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敌

　　青木回天丹与地心玉髓的药力在凌蚀体内缓缓化开，如同春日的暖流渗入冻土。那股源自上古灵丹的磅礴生机与地心深处孕育的温和灵力，开始与“死灰”的侵蚀之力展开拉锯。

　　嗤嗤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岩洞内持续不断，仿佛冰与火在看不见的战场上激烈交锋。凌蚀体表那些恐怖的伤口开始缓慢地蠕动、收口，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但至少，溃烂的趋势被止住了。

　　最顽固的是覆盖半边脸颊和眼窝的厚重冰晶，以及那些附着在伤口深处的透明“死灰”。丹药与玉髓的力量似乎对它们效果有限，只能勉强遏制其蔓延，却无法根除。

　　墨渊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断将自身幽冥之力转化成相对温和的滋养之力，配合药力输送给凌蚀，维持着他那微弱到极致的生机。这个过程对他的消耗极大，脸色比刚进洞时更加苍白。

　　但他没有停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外从黑夜转为黎明，又渐渐日上中天。

　　就在墨渊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异变突生。

　　一直静静躺在凌蚀心口、散发着微弱冰蓝幽光的传承碎片，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被动的、微弱的闪烁。

　　而是一种主动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唤醒”的、短暂的明亮。

　　紧接着，碎片中那缕精纯的冰寂之力，不再只是被动散发，而是如同受到指引般，主动流出一丝，顺着凌蚀的经脉，缓缓流向他的丹田位置。

　　而凌蚀那本该一片死寂、金丹溃散的丹田，竟然在这股冰寂之力流入的刹那，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灵力的波动。

　　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存在”本身的共鸣。

　　墨渊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凌蚀的丹田位置。

　　下一刻，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缕极其细微、近乎虚无的透明火焰，竟然从凌蚀丹田那本该“空无”的废墟中，悄然燃起！

　　火焰微小得如同风中残烛，颜色透明得几乎看不见，但墨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火焰中蕴含的，正是与“死灰”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本质的——冰寂之意！

　　它不是毁灭，而是……“存在”本身在“终结”后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或者说，是凌蚀的绝情道意，在金丹溃散、肉身濒死、神魂即将被“死灰”彻底侵蚀的绝境下，与入侵的冰寂之力碰撞、交融后，产生的某种……不可知的异变？

　　那缕透明的火焰一出现，便开始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燃烧”那些附着在伤口和经脉中的“死灰”！

　　不是驱逐，不是对抗。

　　而是“同化”与“吸收”！

　　“死灰”在透明火焰的灼烧下，发出无声的哀鸣，如同积雪消融般，一点点化为更加精纯、却更加驯服的冰寂之力，汇入那缕火焰之中。火焰随之壮大了一丝，颜色却愈发透明，愈发……冰冷。

　　与此同时，凌蚀的身体也出现了变化。

　　覆盖半边脸颊的厚重冰晶开始融化，不是化为水，而是直接气化，化作一缕缕透明的寒气，同样被丹田那缕火焰吸收。冰晶下的皮肉露了出来，虽然依旧苍白，布满裂痕，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诡异的、被冻结的僵硬。

　　他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变得明显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更加……稳定。

　　更让墨渊震惊的是，随着“死灰”和冰晶被火焰“燃烧”吸收，凌蚀丹田那缕火焰的周围，开始有极其细微的、冰蓝色的灵力光点重新汇聚，如同百川归海般，缓缓形成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凝实的……漩涡雏形。

　　那是……新的金丹，正在孕育？

　　墨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丹溃散，对于修士而言几乎等同于道基尽毁，修为尽废。重塑金丹，比从头修炼还要困难百倍，且需要难以想象的机缘与资源。

　　可现在，凌蚀竟然在濒死状态下，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开始了金丹的……涅槃重生？

　　这已经超出了墨渊对修炼的认知。

　　他死死盯着那缕透明的火焰，以及火焰周围缓缓成形的灵力漩涡，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冰寂之力的真正本质？绝情道体的极限？还是凌蚀自身那非人的意志与道心在绝境下的爆发？

　　无论答案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可能颠覆认知的奇迹。

　　他不再迟疑，将储物戒中所有能用的、蕴含灵力和生命力的丹药、灵材，甚至包括几件品阶不低的、蕴含冰寒之气的法器，全部取出，捏碎，将精华尽数引导向凌蚀的身体，尤其是丹田位置。

　　他要为这场涅槃，添上最后一把薪柴。

　　凌蚀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吸收着一切涌来的能量。那缕透明的火焰摇曳着，将一切杂质焚烧、提纯，转化为最精纯的冰寂之力与灵力，注入那缓缓成形的漩涡。

　　漩涡旋转的速度逐渐加快，体积也在缓慢增长。中心处，一点比针尖还小的、透明的幽光，开始凝聚。

　　时间，在无声的涅槃中飞速流逝。

　　洞外的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而洞内，凌蚀的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濒死的谷底，顽强地、缓慢地……向上攀升。

　　墨渊靠在岩壁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疲惫、却又异常复杂的笑容。

　　“凌蚀啊凌蚀……”

　　“你这家伙，到底还要……吓我多少次？”

　　他的声音很轻，很快消散在洞内重新升起的、冰冷的灵力波动中。

　　而那缕透明的火焰，依旧在无声地燃烧着。

　　燃烧着死亡，也燃烧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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