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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习惯了
闻人宁却觉得不对劲,这一切哪有那么巧?
尤其是冲到了出界口的那一刻,闻人宁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就连离开阎魔殿的出口都没有人把守。
她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阎魔殿冰冷的穹顶仿佛化作了那双凝固着恨意的凝夜紫色眼眸。
是他默许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席卷了闻人宁。
他将她彻底驱逐出他的领地,斩断最后一丝牵扯。
“呵……”破碎的冷笑从她喉咙里挤出,闻人宁垂下眼睛。
这样也好,两清。
他们两不相欠。
“宁宁?”孔令见闻人宁没有动,转头催促。
闻人宁回望一眼,眼眶泛红。
闻人宁跟着孔令进了那个幽暗的漩涡,身影消失的刹那,漩涡波动了一下,随即如同泡影般彻底湮灭。
赫连炤瑾独自站在开始衰败的园圃之中,背影挺拔如山,无边无际的孤寂。
永夜昙一点一点地枯萎凋谢,这个曾经废弃的园圃再度回归了荒芜。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朵枯萎的永夜昙花,逐渐地枯败。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点灰烬彻底碾碎,化作尘埃,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阿三原本趴在赫连炤瑾的腿边,看着满园子的花全都枯败,开始焦急地原地打转却无济于事。
它只能扑到赫连炤瑾脚边,“嗷呜嗷呜”地喊。
赫连炤瑾低下头沉默地看了阿三许久,轻轻嗤笑了一声。
他伸手拍了一下阿三的脑袋,“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急什么?”
真是狠心啊,连自己的狗都不带走。
真狠心啊,什么都不带走。
赫连炤瑾仰起脸望向远处的某个方向,再无波澜。
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
尽头是刺骨的寒风和混乱的灵力乱流,闻人宁几乎是摔出来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闻人宁牵扯到胸前的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她脸色苍白。
“宁宁!”孔令吓得连忙半跪下去扶她。
“走!”闻人宁抓住孔令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快走!回宗门……”
闻人宁不敢停留。
赫连炤瑾放她走,更像是一种彻底的抛弃和驱逐。
她必须在赫连炤瑾改变主意前,彻底逃离阎魔境。
不然若是赫连炤瑾执意要留下她,他们谁也走不了。
孔令不再多言,迅速喂闻人宁服下几颗保命的丹药。
他背起几乎要昏过去的闻人宁,化作一道残光,朝着玉衡宫方向疾驰而去。
孔令速度不慢,但他能感知到闻人宁在他背上,气息愈发微弱了,不免心急如焚。
闻人宁的命在他的肩上。
他终于带着闻人宁回到了玉衡宫,熟悉的灵力气息,熟悉的草木清香,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终于有救了!
“宁宁,我们到了!”孔令如释重负般,背着闻人宁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阿姐!”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及时扶住了闻人宁。
闻人宁跌入他怀中。
他看到闻人宁此刻的惨状,瞳孔骤缩,杀意骤起,“是谁?”
闻人宁脸色苍白,衣衫上大片洇开的暗红血迹已经干涸。
“赫连炤瑾……”珖眸光暗下来,语调森冷。
“别去……”看到珖的面孔让闻人宁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积攒的疲惫和伤痛如同决堤洪水般涌上。
她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只听到珖的急呼。
“阿姐!”
等到闻人宁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玉玄居房间里,周围都是淡淡的药草清香。
身上的伤口被仔细处理包扎过,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浓郁的药力在体内流转,虽然虚弱,但至少生命无虞。
“小师妹!你醒了!”守在一旁的药王谷弟子惊喜地叫出声,连忙跑了出去。
“阿姐!”珖最先从门外冲了进来,将手里的药汤搁在一边,就扑到闻人宁床边。
很快,玄臻和师兄师姐都赶了过来,看到闻人宁醒来,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
“师父……”闻人宁喊道。
看到玄臻,她又想哭了。
“好了。”玄臻抬手,指腹摩挲过她的眼尾,迟疑片刻,又放下了手。
甫明弯下腰,轻声问:“宁宁,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回事?”
闻人宁下意识看向孔令。
孔令被数道视线盯着,似乎想说些什么,给闻人宁传递信息,但又在玄臻的视线下闭上了嘴巴。
闻人宁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未改,“是我顽劣,惹恼了赫连君上,他赶我们回来,我和孔令师兄在回来中途遇上了万恶教袭击……”
简直是无懈可击。
若非是当场见证了闻人宁给赫连炤瑾下毒,又捅了赫连炤瑾一剑的人,都挑不出半点漏洞来。
除非能看出闻人宁身上的伤,是赫连炤瑾和她自己的手笔。
闻人宁所言和孔令说得别无二致,其他人都信了。
孔令暗暗松了口气。
玄臻的目光扫过闻人宁,仿佛洞察一切。
闻人宁神色未变,手心却无意识攥紧了。
珖握住了闻人宁的手。
闻人宁微微一怔,看向珖,珖唇瓣紧抿。
玄臻最终只是叹息一声:“回来就好……活着回来就好。”
他并未深问她经历了什么,只是眸光沉重。
师兄师姐们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询问、安慰。
闻人宁强撑着精神,应付了几句。
但她在人群里搜寻不到某个身影。
离开前她还在跟他闹变扭,一隔已是两年,就算是有了隔阂,也该散了。
她这次受伤治疗,估计也是他的手笔。
怎么会不来看她呢?
难道不成是真的气狠了,对她失望了,不想理她了吗?讨厌她了吗?
“师叔呢?”她忍不住问出声,“他……难不成还在恼我吗?”
骤然死寂。
众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愤怒。
闻人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
“改青师叔他……”甫明的声音艰涩,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痛楚,“改青师叔他……他……”
“他怎么了?”闻人宁不顾伤口的疼痛坐起身,抓住甫明的衣袖,“师叔他怎么了?”
“半年前……”甫明声音微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闻人宁说才好,“承天宗老祖前来求医,据说是遭遇万恶教伏击所受伤。师叔医治时,承天宗老祖身上突现毒烟……”
“他虽痊愈了,但师叔却毒入肺腑,后面就算解了毒也药石罔效,伤及根骨了……如今师叔双目无法视物……”
无法视物?
闻人宁耳畔嗡嗡嗡地作响,余改青怎么会失明?
余改青那样的人物,丹道圣手,亦可以当年一剑替她拦下追兵,那样锐气难当的人物,那样心高气傲的人……
就因为同族之间的龌蹉而……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闻人宁嘴唇发颤,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音。
她同余改青分别不过两年,竟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离别时她甚至任性到那样,那样不理解余改青的良苦用心,那样与他产生隔阂,那样跟他赌气,那样逃避他的关怀。
她任性到没有回头看一眼,血仇蒙蔽的不只是她的双眼,也是余改青柔软而伤心的眼神。
“你当时身在阎魔境,师叔说别告诉你的,他怕你担心。”甫明说。
邢优加愤恨道:“承天宗那些人,分明师叔是为了救他们,他们却隐瞒中毒的病情,知情不报,若非如此,师叔怎么会这样!”
承天宗,又是承天宗……
闻人宁的指甲深陷掌心,“那承天宗呢?”
“他们一口咬定不知情,万恶教大敌当前,我等也……”有人道。
死一般的沉寂。
跟花岛一样啊……大敌当前……
闻人宁闭了闭眼,哑声问道:“师叔呢?”
珖轻声道:“师尊一个人待在药王谷的房间里,他想一个人待着。”
闻人宁掀开被子,不顾劝阻,爬下床就虚弱得快要站立不稳。
“宁宁。”玄臻蹙眉,搀住闻人宁的胳膊。
“师父……”闻人宁低着头,“我在阎魔境时不懂师叔苦心,与他争执,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想看看他。”
玄臻皱着眉看了闻人宁片刻,最终轻叹一声,还是松开了手,“你受伤未愈,你师叔如今心情也不好,看望之后便先不要打扰他了,回来好生修养。”
“我明白,多谢师父。”获得了玄臻的首肯,闻人宁点了点头。
孔令连忙上前去扶住闻人宁,对着玄臻赔笑脸,“我去,我去,我送宁宁过去,保证一会就送回来。”
玄臻默许。
孔令带着闻人宁到药王谷,这里熟悉的草木芬芳和悠然自得。
距离余改青的住处越近,药苦味就越浓。
门虚掩着,孔令对里头喊:“师尊,闻人师妹来见。”
闻人宁颤抖着手,轻轻推开门。
室内昏暗的光线下,身形清瘦的青年背对着门而坐,丹炉冰冷,炉火早已熄灭多时,多少萧索。
渗漏的阳光透过竹窗缝隙,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
曾经温和清亮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如同蒙尘的玉石般。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透出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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