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安息

　　餐馆里坐着的人赫然是那8位病人，他们各自占了一个位置，彼此隔了一些距离，看起来几个人都不熟络，盛儒释揉了揉眉心，选择忽略这些人是怎么从病房到食堂的。
　　但是吃饭的时候也是机会观察这几人到底谁是真的在生病。
　　首先是邓元和，他正啃着大酱骨吃的津津有味，无法忽视的是，他一直在抖腿，抖的还是他那所谓骨折了的右腿，盛儒释叹了一口气，乘着其他人还没发现他在门外观察接着看其他人。
　　柳上贵吃着芹菜腰花，手指在手机上快速划过，弓腰驼背，姿势好不惬意。这人面色不错，看上去什么病都没有。
　　赵强是右手受伤，但他左手吃饭用着好像不舒服，随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把筷子换到了右手。
　　陆常吃一口大米饭就送一口上海青，他表情有些苦闷，伸出左手挠了挠右腿处的石膏。
　　莫君伍缩在角落里，他的眼睛对上了盛儒释的眼睛，有些瑟缩，沉默着低下头吃白饭。这个人......是什么病来着的？盛儒释第一次的巡房并没有看出来这个人有什么外伤或者内伤。
　　钱蜜圆吃着清煮白菜送着粗粮，饭量很少，表情看上去不算好。
　　李全英左手绑着绷带，右手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她的手机是横着放的，在外面也可以听见声音，应该是在看电视剧。
　　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黎积乔，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发现盛儒释在外面观察了，见盛儒释的视线转移过来他还轻微笑了笑，他在喝梨汤，倒是真补肺的。这个人，格外捉摸不透。
　　盛儒释剩下的吃饭时间不多了，他只能抬脚进入这个食堂，他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随后朝他打招呼，盛儒释只是点头，在点的食物上来的间隙再观察其他人吃饭的模样已经跟刚刚大为不同了，所有人都拘谨了几分，盛儒释笑笑心里对几人的病情真假有了多的几分判断。
　　食堂里弥漫着一股廉价消毒水和食物混合的古怪气味。盛儒释点的清汤面很快被端了上来，他低头吃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八个人。
　　晚餐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结束。病人们陆续离开，返回各自的病房。盛儒释则径直去了医院的档案室，他需要查阅更详细的卷宗，尤其是入院记录和最初的诊断说明。
　　档案室里堆满了落灰的文件夹。盛儒释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这八个人的档案。果然，如护士所说，病历记录千篇一律的简陋，但在入院原因和家属联系栏，还是能看出些端倪：
　　陆常：入院原因“摔伤”，家属联系栏写着“子，陆XX，电话XXX”。不算频繁的探视记录，最近几天更是为零。
　　邓元和：入院原因“运动损伤”，家属栏空白，紧急联系人写的是舍友名字，电话后标注（已联系，已接）。
　　赵强：入院原因“工作中摔伤”，工作单位“XX送水站”，家属栏空白。
　　黎积乔：入院原因“咳嗽、发热”，记录相对详细，有体温变化曲线，家属栏“弟，黎XX”，探视记录屈指可数。
　　柳上贵：入院原因“腰部扭伤”，家属栏“妻，王XX”，探视记录显示其妻几乎每日中午都来，但柳上贵多以“需要静养”为由让其短暂停留后离开。
　　莫君伍：入院原因“情绪低落、失眠”，无具体描述，无家属联系方式，无探视记录，只有每日送餐和查房的记录。
　　钱蜜圆：入院原因“营养不良、虚弱”，家属栏“父，钱XX；母，李XX”，后面跟着数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记。
　　李全英：入院原因“手臂划伤”，工作单位“XX公司”，入院后公司同事有电话询问，记录显示“患者情绪激动，拒绝沟通”。
　　合上卷宗，盛儒释揉了揉眉心，这里的卷宗倒是透露了一些信息，秉持着副本不会给无用信息的想法，他猜测，这些标识出来的家人，舍友和同事也是解决任务的一个部分。
　　到底有什么用呢？盛儒释拿笔标记出了几人对应的情况，注意到有联系方式，他突然想到，能不能打电话给这些人的联系人呢？
　　说做就做，盛儒释直接按病房床号次序逐一拨打电话，陆常的儿子电话是打不通的，邓元和的舍友电话倒是在拨打后的十几秒后接了起来，只是对方算不上耐心。
　　“喂？”邓元和的舍友接完电话后先开口询问。
　　“是邓元和的舍友吗？”盛儒释开口询问，明显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啧声。
　　“嗯，他又有什么事？”
　　“嗯，目前还好，我只是想询问一下他当天是怎么受伤的？”盛儒释其实已经断定了邓元和在说谎，只是现在要再确定一下，他也不能保证治疗错患者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打篮球要踮脚不成功摔倒讹钱的事呗。”对面的语气很恶劣，但是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量可不小，邓元和原来是为了讹钱才装病的？
　　盛儒释挂断电话后在笔记上记下了邓元和腿伤的真正原因。
　　赵强的档案里并没有记录亲属的电话，记录的是工作单位的固定电话，拨过去没人接听，也是，这个时间点除了医生，外卖员和牛马还有谁在坚守岗位呢？
　　黎积乔弟弟的电话打了两次后才打通，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似乎有欢呼有尖叫有音乐。
　　“喂。”对面的声音很沙哑，“什么事，说。”
　　“你好，这里是慈铭医院。”盛儒释刚刚说话，就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
　　他无奈，又拨了回去，谁知道直接显示他的电话被拉黑了。
　　接着是柳上贵的妻子，电话才拨打两三秒就很快被接通了，女人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焦急，“喂，是医院吗？”
　　“是的，这里是慈铭医院。”盛儒释刚刚报完自己是医院的，就听见女人一连串的追问，“我老公他怎么样了？他吃饭吃的习惯吗？腰有没有事情啊？你们医院能不能家属陪床？或者让家属带饭？”
　　这让盛儒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不跟着女人的问题，而是直接询问，“王女士，是这样的，柳先生的腰目前来看不算严重，我们只是想明确柳先生的腰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哦，那就好，但是我老公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女人完全忽视了盛儒释的问题，又开始念念叨叨希望柳上贵能健康的早日出院。
　　“王女士，我们这里是需要清楚你丈夫是怎么受伤的才好对症下药。”盛儒释只能这么说。
　　“啊，那我说我说.....”女人更加慌乱了，但是过一会儿她顿住了，一段时间过后才回复，“那个，我老公是出差的时候伤到的，我也只是知道他是腰伤了，其余的完全不清楚。”
　　“嗯，好，那我们会酌情考虑给柳先生用药的。”盛儒释直觉这其中有些问题，但一时间摸不着线索，而且他也不算正式巡查到柳上贵的病房，也不太清楚柳上贵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医生医院明天中午能接受家属送饭吗？”女人还是不死心。
　　“你送吧。”盛儒释扶额，希望明天中午巡视的时候能看见柳上贵露出他的马脚。
　　莫君伍则没有任何备注，难道他是孤儿吗？他受伤的地方又在哪里呢？盛儒释在莫君伍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标识出来需要重点关注。
　　钱蜜圆的父亲并不接电话，母亲倒是接的很快，电话那头传来电视剧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吵闹声，“是谁啊？”
　　“你好，这里是慈铭医院。”盛儒释转了转手中的笔，“请问您是钱蜜圆的亲属吗？”
　　“......是的，我是她的妈妈，她生病了吗？”钱母的声音压低，好像远离了嘈杂的环境。
　　“她有些营养不良，您这里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什么？”钱母的声音有些愤恨。“营养不良？他怎么能......”随后又压低了几分，“你们医院地址在哪里，我挑个时间会来看她的。”
　　“好，您来了我们在细聊。”盛儒释做了标记。
　　最后李全英的公司固定电话，原本盛儒释打过去的时候是不抱希望的，但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接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个女性，“您好，这里是遇见缘分婚恋介绍所。”
　　“你好，这里是慈铭医院，请问是李全英女士的工作单位吗？”盛儒释愣了一下，随后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熟练地介绍了来意，“李女士目前情况稳定，医院这里需要明确李女士是怎么受伤的。”
　　“哦，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就是知道她手受伤了，这段时间需要请假。”对面的女声显得很疲惫。
　　“好的。”盛儒释点头，没从对方的回答中获得什么有用的讯息，在挂断之前倒是听见对方询问，“她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最近公司很忙。”
　　盛儒释也没办法盖棺定论，就说还需要再确定确定。
　　就此第一天的晚班时间就结束了，陆常儿子和黎积乔弟弟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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