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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雁书
这日午后,二房院里的小丫鬟匆匆跑到衡芜院,脸上带着急色,说是二奶奶收到边关来信后,就有些不对劲了。
丁南珠正在逗弄摇篮里的幼子,闻言心里一咯噔,连忙将孩子交给乳母,带着人便赶了过去。
一进谢婉的屋子,便见谢婉独自坐在窗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笺,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有些冷淡的脸上,此刻竟毫无血色,眼圈泛红,怔怔地望着窗外,连她进来都未曾察觉。
“二弟妹?”丁南珠轻声唤道。
谢婉猛地回神,看见是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先滚下两行泪来。她连忙用帕子去拭,可那眼泪却像断了线,越擦越多。
“大嫂……”她声音哽咽,带着罕见的脆弱,“他……他来信说……北边战事又起……原说明年春就能回来的……如今……如今又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她说着,将手中的信纸递向丁南珠,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媛姐儿从三岁盼到如今……都快忘了爹爹的模样了……我……我……”
丁南珠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信是谢婉的夫君、秦家老二秦知牧写来的,言辞简洁,却透着严峻。北境原本已呈胶着休战状态,近来却风云突变,敌寇攻势复起,且颇为凶猛,归期只得延后,望家中勿念。
勿念?如何能勿念?
丁南珠的心也沉了下去。她放下信,坐到谢婉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二弟身手谋略都是极好的,定能平安归来。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推迟也是常有事……”
可她自已心里也明白,这话有多苍白。这场仗,已经断断续续打了三年之久,双方都已耗得筋疲力尽,本该是坐下来谈和的时候了,怎么会突然又起大的战事?这背后定然有不同寻常的变故。
谢婉靠在她肩上,低声啜泣着:“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怕……刀剑无眼……”
丁南珠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也弥漫开一片阴云。
晚间,世子秦知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时,丁南珠便迫不及待地将白日里的事说了,末了忧心忡忡地问:“北边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快停战了吗?怎么又打起来了?还打得如此凶险?”
秦知巍揉了揉眉心,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倦色。他最近公务极其繁忙,连大儿子秦珂回家的次数都从一旬一休改成了一月一归,府里都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他沉吟片刻,终究没敢将全部实情告诉妻子,只含糊宽慰道:“军国大事,岂是儿戏?战局有些反复也是常情。二弟素有急智,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宽宽心,别想那么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要紧。”
实际上,情况远比他说出的严峻。北境战事重启只是一个方面,更麻烦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南边几个州郡竟爆发了民乱,虽看似是些不成气候的起义军,战力不强,但探子回报,其背后似乎有北边敌人的影子,南北联动,意图牵制朝廷兵力,让本就吃紧的北方战线雪上加霜。
京城驻防的精锐早已抽调大半北上,如今既要应对北境强敌,又要分兵镇压南方叛乱,已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这些焦头烂额的事情,他如何能让后宅妇人知晓?除了让她们徒增恐慌,毫无益处。
丁南珠见他神色疲惫,言语含糊,知他定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秦知巍见她眉间忧色未散,便故意转移话题,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梢,语气轻松了些:“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你不是说明日想去芙蓉斋替四弟妹看看新到的绢花样子吗?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我陪你一同去瞧瞧?”
丁南珠知他心意,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将满腹忧虑暂时压下。
然而,熄灯之后,躺在丈夫身边,听着他很快响起的、带着疲惫的均匀呼吸声,丁南珠却睁着眼,久久无法入睡。
北境的烽火,南方的骚动,丈夫的忙碌,儿子的久不归家……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清晰地感觉到,太平日子底下,暗流汹涌。
这偌大的国公府,乃至整个京城,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阴云之下。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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