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拾明月邶

　　次日清晨
　　路上堆积的微微雪迹已经渐渐融化。
　　马蹄奔腾在湿润的地面，激起水渍。
　　昨夜一日未眠，晏邺北把时莞哄睡着过后就在书房一直翻找起来。
　　军功宝册和一摞摞圣旨被他从金锁箱里拿了出来。
　　将这些东西整理好都放在书桌上，他按动箱底的装置。
　　高如□□的书架被缓缓拉开，幽幽长道的墙壁上燃起了微微火光。
　　调整衣衫，精致的小匣子和一叠旧信笺就被他抱在怀里带了出来。
　　“阿晏啊，本宫是个没福气的，怕是往后看不到莞儿出嫁的那天，”
　　临终前云皇后颤巍巍地将手里的木簪子放在他的手里。
　　“我知道你是个端正的好孩子，莞儿交给你我放心，这簪子你替我收好，在她出嫁的那天给她。”
　　跪在地上，少年从云皇后冰冷的手上接过这簪子。
　　“好好看着那孩子，别让她嫁错了人。”
　　那年风雪交加，晏邺北算是正式接过了她的一生。
　　微风吹动院里光秃秃的枝干，又是一年冬的开始。
　　“希望您能对我满意。”
　　思绪从盒子里撤回，晏邺北将簪子装在绶囊里随身携带。
　　“主子，宫里来话了，请您去一趟。”
　　陈绎推开门，严肃地传话道。
　　“什么事。”
　　“来的公公没细说，只是传答了皇上让您紧急进宫的旨意。”
　　“知道了，”
　　他接过陈绎递来的毛氅推门出去。?
　　“备马。”
　　“是。”
　　越过宫门，两旁大道的梧桐枝叶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洁白的雪花轻轻依赖在掉尽黄叶的枝干上，悄悄覆盖住冬日下的孤冷。
　　今日并无早朝，所以晨间的临合殿前十分冷清。
　　跃马而下，晏邺北朝着早已在宫门外等候的陈公公走去。
　　“陛下已经在御书房等着殿下了，您随奴家这边请。”
　　“好。”
　　往日清净的御书房今日却异常吵闹。
　　从宫道走进御书房的地界，放眼望去，稍有上品的官员们都在门外候着了。
　　一个个都分散着聚集着，叽叽喳喳地声响吵得让人头疼。
　　“诶诶诶，临王殿下来了…会不会…”
　　“诶呀，这次我觉得悬，辽燕的那些也不是好惹的…”
　　“行了都别说了…一会叫听见了…”
　　“诶哟…这次这么多士兵压境…”
　　无声地越过这些嘴碎的愚蠢文人，晏邺北径直走进御书房。
　　“臣来迟了，望陛下恕罪。”
　　半跪在地上，他朝着坐在上堂扶眉的皇帝开口道。
　　“行了邺北，起来吧，”
　　皇帝本就有些苍老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愁思。
　　“赐座。”
　　“谢陛下。”
　　看向欲言又止地皇帝，晏邺北先一步开口。
　　“陛下有话不妨直接告诉微臣，臣定当竭尽所能为大临。”
　　眼中的血丝彰显着懊悔的内心，皇帝看看眼前自己最得力的将臣，他叹了口气。
　　“是朕的失误，”
　　他顿了顿。
　　“朕本以为辽燕这次来访我大临是为了结缔盟约，不曾想竟是为了盗取大临的情报，方便往后的出兵。”
　　皇帝沙哑的嗓音带着自责。
　　“昨夜宫里，辽燕王忽而暴毙在住处，本该随行的玄贞王也不见踪迹，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部死在利剑之下，等到宫人第二天发现上报时，边境就已经来报了。”
　　“玄贞王已经称帝出兵我大临了对吗。”
　　晏邺北看着御口难开的皇帝，淡淡地接过话。
　　抬眸看向一脸冷寂的爱臣，皇帝忧心地问道。
　　“报上来说，他大约带兵20万，尽是精兵烈马，准备良久，你…有把握吗。”
　　松弛的眼眶似乎快被疲倦压垮，眼里的哀愁似乎与多年前少年出兵盂国时的眼神重叠。
　　“微臣想知道陛下这边给我多少兵马。”
　　“精兵10万，良驹2万匹。”
　　“够了。”
　　起身半跪在皇帝跟前，晏邺北将怀里的信封和木簪掏出。
　　“如若这次微臣再次凯旋，望陛下能许微臣一卷圣旨。”
　　认得他递上的木簪也认得那信上的字迹，皇帝憔悴的眼眶瞬间红了眼。
　　“无论何事，朕都答应你。”
　　“谢陛下成全。”
　　接下虎符离去，晏邺北将那两件物品留在原地。
　　梧桐木簪摆放在桌上，陈旧的信纸也染上新的泪痕。
　　泛着银光的铠甲已经穿上了身，头盔上飘着薄薄一层雪霜。
　　交替的思绪在心里不断反复着，回府路上练习的说辞此刻一句也讲不出来。
　　犹豫地站在时莞的房门前，晏邺北抬起的手又放下。
　　“殿下，您真的不跟公主道个别吗。”
　　跟着主子转头朝门外走去，陈绎看着他眼底的泪已经润红了眼眶。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奔腾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在耳畔，心疼的泪水划过少女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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