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登封

　　罗承平将圣旨交给林昭，说道，“马上就是七月初七了，陛下要在乞巧楼设宴，还准备了些新奇乞巧的玩意，希望讨贵妃娘娘欢心。陛下特意嘱咐，公主可要等家宴过后，再走马上任这钦差一职啊。”

　　“好，我知道了，有劳公公了。”云升将赏钱递给他。罗承平并未推辞，笑着收下了。

　　接了前去幽州的圣旨，云升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开始收拾行囊，“这个蜂蜜桂花黄糖要带点，是幽州没有的，主上爱吃。”

　　“这个玫瑰花露也要带点，我爱吃。”

　　元柏舟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所以，我们又要回幽州了？”

　　“对啊，开心吗？”

　　“开心！”元柏舟点头道，“我还以为我再也回不去那里了。”

　　“你想回不是随时可以回吗？”林昭看向欢欣雀跃的元柏舟。

　　“我不想一个人走……”元柏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要走七八天，一个人都没有，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每次走完这么一趟，我都快不会说话了。”

　　“你经常在幽州和京城只见来往？”

　　“对啊，以前师傅总是让我来大兴送信，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机关部件。”

　　林昭看了看自己书桌上的白玉摆件，元柏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这个我也有印象，原来是，送给你的？”

　　七天的日子里，云升一刻不停地打点行李，司霜也来新加了些东西，装了两辆车，司霜才勉强点头，“应该够用了。”

　　“够了够了。”元柏舟看着那一车车的东西，“这在在幽州再建一座府邸都够了。”

　　林昭走在路上，看见街坊里除了熟食糕饼，又搭起了很多小台子，为乞巧节准备。

　　不少女孩子已经准备好了针线和漂亮的彩釉晚，木盒，摩拳擦掌地准备比试一番。

　　七月初七，乞巧节。黄昏时分是一天中最适合游玩的时候，今日因为皇宫设宴，通宵达旦的庆贺，因此民间也多不宵禁。

　　除了东市和西市，不少商人或是农户都偷偷的打开窗户，支起摊子买卖各种新奇好看的东西。金吾卫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他们并不会阻拦。

　　林昭、云升、元柏舟和徐十四走在延康坊里，云升手里拿着一捧梅花模样的蒸糕，感叹道，“真不知道这些人原来有这么多花样。”

　　元柏舟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除了吃的立刻下了肚子，手里也拿了一堆的小物件，他跑到林昭身边，“这个是什么？”

　　徐十四看了看他手中的小木人，说道，“这是摩睺罗，化身童子，你可以把它带回去设案供奉起来，祈求多子多福，子孙聪明伶俐。”

　　元柏舟闻言，将那小木人送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姑娘，“我不要，我又没孩子。”

　　徐十四笑了，“正是没有，才要祈求多子啊？”

　　“那也要先祈求有一个夫人啊……？”元柏舟思考了片刻说道。

　　徐十四一愣，“倒是这么个理……”

　　元柏舟已经转移了眼神，继续献宝似的展示手里的物件，“这个是双股钗，上面是莲花，还坠着红珠，好漂亮。”

　　说着他就将手里的钗子向林昭头上插去，站在最右侧看灯笼的林昭侧头，看见是元柏舟，又停下了动作。

　　“哎——”徐十四想要阻止，但没来得及。元柏舟已经将钗子稳稳当当地插入了林昭的发髻上。

　　听见她的声音，元柏舟看向她，“别急，你也有。”说完，他将一个梅花的递给徐十四，又将一个云朵的递给云升。

　　徐十四扶额叹了一口气，“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这乞巧节的簪钗……”是表示爱慕之情。

　　话音未落，元柏舟拿出几个银色的小球，小球镂空雕花，用机关术平衡，无论怎么滚动香料都不会洒出。

　　他又给林昭系上，浅淡的莲花香气飘散出来。徐十四连忙接过他手里的银球，“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你呢？”

　　云升撇了撇嘴，我不用这种东西。

　　元柏舟点点头，又离开了这里，“我去看看那边还有什么。”

　　杂耍百戏的队伍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打头的是几个西域装扮的男子，翻着跟斗从街上掠过，劲瘦的腰线在黄昏与烛火中一闪而过。

　　“是王大娘！”身边的小孩欢呼着指着队伍，只见后面是一位女子，用额头顶着长竹竿，竹竿的顶上还站着一个小孩！

　　小孩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金鸡独立，手上摆出各种动作，更是拿着几个小球不停的抛接。

　　顶着竹竿的女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近，路过林昭几人面前，在她身后，吞刀吐火，叠罗汉，长剑穿心等等目不暇接。

　　更有口吐人言的鹦鹉，行礼作揖的猴子，被人牵着抱着，川流不息，叫声喧嚷。

　　再往后，是一个穿着浅黄色窄袖圆领袍的少年走了出来，他带着一个彩绘面具，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不断地从酒壶中拿出花瓣和彩带，抛洒到空中。

　　路过林昭的时候，他从壶中掏出了一枚金钗，向林昭略一行礼，举高了手，像是要给她带上。

　　她的目光停在了林昭的发髻上，那里有一枚小小的莲花金簪，下面的红色玉珠还在摇曳。

　　林昭身上带了不少铜钱，都是云升塞给她们的，“看到好看的，你们就把铜钱放进他们的手里碗里，民间看百戏都是这样的。”

　　“给赏钱怎么还要教啊……”元柏舟嘟囔了一句。

　　“因为主上有时候会直接拿金子赏人。”云升随意的回道，元柏舟瞪圆了眼睛。

　　林昭将手掌摊开，里面放着几个银瓜子。

　　表演幻术的人停下了手，拿走了银瓜子，将金钗放进了林昭的手中，又继续抛洒起花瓣和彩带。

　　身边的一位少女好奇地凑过来，“给我看看。”

　　林昭摊开手，一枚雕刻细致的盘长纹攒丝簪，坠着一排细细的水晶珠。

　　“真好看，早知道我也买了。”说着，她顺着人流跟了上去，冲队伍喊道，“嘿！还有吗！我也想要——”

　　踩着高跷的幻术表演少年脚步一个踉跄，并未理会，继续抛散花瓣。

　　林昭随手将带着水晶珠的发簪戳在了右边的发髻上。徐十四看了看，欲言又止。

　　云升打量了片刻，“主上跟我来！”说完，她带着林昭站到了一家珠钗铺子前，又给林昭插了两串东珠流苏的银簪。

　　“这样更好看！”

　　徐十四看着和周围成双成对簪钗子的人格格不入的四人，彻底放弃了开口，点头称赞，“是，好看！”

　　林昭晃了晃头上的簪子，听见玉石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感觉像是回到了封她为玉安公主的那天。

　　那天身上的珠钗环佩那么多，声音极为悦耳。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感觉。

　　她喜欢这个声音，林昭看着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元柏舟一愣，脑海里骤然想起那日安登说的话。如果是林昭的话，一辈子呆在大兴城里，不再回家乡，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主上，我们去看祈灯！”

　　林昭跟着云升的步伐，看着她欢快的挤入人群。夜色逐渐漆黑，小孩子的手里拿着长杆灯笼，少女手里拎着提灯。

　　无数温暖的黄色祈灯，一盏接一盏的从桌边升起。

　　林昭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拥挤，向清明渠边走去。

　　路口的角落里，已经游街巡演结束的艺人们吃着胡饼，笑着数着手里的赏钱。林昭没有在队伍里看见那个幻术表演的少年。

　　她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看见一街之隔人流涌动的地方，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在东张西望着疾步走着。

　　林昭跟了上去，少年顺着这条街走了两圈，最后有些失落的耷拉下了头，上了永安渠的桥。

　　“你在找我吗？”

　　少年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看到身后的人，“我……”

　　林昭站到了他身边，“找我做什么？”

　　少年甚至能透过衣物，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暖，浅淡的莲花香气，将他逐渐笼罩住。

　　“那枚金簪，你喜欢吗？”

　　“喜欢啊。”林昭摸了摸头上的珠串，又是一阵悦耳的声响。

　　少年听见这声响，才恍然发觉她一头的珠翠，“你怎么带了这么多。”

　　“多吗？”林昭奇怪，“一个人送一只，就这么多了。”

　　“你都收了？”

　　“对啊。”

　　“这个不能都收。”

　　“为什么？”林昭好奇的看着他。

　　少年磕绊了一下，低地地说，“送给女子金钗，是表达爱慕之情。”

　　“那你怎么爱慕一个围观街坊？”林昭看向少年。

　　少年哑口无言。

　　“还是说景王殿下，喜欢我？”

　　“！”少年还未开口，林昭抬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你怎么知道是我。”

　　“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昭然若揭啊殿下。”林昭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这乔装打扮的技术，也是很差劲啊。”

　　“那，那我喜欢你呢？”

　　林昭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反而莫名其妙的说起，“一会宫宴上，可是有好戏看了。”

　　“宫宴……你会去吗？”赵知瑜不解，“你的品级，去不了吧。”

　　林昭对他挥了挥手，离开了这里。

　　戌时，林昭从玉安公主府乘马车进入皇宫。虽说是家宴，但老皇帝和后妃们在后殿，前殿是皇子公主和一些重臣。

　　林昭带着帏帽，依照长幼的顺序，坐在皇子和公主堆中。老皇帝的共有九个孩子，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还是什么，赵知瑜是他最后一个孩子，排行第九。

　　林昭，也就是玉安公主，本来的名字是赵璥，排行第八。

　　前面的几个孩子死的死走的走，如今留在京城里的，竟只剩下太子和永王两个儿子。

　　林昭对这个家宴并不什么兴趣，她来此只为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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