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女生忮忌我

　　电流窜过他全身。
　　谢云归抿着唇，睫毛低垂，大力点了下头，“好。”

　　林怀微其实有点紧张。
　　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舞蹈。
　　芭蕾服被塞进衣柜的最深处，最爱的舞鞋蒙尘已久。

　　她站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的身躯。
　　短上衣和芭蕾短裙正好地套在她身上。

　　头发细致地卷了两层，绑了高高的丸子头。
　　骨肉匀称，手臂舒展，肩颈挺拔直立，像风雪里脆生生的小竹。
　　那场车祸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谢云归坐在教室的另一端。
　　眼神始终如一地跟随着她。
　　她在这样的目光里渐渐放松下来。

　　音乐响起，林怀微的双臂展开摆动，和舞曲如出一辙的柔和轻盈。
　　她的身体比她更激动更热烈地迎合这首熟悉的曲子。

　　谢云归削瘦的下巴抵在膝盖上，从她脚尖擦地开始，连呼吸都放轻。

　　他想，仙女真的降临在他面前。

　　旁边教室练琴的几个女生也趴在窗边静静欣赏。

　　-

　　金城一中十分豪气，把校道两边的梧桐树全铲了，换成樱花树。

　　两人慢慢走出学校。

　　谢云归问：“你怎么会突然跳舞给我看？”他莫名其妙地停顿了下。

　　林怀微揪着飘落下来的花瓣，回答道：“就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吧。”

　　谢云归想问，为什么要我喜欢。

　　但是他在这一刻突生退意。

　　“我们接下来去哪？”他转了话题。

　　“你那天应该很生气吧。”林怀微比他更生硬地转了回来。

　　谢云归那双寒星般的眼十分平静，看不出喜怒，“很生气。”

　　“那会原谅我吗。”
　　“不原谅。”

　　林怀微浅浅笑了下，翻开包，拿出了两张票——“我们去游乐园吧。”

　　游乐园周末最多人了。

　　长长的队伍和拥挤的人群。

　　谢云归身高腿长，高鼻深眉，十分出众。

　　排队去玩海盗船的间隙里就被偷拍无数次，要微信三次。

　　礼貌拒绝后仍有女生不甘心的问：“为什么？”

　　林怀微嘴角的笑隐去，等待他的回答。

　　这一刻，她甚至比那个女生更紧张。

　　谢云归余光扫过她，言简意赅，“在跟喜欢的人约会。”

　　林怀微背过身去时，谢云归发现她的脸颊肉又鼓起来了。

　　玩了海盗船和过山车后，林怀微意犹未尽地坐在了旋转木马上。

　　身旁谢云归脸色发白，坐在后面旋转木马的小女孩被他外表迷了眼，刚想殷勤地递上糖果，却被林怀微的热水壶截胡。

　　“还好吗？”林怀微拉着谢云归坐在长椅上，看他慢慢啜着杯中的热水。

　　“还行。”谢云归强撑着，“走吧，下一个玩什么。”

　　“玩什么玩，你都不舒服了。不舒服就要说，不要老是想着陪我玩。”

　　谢云归额上的发松乱，又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本就懊恼，不耐烦的手微抬。

　　另一只手已经轻柔地拨开了他的发。

　　狭窄逼仄的视野里，林怀微细白的脸十分清晰。

　　她摘下手上的细皮筋，语气平淡，“转过来。”

　　“什么？”

　　“给你绑个小啾啾。”

　　他觉得头发也许是有生命的，像是人体外的触角。
　　不然他怎么能感觉到林怀微的手力度如此轻，他却感觉到重若千钧。

　　完成后，林怀微笑弯了腰，“很帅！”

　　“……不信。”

　　“真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说：“那来合照吧。”

　　林怀微猝不及防的瞬间，他按下了快门。

　　“过分！”她嗔怒地噔他。

　　谢云归吃了这记白眼，嘴角轻轻翘起。

　　此刻夜幕已至，游乐园里的人不减反增。

　　谢云归这才看到长椅后的宣传栏上贴着的烟花海报。
　　——今晚会有烟火表演，时间是半个小时。

　　他内心无法自抑地欢喜起来。

　　是他想的那样吗？林怀微要和他一起看烟花？

　　他不敢确定。

　　-
　　“宝宝，我刚刚看见外星人了。”一个戴着蓝色发光发箍的女生对身旁的男友说道。
　　“什么什么？”外星迷的男友激动张望，“在哪里？”

　　“在你帮我拍的照片里。”女生指着手机上不辨雌雄的不明生物，语气幽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男生尴尬地低头沉默几秒，嘴硬道：“你本来就长这样啊。”

　　“你在狗叫什么？”女生眼神凶狠，用力踹了他几脚。

　　林怀微看着这一幕，感叹道：“没出片好可惜哦，她这个卷发还挺好看的。”

　　谢云归站起身来朝他们走去。

　　“等等，你去哪？”
　　他走到那对情侣面前，表情平淡地问：“需要帮忙拍照吗？”

　　男生结巴开口：“谢、谢谢。”

　　拍照模式开启的瞬间，女生发怒的神色瞬间隐去，目光聚焦到镜头上，微笑的弧度都经过精妙的计算。

　　谢云归看着手机屏幕中心一动不动的两人，“啧”了一声，“你们摆个动作吧，这有点僵。”

　　男生问：“摆什么？”
　　谢云归很快答道：“最近很流行的那个，脸颊比心。”

　　“什么□□？”男生瞪大了眼。
　　“就是这个啊。”女生右手手指微曲，转过来做了个标准的示范。

　　“对，就是这个。”谢云归十分赞赏地点头，“真情侣都会做这个pose。”

　　他把两人框在镜头中央，再次皱眉，探出头来指挥，“你们两个的头要挨在一起，挨近一点。”

　　最后他满意地按下拍照键。

　　女生翻开他拍的照片，又抬头望着谢云归离去的背影。
　　——“虽然他拍的是很好，但我怎么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谢云归走回来，自然地拿过林怀微的保温杯喝水。
　　见林怀微还呆看着不回神，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看什么？你喜欢那样的？”

　　她还没说话，谢云归已经表情不佳。

　　林怀微扑哧一声笑，“没有，就是我觉得，那个男的嘴唇好厚哦。”

　　“那不就像鸭子吗？”谢云归冷冷起外号。

　　“我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嘴唇很厚还龅牙，被人叫过鸭子。”林怀微毫不在意地说起这些往事。

　　她初中时没长开，加上略微的龅牙，班里的男生就开始这么叫她。
　　去比赛时明明舞蹈不差，但老是差一点拿到名次。

　　和她同台竞技的都是唇红齿白，长相工整精致的女生。
　　都是同样的舞台妆，粗眉眼线大红唇，在她身上就格外刺目不和谐。

　　母亲想了又想，才决定让她去整牙。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云归说，“他能和你比吗？”
　　他刚想继续说话，一束亮眼的火光窜上天空绽放。

　　“砰砰砰——”
　　烟火表演开始了。

　　林怀微顾不得许多，拉着谢云归的手往前跑。

　　烟火在天空迅速炸开，身边是人群的欢呼和喧闹，遍地是高高举起的手机，游乐园的城堡大门为所有人敞开。

　　谢云归的小啾啾松散了一点，有几根碎发轻抚着他的鼻梁和下颌。

　　他继续说：“你不要生气。”

　　一片喧闹中，他的声音并不突出，但是林怀微清晰地听到了。

　　她侧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生气？”

　　“嗯。”

　　“确实有点生气。”

　　听到这话，谢云归心里一紧，大脑空白。

　　“怎么在这种场景里，你还没跟我表白啊？”林怀微踮起脚，又凑近了他的耳边。

　　今天第二次。

　　谢云归下意识地不想和她分开，手比脑子反应还快，环住了她的腰，又触电般放下来。
　　“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吗？”林怀微收敛上扬的唇角。

　　“……可是你上次还在骂我，说我的喜欢是很讨厌的东西。”谢云归平淡地说，“这是你的新招数吗？”

　　烟花还在升空，朵朵绚烂。

　　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急速降温。

　　林怀微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半晌都没回答。

　　“说话。”谢云归催促。

　　“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林怀微反而还笑，手指微屈放在了谢云归的脸颊边，“脸颊比心，真情侣就是要这样。”
　　“？”
　　“其实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去帮那对小情侣合照，让他们做这个姿势。”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去拍大头贴的第一张合照，就是这个姿势。”
　　林怀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你明明就在暗示我。”

　　她直直地看着谢云归的双眼，看见他耳垂渐渐染上粉红。

　　“说嘛说嘛，快说喜欢我。”
　　林怀微笑意盈盈，眼神柔和似春天的湖泊。

　　但谢云归此刻只能僵住。

　　今天第二次萌生退意。

　　眼前这个人这么说，是为了玩弄他，还是另有所图。
　　他不敢想象最美好最圆满的的画面——林怀微是真的也喜欢他。

　　谢云归一直都不理解，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为什么会为了爱人忍受断尾的痛苦上岸。

　　因为太贪婪了。

　　他和人鱼一样，要抓住爱，得到爱。哪怕这份爱只是虚幻。
　　刚开始他只是想让林怀微记住他就好，当个普通同学已经知足。
　　但现在他贪得无厌。

　　林怀微的爱与恨，都要和他有关才好。

　　要欠他越来越多才好。
　　这样天道轮回，沧海桑田，下辈子他还能遇见她。

　　他冷淡地说：“你别转移话题。”再重复问道：“你上次说你讨厌我。”

　　“对不起嘛。”林怀微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其实我真的从来没有真的讨厌过你，我只是气疯了。”
　　“难道你没想过别人会讨厌你吗？毕竟你长得好看，头脑聪明，成绩又好，又惹人喜欢。这不能怪我的。”林怀微一副委屈的样子。

　　谢云归强压上扬的唇角。
　　想了想，他又问：“那你抢我名额这件事情，你后悔吗？”

　　林怀微不假思索道：“不后悔啊。该抢的就要抢。”

　　谢云归冷笑一声。

　　“那我问你，如果我要你把名额让给我，你会这么做吗？”

　　谢云归冷着脸说：“不会。”

　　“你看，那不就证明我抢对了。”林怀微眼睛发亮。

　　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谢云归果然一副转身要走的样子。

　　“对不起嘛。”林怀微轻轻拉住他的袖子，“我做不到跟喜欢的人说谎。”

　　一个天天围着她转，送她手工发圈，给她天天买早餐，不会计较她抢走保送名额的人，她怎么会讨厌呢？
　　应该说，她觉得自己的喜欢合情合理。

　　“算了。”谢云归眼眉低垂，喉结滚动几下，还是败下阵来。

　　林怀微说：“烟花快放完了，我们走吧。”
　　她心里有点遗憾——看来今天不是在一起的好时机。
　　气氛太不好了。

　　“我喜欢你。”
　　林怀微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四个字。

　　面前的男生耳垂已成了艳红色，看上去羞得要钻进地洞里了，还在继续开口，“我喜欢你，林怀微。”

　　他还是贪心了。

　　“我听到了。”他只觉一道身影扑上来覆住了他，“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女生清脆高扬的嗓音传到了身边路人的耳朵里。
　　大家都好奇打量着他们。

　　谢云归借机埋进了林怀微的脖颈间，双手环过她腰间，声音闷闷的，“你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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