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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一片朦胧浓雾中,草木皆败。黄沙漫天,枯木横生,村落间皆是一片破败景象。
村民一个个骨瘦如柴,双目无神,宛如行尸走肉。
一道身影从屋舍中走出,怀中抱着最后的希望。
他走向自家的田地,小心翼翼将那一抹嫩绿种下。
枝丫随风舞动,少年猛地睁开眼。
方轻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缕缕金光透过屋檐间的缝隙洒进室内。
昨夜出了刘寡妇和方富苟合的事情,他和方宁睡得都比较晚,不曾想又做起了梦。
他低头看向胸前挂着的佛珠,他遵循寺庙和尚的嘱托,佛珠自戴上后再未离身,却接连多日做起同一个梦。
没头没尾,方轻就算想要深挖,也无从下手。
不过他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个问题他可以日后慢慢寻找答案。
他和方宁起身收拾一番,简单吃过早食后,扛着农具便去了地里。
之前托许里长换地,经过一致商讨,最后他们是和村尾的人家换了。
那户人家也知道是他们家占了大便宜,所以在许里长提出帮方轻家翻地的要求时并没有拒绝。
除此之外,方轻还和许里长批了一块村尾旁边未开垦的荒地用来种植他的蔬菜。
当时和缘春楼签契约时,岑公子给了他定金二十两银子。缓了家中的燃眉之急。
不过若是想要在村中买块好点的地,这些银子使出去怕是最后也所剩无几。
现在安稳年代,产量肥沃的田地,所需银两在八两到十两左右,旱地则在六七两,七八两之间浮动。单看土地质量和往年产量,价格也会有所不同。
而未开荒的地由于是还没有开荒的,后期需要人力去开荒,谁也不知道能开出怎样的地来,所以价格较低,二到三两一亩,买的就是一个归属权,若是开出来的是一块好地那就是赚了。
只是一般想这种情况的很少,农民和土地打交道久了,多少都能看出来哪些是好地,哪些地是旱地。
好的地早就已经被瓜分完了,剩下的基本都是旱地居多。
方轻又买了两亩地,家里就两个人,地太多了也种不过来。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他们要赶在春耕前把新买的荒地翻好,这样才不会耽误春耕。
换来的地翻地事宜已经被村尾的那户人家包了,他们只需要将新买的荒地整好就行。
方轻两人这两日先将地里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了。今日就要翻土,清理地里的石块,将埋在里面的石块都清理出来。
他们赶到划分好的那块地就开始弯腰劳作。两人都是勤快的,不多时就清理出一块地面出来,他们运气不错,翻出来的都是些小石块,好清理得多。
方轻直起身子,拿汗巾擦了擦额间的汗珠。额间的伤口结痂后,他便将纱布取掉了。
他眼尖,瞧见远处几个人影快速跑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方轻朝他们大喊。
那群人都是些未出嫁的哥儿姐儿们。
方轻看见一个身影从人群里钻出,朝他们这边来。
待凑近了,他才瞧出是谁。
“佳哥儿,这是怎么了?”
“是蔡婆婆……”徐佳跑过来,缓了缓气,这才道:“我们不是一起上山摘野菜去了么,谁知蔡婆婆背孙子的带子断了,孩子直接摔在地上,脑门磕在石头上了。一下子就出血了,我们这不赶紧送孩子去徐郎中那里。”
“蔡婆婆还在身后跟着呢。”
一听是蔡婆婆,方轻兄弟俩无不唏嘘。
蔡婆婆是他们村里的可怜人。
怀孩子时丈夫没了,好不容易将唯一的儿子拉扯大,成了亲,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眼看一家人的日子就要好起来,儿子又被不知道什么虫子咬了一口,等到发现时人已经没救了。那个时候蔡婆婆的孙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就没了父亲。
村里人都说蔡家的新生儿克孩子爹,不然蔡老爹就是蔡婆婆怀孩子时没了,这孩子也是,才几个月大又把亲爹克走了。
蔡家孩子降生之日是蔡家孩子爹没命之时。
这话不知何时便传了出去。
现在还看不出来,但等将来蔡婆婆孙子在亲事上怕是道路崎岖。
蔡婆婆媳妇又在出了月子后被娘家人带了回去,哪怕她再不舍孩子,可正如她家里人说的,她还年轻,不能耗在蔡家。
蔡婆婆也知道家里困难,不好耽误孩子她娘,也跟着一起劝。
不少人说蔡婆婆糊涂,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家里没个当家做主的汉子,一个人又带着一个孩子的日子有多难。
“我已经带大一个,有经验……可她不行,她还年轻,找个合适的再嫁不难。不能跟我一样,耗死在蔡家,再经历丧夫丧子之痛……”
蔡婆婆好似也信了村里传言。
她就这样一个人带着蔡家最后的香火过了下来。
蔡婆婆再怎么嘴上说好听的,身体也没法和年轻时候比。自己都过得紧巴巴,再养一个孩子,日子自然就难过。
村里人有时看见蔡婆婆有什么困难也会帮忙搭把手,但是村里人也不富裕,一些小事他们能帮,再多的却是不能了。
好在孩子娘有时还会回来送点吃食,只是村里人都听说了,孩子娘好像要嫁人了,以后怕是不会再来南山村看孩子了。
谁人瞧见蔡婆婆婆孙不道声可怜。
很快,方轻他们便瞧见了跟在人群后蹒跚踉跄跑着的蔡婆婆。
“平安会没事的。”
方轻记得他上一世好像听人说起过,蔡婆婆家的平安摔了,不过索性没什么大事。
就是需要好生养着,不然以后容易引起头部的问题。
他当时听人没事,便转头就忘了。
蔡婆婆给孩子取名叫平安,是希望他这一生不要像他爷爷和爹一样早早就亡故,一辈子平安顺遂。
平安可是蔡家唯一的根,是蔡婆婆活下来的动力。真不敢想若是平安没了,蔡婆婆怕不会没了盼头,随他们而去。
“希望如此。”徐佳担忧道:“我瞧着伤口不大,应是不打紧。”虽是这么说,语气中却充满着不确定,毕竟他又不是徐郎中,不会看病。
只有徐郎中说孩子没事,那才是真的没什么。
想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徐佳转而又跟方轻他们说起其他。
“你们住在山脚,怕是不知道。”徐佳笑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今早方老奶去刘寡妇家里又闹了一场。”
方宁惊讶:“又闹什么?”
“还不是为了方富叔给刘寡妇花钱的那些事儿。”
徐佳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人戳他脊梁骨,他这声“方富叔”都不想叫。看他做的那些都叫什么事儿。
“你们可知方富叔在刘寡妇身上花了多少银子?”
方轻猜想这银钱必然不少。
上一世到他死前,刘寡妇的日子过的都挺滋润的。
先说刘寡妇亡故的汉子,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全靠地里的庄稼过活。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半大小子,一年到头能攒几个银钱。
再说刘寡妇汉子都没了几年了,就算再厚重的家底也该花的差不多了,刘寡妇又没做过什么特别赚钱的活计,可她身上时不时穿着新衣裳。虽不是什么好料子,可那再怎么说也是新衣服。
刘寡妇一个丧了夫的寡妇哪里来的钱买?
不是没人心生疑窦,不过没证据,他们也只敢私下胡乱猜测。
方轻还记得刘家人也像昨日一般找刘寡妇打探过。话里话外无非一个意思,就是刘寡妇汉子是不是给刘寡妇他们留下不小的家产,或者他们有了什么赚钱的门路。他们都是刘家人,你家吃肉,也该让他们喝点汤。
他们哪里想的到,这钱是刘寡妇偷人得来的。
“花了多少?”
“十两!”
方轻方宁皆倒吸一口凉气。
十两?
方轻知道刘寡妇和方富差不多是一年前搞上的。
若是现在就已经有十两,那一年后少说也要二十两左右。
“这还是不算那银簪子的钱,这合计下来也有十二两了。”
“刘寡妇还有钱还吗?”
刘寡妇家里这段时间可没少赔银子,先是因为刘大牛就赔了不少,昨日又和方富通奸被抓又给刘家赔偿,还有徐郎中的药钱……这都好几两银子了。
“这谁清楚。刘寡妇直说自己没钱,而且还说那些钱都是方富叔自愿给她花的,她又没逼着他给。”
“反正我听那意思就是有钱也不会给,可把方老奶气的不轻。”
“若不是刘寡妇身上有伤,周围人拦着,方老奶是真会撕了她。”徐佳啧啧几声:“我看这事还有的扯皮呢。”
“我是发现这方家自从离了你们俩后是越来越倒霉了。”
面对兄弟俩疑惑的目光,徐佳解释:“你们看,你们一和方家断亲,方志远就被人打断了腿,小的那个脑门也被啄了一个窟窿出来,现在又出了这事……”
“说不准就像村里其他人说的那样,轻哥儿你是个有福气的,生生被方家拖累了。现在离了方家,日子会越过越好。”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玄乎,不过还是借你们吉言。”
旁人不知晓内情,方轻哪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挑在方志远要回来的那天断亲的。
方志远没敢跟家里人说是被谁打断腿的,他却是知晓,方志远完全就是惦记上不该惦记的人,结果被人给揍了,那人他还惹不起。
方志远比方轻大两岁,今年都十九岁了。和他一个年龄段的汉子早就成家,孩子都好几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方志远说是读书人,到了这个年纪却一事无成,至今连个童生都未考上。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他却嫌弃村里的哥儿姐儿,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他。
他看上县里秀才的女儿,可人家什么身份?秀才给他女儿寻的不是已是秀才身份的汉子,就是前景有望的童生。
他方志远算什么?
科举上一事无成,年龄又比女儿长好几岁。
莫说秀才看不上他,就连秀才女儿对其也并无好感,只觉此人甚是烦人的很。
此次在县里便是如此,方志远又纠缠秀才女儿,结果被爱慕秀才女儿,才被未来岳丈认可的汉子撞见。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那汉子可不似方志远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直揍得方志远哭爹喊娘,最后被打断了腿。
那汉子也非蛮横之人,还给方志远送去了医馆,药钱汉子也尽数包了,只叫方志远长个教训,不要再纠缠秀才女儿。
方轻上一世方志远刚被打断腿时,因着他没说明,家里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伤。
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方志远后来伤好后又明知故犯,继续纠缠秀才女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况被人恭敬了好些年的秀才。
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秀才的这口恶气实在咽不下去。
他必须让这厮好生吃点教训,让其明白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
秀才先是让人查了一番方志远家庭情况,得知方志远家中都是些不讲道理的,顿时就绝了要这一家人管教方志远的心思。
若是让这群人知晓方志远纠缠他女儿,怕不是也会赖上他们家,连累自家女儿的名声。
好在秀才有结识的人脉关系,想要解决一个小小的农家子再简单不过。
方志远所读书之地乃是县学,是翟县令上任后所建,为的就是让被家贫所累的贫困学子也能心无旁骛的读书,将来多出几位有能力的。若有幸考取功名,好报效朝廷。
因此县学的束脩并不高,农户紧紧腰带,还是能省出来的。
许阿叔家的许颂就是在县学读书,不过因许颂考中了童生,早早和方志远分了班。一门心思扎进学海里,方志远做了些什么,他有时还真不知道。
县学所选的老师也是县里学识比较高的秀才们担任,能在这样的老师手里学习知识,尤其对于农户出身的学子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除了方志远。
教学的秀才们苦方志远久已。
县里的这些秀才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时不时还会举办诗会。
诗会上几人相聚,皆因方志远大道苦水。
他们其中不少都是农户出身,最见不得方志远这般虚度光阴,白耗家中银钱,不体谅家中辛苦的人。
正好被方志远纠缠女儿的人同他们一样厌极了方志远,于是他们想了个法子,将方志远赶出了县学。
为了给女儿出气,那位秀才还联合好几个不愿去县学教学的秀才们拒收方志远。
家里为方志远东奔西走,求爷爷告奶奶,都没一个敢收他。
也是有不差银钱的秀才爱吃方轻摊子上的蔬菜,知道方轻是个可怜的,这才提点了方轻几句。
方轻这才搞清楚了事情缘由,皆是因为方志远的一己之私。
方轻一细想上一世的事情,顿时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
没有秀才愿意教方志远,方志远又不是个勤奋好学的。上一世他是怎么凭借自身努力考中秀才的?
他可不信以方志远的脑子,自学反而让自己的才华展露无疑。
这里面绝对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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