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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唐鹤山沉默。
刘耀阳掐着腰赞同的点点头。
南岁轻咳两声:“我们又不会杀了她,我们抓你们也是因为你们已经影响到了这栋楼周边,普通人一旦误入就会被没有神智的尘怨误伤。”他耐心的和她解释。
“我当然知道。”她语气平静,回头看了眼小梁“那……这里只留下她们几个,是不是就可以了?”
“这不是简单的五减三等于二,让她们继续待在这里会对他们有影响。”南岁紧皱着眉。“我不信你没有发现她们的变化。”
说完南岁一顿他摇摇头似乎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不,你甚至比我还了解吧,我一个实习生都知道,你在这里这么久,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女人没有顺着回答,她更在乎的是南岁的态度。
“南岁……你怎么那么怕我,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女人说话很慢,缓缓抬起头时他能看到女人眼睛在渐渐变得混浊。
南岁还未反驳解释就被唐鹤山一把拉住手腕,那股劲让他后退一步,熟悉的手掌传来干燥的温热感,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那是独属于唐鹤山的味道。
“她也不正常。”唐鹤山低沉的声音传到耳边,刘耀阳也看到她僵硬动作,和刚刚小梁的样子很像,不,准确来说,和尘怨吸足怨念后一样。
三人齐齐后退一步,南岁虽然躲在唐鹤山身后,手臂还是抬起挡住刘耀阳。
“你们……怎么……都怕我。”她看到三人后退便孩子似的委屈,她是觉得三人都在排挤她?
“你不害怕吗?你以前最怕鬼了……你现在……却变成了鬼。”
南岁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进她的心里。
是啊,她现在好可怕,她其实见过自己现在这样失智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颓丧的脸,无神的眼睛……伤人的时候还很丑。
“我……很丑吗?”恍惚的眼中出现慌张和无助,完全和暴怒的尘怨不同,她明显真的很无辜,绝不会伤人。
刘耀阳拽着南岁搭在外头的袖子怯怯的从后头探出脑袋:“不丑,你还是很漂亮、很干净。”说完又缩回脑袋。
“骗人……我肯定……肯定很丑……不然……不然……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在躲我……你们也在……也在躲我……”她说话吞吞吐吐,带着无助的哽咽,眉毛下弯,眼睛下看。
南岁和唐鹤山拿了帕子在两人中间耳语几句,接着向前将帕子递给女人。“不丑,很漂亮,很干净。”
女人呆呆看了两眼帕子,似乎意识又开始回笼,眼睛变得透亮,飘散的头发乖顺的落下。
“擦擦眼泪吧,都把眼睛熏红了。“
当她抬头看南岁时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比自己高了。
唇瓣微颤,哽咽的又说:“你倒是把我之前哄你的招……拿来哄我了。”
南岁看她没有接过轻轻上手替她擦干净眼角的血痕。
“那你也是这么哄小梁的吗?”
女人抿着唇吸吸鼻子:“她很乖,这里的孩子都很乖。”
南岁笑笑,握住她冰凉又苍白的手:“亚楠姐,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我都这么大了,你居然还能看出来。”
周亚楠只觉手中的暖意很突兀,这太突兀了,这栋楼里一直都是冰冷的、刺骨的,她握过的每双手,拥抱过的每个“人”都是冷的,她上一次这么温暖是什么时候呢,至少十年了吧。
那时候的她应该也还是这个样子的吧,很年轻、很漂亮、很干净,笑起来很阳光,福利院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她。
尤其是眼前这个孩子。
周亚楠每周周末都会去福利院看他们,南岁是他们那里最不爱说话的小孩儿,总是躲在后面不争不抢。
其他小孩儿都不喜欢和他玩,南岁看似无所谓,但在外人看来却是那么明显渴望别人看到他。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孩子的呢,或许是这个孩子长相出众,是那群孩子里最好看的,头发长到肩膀,看起来跟个女孩子似的,她叫南岁的第一声就是小妹妹。
南岁不应她,只是继续拽着衣角继续看其他小孩子拿了糖之后甜甜的喊周亚楠姐姐然后到处跑。
周亚楠觉得如果当初南岁长的不好看或许她也不会注意到他。
人其实就是这么肤浅。
“小周,他叫南岁,是个小男孩儿~”
旁边福利院的护工姐姐手中提着周亚楠买的日用品笑嘻嘻的说。
“啊,是吗?我还说他长这么好看,会是个女孩子呢。”周亚楠尴尬的笑了两声。
“没事儿,你也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他有点倔不肯剪头发,一剪就哭。”
周亚楠再次看向这个小孩儿,前面的头发都快遮住他的眉眼,但他眼睛很亮,水汪汪的,攥着衣服的手很小,指甲有点长,但很干净,和其他的小孩子就是很不一样。
她每次来南岁都会躲在最后面,而她也总会多留几颗好看又好吃的给南岁留下。
南岁前两次都没要,直到护工姐姐实在看不下去塞进他小小的口袋里。
周亚楠倒是也发现了为什么南岁会这么干净,在其他小孩子玩玩具出去撒欢时南岁会一个人躲在阴凉的地方看书玩积木和魔方要么就是呆呆的看着风景。
福利院不算好,这也是周亚楠会来这里的地方,周亚楠问过南岁喜欢玩什么,南岁只是摇摇头。
他说:“还有什么可以玩吗?”
书里教他知识,但没有教他其他地方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福利院的孩子也会去上学,过完暑假他该去上六年级了。
六年级的孩子里他可以说是最矮的,又矮又稚嫩,与他们班里的孩子格格不入。
后来周亚楠还是带了其他玩具去,不过这次是五子棋、象棋、鲁班锁。
福利院里已经长大的孩子大部分都活动在另一栋楼里,所以这些玩具大多只有南岁玩。
周亚楠的亲近让南岁逐渐敞开心扉,她会手把手的教他下棋、解锁,南岁则和她谈论今天看的书、今天亲手做的手工、今天的作业。
他笑起来时很可爱,脸上带着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宽大的校服包裹着他还没长开的身体,外套长到大腿,空荡荡的。
“亚楠姐姐~你们玩的是什么啊?”
鲁班锁还没完全解开,南岁手上捏着刚拆下来的木头。
他有点不开心,周亚楠却没看到。
“我们玩的这个叫做鲁班锁,你要一起试试吗?”
这个小孩儿看起来才八九岁,脸颊圆圆的,粉粉的,很讨喜,很多姐姐都喜欢带他,虽然开朗但不调皮,还很懂事,说话总是能让大伙乐呵。
“我要玩~这个乐乐还没玩过呢,但是南岁哥哥的还没拆完。”乐乐坐在旁边,趴在桌子上看着南岁,眼睛亮闪闪的,但和南岁水汪汪的不同。
南岁的眼睛会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让人忍不住心疼,乐乐的则是觉得这小孩的眼睛很闪,很可爱,忍不住想要逗他。
南岁不讨厌他,但是又不想让他分走亚楠姐的注意力。
他看向了周亚楠。
她只是笑笑,手中快要散架的鲁班锁放在了南岁身前。
“南岁,你想吗?”
“……”
南岁……你想吗?
南岁……你……想吗?
南岁不想……
他很自私……
他一直都很自私……
周亚楠知道的,她当然知道,南岁每次的糖都会装在罐子里,他从来不会分给别人换来他们的友情,糖不会,她的注意力也不会。
心底的阴暗如雨后的绿葱生长得极快,只是一息间便充斥整颗心脏,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南岁攥紧木头低下头。
“随便……”
真的可以随便吗?
周亚楠当时很想问他,就连现在也想问。
“亚楠姐,跟我回去吧。”南岁的声音将她拉回这栋冰冷的实验楼,阳光被阴霾遮住。
“我走不了了,南岁,我离不开这里。”
她挣脱开南岁抓着自己的手,现在她连最后一点暖意也没了。
“你救了我,却不想救自己吗?”
“不是不想……我这么多年了也没能走出去。”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唐鹤山。“
“唐鹤山?哈哈哈哈,他确实厉害,是尘使里最有天赋的,但是南岁,不是厉害就可以救所有人,有时候只有自己可以救自己。”
她还是那样,总是说着南岁无法理解的话,他听不懂,南岁不知道还能怎么劝导她,他还是太稚嫩,只是个实习生,没有唐鹤山的经验,也没有钱木的身手,更没有刘耀阳的天赋。
哦,还不了解周亚楠……挫败感油然而生。
“南岁哥……我们回来了……”
刘耀阳的从楼上传来的呼声打断二人,南岁抬头看去,借着模糊昏黄的灯光就看到垂头丧气的刘耀阳,他身后挽起白色衬衫袖口的唐鹤山还是一脸淡漠,等两人走近了,南岁细细看去时发现这人衬衫敞开的领口处好像沾了泥点。
即使灯光昏暗南岁还是觉得这人很白。
“你和他……什么关系啊?一直盯着人家瞧。”周亚楠看他看得出神,仿佛下一秒魂能被那人勾走。
“啊?”南岁不知所措的摸摸后脖颈“什么……什么关系……就普通的同事啊,他算是我领导。”
周亚楠还是能一下子猜到他的小心思,调侃的说:“普通同事……普通同事能这么自然的穿别人外套这么久?”
“我……”
南岁能怎么解释,说他连唐鹤山的床都睡过……还是说他甚至衬衫和裤子也穿过……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逗你玩的,你还是这么不禁逗。”
刘耀阳吸吸鼻子走过来,声音有点哑,南岁看到他眼圈红红的,看来是哭过了。
“南岁哥你们说啥呢。”
“没什么,你朋友还好吧。”
一说到这他眼圈更红了,那眼泪下一秒好像就要流出来。
“嗯……她愿意跟我走,她说……她说她还想再见见赵珂。”
“赵珂?”
“就是……就是你和贺山哥前面一起抓的那个跳楼女孩,她叫赵珂是阮晴最好的朋友。”
说完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到地上,黄色的纸钱瞬间被眼泪浸湿。
南岁一看到他眼泪就手忙脚乱的说:“别哭别哭,待会眼泪滴盒子上了。”
还真是哄完这个哄那个,还好他当初没选学前教育,不然他要是当了幼师应该会疯。
“嗯……不哭……”刘耀阳抽抽搭搭的说,用衣袖擦干眼角的泪。
“行了啊,要是阮晴知道得嘲笑你了。”
好不容易哄好,一听到这话刘耀阳又哽咽起来。
他长这么大个儿,但心理也还只是个小孩儿,还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孩儿。
南岁扶额叹息。
“你这边怎么说。”
唐鹤山靠着台子问南岁,南岁现在还是不太敢看他,轻咳两声没回。
“再给我点时间吧,我也很想走,但……”周亚楠拍拍南岁的肩,眼睛却看向唐鹤山。
“三天,三天后南岁来找你。”
唐鹤山看了眼她拍南岁肩膀的手又迅速转移开视线,快的让人捕抓不到。
但周亚楠可不是人,她看到了,也看懂了,放下手后点点头。
“那就谢过唐尘使了。”
“嗯?”哭完的刘耀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唐?”
南岁摸摸脖颈看了眼唐鹤山,但唐鹤山根本毫不心虚。
见没人理他,刘耀阳还以为真是自己听错了,他才十四就已经空耳了吗?
“走吧,你不是还要去拿阮晴的日记本?”
“嗯,对,要回趟她家。”
阮晴家离灵台山不远,但这条街和灵台山附近的街道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她家条件不好,她爸爸妈妈离婚,两个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其实我和她的关系也只能说是朋友,如果赵珂没有死……那今天来的只会是赵珂。”
刘耀阳自顾自的说,外头的路灯和实验楼的灯一样昏暗,他怀里还抱着阮晴的盒子,似要带着她一起回家,让她再看看这条她走了无数次的路。
“我想过赵珂可能会自杀,但没想到阮晴也会一起离开,毕竟阮晴是那么阳光自信媚媚的人。”
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小楼前,外墙的白漆范着陈旧的黄,大半都因为雨水浸泡掉落露出里面水泥层。
一楼的石阶被人踩得很光滑,其余地方又堆出青苔和泥,刘耀阳走进去后感应灯明明灭灭的亮起,楼梯下居然停了两三辆旧旧的电瓶车,坐垫都颓了色。
二楼的感应灯亮起,阳台处晾了几件洗褪色的T恤,台子上放着几盆花和多肉,上了红漆的铁门被风吹得嘎吱作响,玻璃窗在光亮下显得灰扑扑的,外层防盗的铁条蓝色的漆掉了色露出里面的铁锈。
随着刘耀阳越走越高,三楼的灯也亮起来,台子上花盆里不知名的绿植长长的藤蔓垂落而下。
每层有三家住户,刘耀阳走到了最里面那家。
感应灯也随之亮起,南岁透过玻璃瞧见那户人家外头光秃秃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挂。
其余家门口的春联和倒福她家门上也没有钱可以说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刘耀阳这翻翻那翻翻,终于从窗缝里找到了备用钥匙。
“你是谁?”
他刚准备打开门,隔壁的铁门咯吱一声打开,披着外套的中年女人大吼一声。
这一声吓得他钥匙掉在了地上。
“这么小就当小偷?“
“不不不……不是的阿姨,我是阮晴的朋友,我们一个学校的。”刘耀阳赶紧摆摆手解释,赶紧捡起地上的钥匙。
“……”阿姨打开手电眯着眼仔细看他身上的校服,直到确认是一样的校服,她表情才没那么凶狠。
“阮晴这几天都没回家。”她声音有些粗犷,说话还很大声。
“我知道……她出了点事,让我回来帮她拿点东西。”
刘耀阳手微微颤抖,夜风吹在他身上,微长的头发遮挡住还没消肿的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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