓放下玩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歪头道：“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妤禾张了张嘴，突然哽咽：“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可是……”

　　在顾晓晓惊讶的目光中，陈妤禾说了一下大致情况。

　　顾晓晓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坐到陈妤禾身边，语气坚定：“我帮你。”

　　陈妤禾揉了揉泛红的眼圈，问：“帮我什么？”
　　“追他啊！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你可不能泄气呀。”
　　陈妤禾突然忐忑：“那我要怎么追？我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顾晓晓信心满满地说：“我以后帮你创造机会。”
　　陈妤禾凑近：“怎么创造？”
　　“我还没想好。”
　　“……”

　　“你先好好睡一觉。”顾晓晓走进洗手间，探出头，“来日方长，明白吗？”

　　来日方长。
　　如果她和江覆行都能顺利去宜松上大学，那他们应该可以经常见面，如果不能，那她就主动去找他。
　　然后再找个时间，当面向他告白。

　　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事。
　　一次失败不算什么。
　　嗯。

　　陈妤禾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翻出江覆行给她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清甜的果汁掠过味蕾，陈妤禾的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

　　回程的飞机第二天下午两点起飞，时间较为充裕，四个人商量着早点儿起床，先去酒店附近的纪念品商店逛逛。

　　这家纪念品商店靠近海边，装修风格偏简约，外观以白色为主色调，配上少许墨绿色的装饰线条。

　　老板是一个穿着绿色T恤的男青年，他介绍了下店里的热卖品，然后指了指右边那一排：“这些都是手工制作的首饰，你们可以看看，送给朋友、送给对象都非常合适。”

　　江覆行认真挑选了一条手链，问其他人：“这个好看吗？”
　　姚临瞥了他一眼：“送人的？”
　　江覆行说得云淡风轻：“嗯，送给女朋友。”

　　陈妤禾：“？”
　　顾晓晓也蒙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姚临嗤笑：“做梦吧你，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江覆行牵了牵嘴角：“送给我未来的女朋友，不可以吗？”

　　站在一旁的店主适时插话，他赞许道：“这位帅哥很有先见之明，你去别的地方就不一定能买到这么漂亮的手链了。”

　　店主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况且，你肯定也不会缺女朋友。”

　　陈妤禾听他们说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朋友”，心里忽地一酸。
　　上了大学后，他可能会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可能不是她。

　　想到这儿，陈妤禾生硬地说：“不好看。”
　　江覆行看着她，眉梢微微扬起：“你说手链不好看？”
　　“嗯。”
　　“那……”江覆行放下手链，说，“你觉得哪个好看，帮我参考参考。”

　　陈妤禾：“……”

　　陈妤禾原以为他会就此放弃给“女朋友”买礼物，看样子，他今天非得挑一件。

　　她扫了眼货架，指了指一条项链，上面有一个蓝色的吊坠，她有些别扭地说：“这个好看。”
　　她的话音刚落，江覆行就取下了那条项链：“那就这个，谢啦。”

　　姚临凑近看了一眼，他拍了拍江覆行的肩，语气颇为满意：“陈妤禾的眼光确实不错，以后我俩给对象买礼物，都找她帮我们选。”

　　江覆行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妤禾抿了抿嘴唇。
　　更酸了。

　　她转身往外走，说：“我去门口写明信片。”
　　江覆行跟在她身后：“我也去写。”

　　“我也要。”姚临刚迈出了几步，就被顾晓晓拦住了。
　　他打量着她：“……你怎么回事？杀气这么重。”

　　顾晓晓回头看了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怎么了？”

　　顾晓晓继续说：“你清醒一点，你是不会有对象的。”
　　姚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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