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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装绊倒与薄荷烟
游园会当天,阳光明媚,幼儿园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欢快的音乐声。五彩的旗帜飘扬,各个游戏摊位前都排起了小队,空气中弥漫着棉花糖和爆米花的甜香。
而在幼儿园后院一个相对安静的杂物间角落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你确定...这玩意儿能穿?”顾栖迟的声音从一堆巨大的、棕色的毛绒布料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明显的怀疑和焦虑。他正在努力把自己塞进一件巨大的熊本熊人偶服里,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穿宇航服。
许南枝正帮他整理着背后繁琐的搭扣,闻言忍不住笑:“放心,绝对可爱到爆表,保证小朋友们追着你跑。”她利落地扣上最后一个扣子,拍了拍熊背后厚厚的绒毛,“好了!转过来我看看。”
顾栖迟艰难地转过身。巨大的熊头罩抱在他怀里,露出他憋得有些发红的脸和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睛。宽大笨重的玩偶服让他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巨人,行动极为不便。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裹起来的粽子...”他小声抱怨,试图活动一下手臂,却只带动了软绵绵的熊爪在空中晃了晃。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起来无害又可爱。”许南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她的万能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心包装好的小盒子,塞进熊玩偶服胸前一个不起眼的小口袋里,“钢笔在这里面,还有一张简短的字条,解释了它的来历和沈先生的歉意。找准机会,塞给她就行。”
她又递给顾栖迟一个微型耳机塞进耳朵:“我会在外面盯着,告诉你她什么时候落单。林遇在街对面的咖啡店等着,有意外情况他会接应。”
提到林遇,顾栖迟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林遇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咖啡,目光望着幼儿园方向,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他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朝这边微微点了点头,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右臂。
顾栖迟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终于把那个沉重的熊头罩戴了上去。
世界瞬间变得昏暗、闷热,而且隔音极好。外面的欢笑声变得模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头罩里回荡。一种熟悉的、社恐式的窒息感包裹了他,但奇异地,这厚重的“外壳”又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没人看得见真正的他。
“好了,出发!”许南枝的声音透过微型耳机传来,带着鼓励,“目标正在‘手工糖画’摊位帮忙,大概五分钟后会换班休息,会往后院仓库方向去。那是条小路,人少。”
顾栖迟(现在是熊本熊了)笨拙地挪动脚步,推开杂物间的门,走进了热闹的游园会场地。
效果立竿见影。
“哇!大熊!”、“熊本熊!抱抱!”、“妈妈看!是活的!”
孩子们瞬间被吸引,欢呼着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抱住他毛茸茸的腿,叽叽喳喳地要求合影和拥抱。顾栖迟僵在原地,隔着厚厚的玩偶服,都能感受到那份毫无保留的热情和快乐,脑中被各种明亮的、糖果般的色彩填满,暂时驱散了沈致知带来的深蓝。
他笨拙地、依循着本能,用软软的熊爪轻轻拍拍孩子们的头,配合着拍照。这感觉...竟然不坏。
“手工糖画摊位...目标移动了...往左...对,就是那个穿粉色围裙的...”许南枝的声音在耳机里指导着。
顾栖迟艰难地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转身,看到了沈念雅的背影。她正和另一个老师交接工作,然后解下围裙,揉了揉肩膀,果然朝着后院仓库的小路走去。
机会来了!
他小心地、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挪动庞大的身躯,试图跟上。但玩偶服太重太笨拙,视野又受限。就在他快要跟上时,脚下突然被一个滚过来的皮球绊了一下!
“小心!”耳机里传来许南枝的低呼。
但已经晚了。顾栖迟只觉得天旋地转,巨大的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砰!”
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熊头罩都差点摔飞出去,幸好有带子系着。世界在他眼前晃荡,灰尘的味道冲进头罩。
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和大笑。
远处的沈念雅被身后的动静惊动,回过头,看到一只巨大的熊笨拙地摔在地上,忍不住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意识地快步走过来想帮忙。
“你没事吧?”她忍着笑意,伸手想扶他。
机会!虽然是以一种极其狼狈的方式创造的机会!
顾栖迟心脏狂跳,也顾不上丢脸了,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同时一只手摸索着胸前那个装钢笔的小口袋。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许南枝急促的声音,语气异常凝重:“等等!先别动!味道不对!”
顾栖迟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身上的味道...刚才那一瞬间,看到你摔倒的时候,‘墨水苦涩味’突然消失了!”许南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取而代之的是...是一种非常非常淡的、被埋得很深的...‘薄荷烟’的味道!和沈先生身上的残留味道一模一样!”
顾栖迟愣住了。薄荷烟?那不是沈致知的味道吗?怎么会出现在沈念雅身上?而且是在这种情境下?
沈念雅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弯下腰,关切地看着他:“摔疼了吗?能起来吗?这衣服看着就重。”她的语气很自然,带着善意,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笑意。
但透过熊头罩的网格视窗,顾栖迟近距离地看到,在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类似怀念和难过的复杂情绪。那不是对一个陌生工作人员摔倒的单纯反应。
许南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明悟:“我明白了...不是怨恨...或者不全是怨恨。她压抑的不是愤怒,而是...而是另一种东西。她可能在用‘怨恨’来掩盖别的更复杂的情绪...比如,思念?”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打乱了全盘计划。如果她不是纯粹的恨,那这支代表“错误和道歉”的钢笔,真的是她需要的吗?
“改变计划!”许南枝当机立断,“先别给她钢笔!试探一下!问问她...问问她是不是以前也见过类似摔倒的笨熊?”
顾栖迟:“......”这怎么问得出口?!
但沈念雅已经向他伸出了手:“来,我拉你起来。”
顾栖迟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借着她的力道(其实主要是自己用力),笨拙地、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巨大的熊脑袋耷拉着,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沈念雅又笑了:“下次走路要看好脚下哦,大熊先生。”她转身准备离开。
顾栖迟一急,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声音通过头罩变得闷闷的嗡嗡的):“谢...谢谢...你...你爸爸...以前也这么摔过吗?”
话一出口,他就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念雅离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绷紧。周围嘈杂的欢笑声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
过了好几秒,她才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掩饰的惊讶和...震动。她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看起来傻乎乎的熊,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玩偶服看到里面的人。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栖迟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耳机里,许南枝也屏住了呼吸。
赌对了?这句蠢话竟然真的触动了什么?
第五个故事,在一声笨拙的摔倒和一个更笨拙的问题后,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深埋在岁月尘埃下的真相,似乎终于要被撬开第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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