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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
周末,入夜。周晏清刚出去聚餐结束,正在浴室里洗澡。陆子荫坐在床上,旁边靠着那个巨大的玩偶,膝盖上摆着厚厚的一本相册。
相册是老的,但里面装的照片都是新的。
陆子荫伸出手,从桌上的衣兜里扯出一张拍立得,是那天在海边,周晏清拖着她去一个照相亭里拍的。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只好把小小一张照片塞进了一个不合尺寸的大封袋里。
她把相册举起来端详,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已经有这么厚了。
七八个月。不长也不短。
几十张相片,大半都是周晏清。和日记里一样。
敲门声响起。陆子荫应了一声,把相册翻到过年的一张全家福。
周晏清推门,探出一只脑袋,眨眨眼。
“还不睡?”她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头发也胡乱地散在肩上。
“一会就睡。”陆子荫下意识问,“睡不着?”
周晏清下意识想说“没有”,但仔细一想,睡不着也算是她的常态。哪怕这几个月来好了不少,药还是没有离身。
“还好。”所以她说。
“哦。”陆子荫说罢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看照片。
周晏清的睫毛又扑闪几下。
“如果我说我睡不着,你要来陪我吗?”
冷不丁的,突然的,开玩笑的一句话。
于是陆子荫知道,周晏清今晚又喝酒了。
她红着耳朵抬起头,面无表情:“晏清姐,下次少喝点。”
经过一整个春节的验证,陆子荫确实对缓解周晏清的失眠有用。至于为什么,没人说的清楚。周晏清想过要不要买个等身抱枕,转念一想总觉得怪怪的。于是作罢。
她眼神晃了晃:“没喝多少。”然后解释,“组里人说上次我没去吃饭,这次一定要喝一点。”
陆子荫没说话,周晏清也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气了。
“我知道我酒量,心里有数。”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只有那一次,有点过分。就那一次。”
陆子荫又很快输给了那双眼睛。
她低下头,喉咙里挤出一个扭捏的“嗯”。
周晏清倚在门上,敲了敲门框,唤起陆子荫的注意力:“说正事。”
陆子荫抬头。
“你看啊,过两天我不是走了吗?”
陆子荫眼里的光暗了一瞬间,整整一瞬间。
“宋安秋他们非要组织什么饯别酒……其实就是找个由头吃饭。”周晏清眨眨眼,“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
周晏清一愣。她本以为陆子荫会多想一会,多问几句在哪里在什么时候之类的。
可是陆子荫直接回答,连想都没想。
周晏清婉然一笑:“好。”
.
“陆。子。荫。”
许映欢的第三声,终于被听见。陆子荫晃了晃脑袋,抬起头。
“有事?”
许映欢戳了戳摆在陆子荫面前的一张练习卷,央求:“问你道题,这个隐零点怎么求的?我看半天了。”
陆子荫回过神,低头看题,琢磨半天:“呃,马上上课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行,我下个课间来找你。”许映欢眨眨眼,“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
陆子荫露出一个纯真的问号脸。
“这几天老是看到你发呆。”许映欢狐疑地凑上去,“没考年级第一对你打击这么大?”
“才、才没有。”
“那是什么?”许映欢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陆子荫顿了一下,认输般叹了口气,小声回答,“我姐要出国了。”
“什么!?”
半个教室都看过来。
“许映欢你又抽什么风?”还是那个和许映欢不对付的男生。
“去去去,没你的事。”许映欢摆摆手打发他,转又低下头小声问,“啥意思?”
陆子荫抬起头,上课铃声正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许映欢遗憾地拍了拍陆子荫的肩:“下课跟我说。”坐回座位。
然后把她那张数学卷子留在了陆子荫桌上。
陆子荫:?
那你的隐零点呢?
.
“所以呢所以呢,怎么回事?”
陆子荫硬着头皮把题讲完后,许映欢劈头盖脸就把问题泼了过来。
“就、就是出国啊。”
陆子荫也不清楚具体细节,只知道周晏清是出国参加一个交换项目。技术细节讲了她也听不懂。
“不回来了?”
啊,陆子荫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不是,就出国有个项目。”她终于找到切入点开始解释,“几个月就回来。”
许映欢一怔,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还以为人家一去不回,把你丢在杬州不管了呢。”
陆子荫眼角抽搐:“哪有……”
“一想到你没了你姐独守空闺寂寞难耐我就替你感到难过……”
“越说越起劲了是吧?”
“我说错了?”
“错了。”错了一半。
陆子荫没有底气说自己不会寂寞。
但那是没法跟任何人说的事情。
“行吧行吧。”许映欢摆摆手,“几个月?”
“两个多月?”陆子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反正五月底就回来。”
“欸,那不是刚好错过你生日?”
陆子荫又愣住了。
许映欢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还没想好怎么往回找补,陆子荫就把包背起来。
“也没那么重要吧。”她说,“我先走了。”
陆子荫开年后回家总是很积极,许映欢知道她是要回家做饭,也知道她家里有另外一个人等着她做的饭。
陆子荫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映欢叫住她。
“骗人可是小狗哦。”
春天已经到了,窗外的枝桠装上了新长出的绿叶。玉德里种着梨花,像雪一样摇晃。
“没有。”
陆子荫随口回答,转身出去。如果她真的有尾巴,可能已经垂到地上了。
.
陆子荫先回了趟家把包放了,打开手机,周晏清刚好把定位发给她。还是海边,不过这次是一家没去过的火锅店。
陆子荫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路过洗漱台的时候停了下来。
犹豫,一瞬间。
陆子荫凑上去,打开镜灯,理了理头发。
然后下一瞬间,她的动作僵住了,手停在发梢末端,头发垂下来。
咳。
陆子荫红着耳朵,自我厌恶地飞快关上灯,拿上钥匙小跑出门。
火锅店热气腾腾,辣味飘到街上,辛香料驱散潮湿。
陆子荫来得刚好,在门口撞见了宋安秋,她旁边是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长发缱绻,知性,风情万种。
“安秋姐。”她打招呼,然后露出一个求助的疑惑的表情。
宋安秋莞尔,手指自然地流进姜临潮的指缝。十指相扣,又捞起来轻轻晃了晃。
“嗯……你应该叫嫂子。”
陆子荫发愣的间隙,姜临潮抿嘴笑:“我叫姜临潮,在怀大……”
她看向宋安秋,征求意见。
宋安秋挤挤眼睛,意思是安全。
“当研究员。”所以她把后半句说完。
可陆子荫根本没听清。她只是回过神,想起了宋安秋确实有个女朋友,于是连忙打招呼:“我叫陆子荫。”
姜临潮突然想起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子荫:“你就是周晏清那个妹妹?”
“嗯……嗯?”
姜临潮笑着摆摆手,让陆子荫别在意。
陆子荫满脸问号,就被宋安秋一路推到雅间里,里面已经等着两个人。
周晏清低头玩手机,沈叙正抱着笔记本不知道在敲什么。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座位。
“原来我们是垫底的?”宋安秋。
“你小舅子还没到呢。”周晏清。
宋安秋眉毛一挑,似乎很受用这个称呼,拉着姜临潮挨着周晏清左边坐下。
陆子荫不吭声,乖乖坐到周晏清旁边。仿佛那一开始就是给她预留的座位,那本就应该是她的座位。
座位上已经摆了一个蘸碟。这一桌里就这个和周晏清的加了不少剁椒。
“沈叙姐。”她给旁边的沈叙打招呼。
沈叙吓了一跳,抬起头笑着摆摆手。陆子荫这才看见她在忘情地敲策划案,密密麻麻的文档。
“那个是怀大的姜老师。”周晏清朝着陆子荫介绍,顺便看了一眼宋安秋,“她应该给你介绍过了。总之,呃,她们谈恋爱。”
“要保密!”宋安秋竖起一根手指。
陆子荫点点头,只是想问:“上次好像没见到……”她在说周晏清生日。
周晏清也转过头。说实在的,其实她也不清楚。
但那边两人很默契地沉默。
一秒。两秒。
房间里只剩下沈叙疯狂打字的声音。
“我去打蘸碟。”
宋安秋站起身,生硬地端着碗走了出去。
姜临潮还坐在那里,抿嘴组织了半天语言,只是看向他处,才说:“说来话长。”
那便点到即止。
周晏清会意,便止住了话头。换个问题:“楚严河还没到?”
“他说路上堵车,马上就到。”姜临潮懒散地斜靠在宋安秋的椅子上看手机,和实验室里雷厉风行的模样天差地别,“哦,他还吐槽怎么吃顿饭就他一个男生,像是什么女子会。”
“那还不是因为晏清宝贝对同性吸引力大得离谱。”宋安秋端着两个碟子进来,“普通男男女女根本进不了身。”
“什么玩意,同性吸引力?”周晏清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与此同时,她右手的两个人同时咳了咳。
假装很忙。
“欸,你要想清楚。现在你是不能乱叫宝贝的,同学。”
楚严河提着个口袋从门口走进来,带上雅间的门。刚好听到宋安秋上一句话。
宋安秋被呛得说不出话,姜临潮遮住脸笑。
“哦对,这个是楚严河,临潮姐弟弟,羽协会长。”周晏清转身和陆子荫介绍,后者只是愣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晏清也一愣,脑袋转得很快,然后才突然想起来。
“上次你看到和我说项目的那个男生就……”
“我知道了。”
陆子荫连忙打断周晏清,然后问好自我介绍并微笑。总之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
赶紧翻篇吧!
“什么什么,上次什么?”宋安秋。
“没什么。”周晏清摆摆手,把筷子提起来,“吃饭吃饭。”
沈叙在旁边也总算告一段落,合上笔记本收到一边:“学姐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
姜临潮:“就你一个?”
“组里还有另外两个学长学姐和我一起,到那边还有一个前辈接应我们。”
楚严河八卦地压低声音:“那两个,前段时间推项目可攒劲了。公费度蜜月来的。”
“合着你成电灯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安秋肆无忌惮地笑。
陆子荫坐在中间涮毛肚,眨眨眼。莫名很开心。
因为桌上这群人聊来聊去,问来问去,都是些周晏清已经和她说过的事。她才是一手消息。
陆子荫的尾巴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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