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得水［校园］

　　毕竟这里是图书馆，两人也没有闲聊的打算。
　　正好要学习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交流的需求也被降到最低。
　　安静的氛围如同在学校晚自习一般，他们也还是同桌，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江羡鱼突然觉得自己待在霍淼身边就很安心，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都一样。
　　她喜欢这种感觉。

　　江羡鱼做题有个坏习惯，一到学习的时候她身上的那根骨头就好像被抽走了一般，几乎都是瘫在桌子上写作业，但平时她坐在右边，枕着手写东西的时候她是看不见霍淼的。
　　这次不一样，她坐在霍淼的左边，枕着手臂的时候，她一走神就能看到霍淼，对方几乎是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她没忍住偷偷去看霍淼——这算偷看吗？可她一抬眼就能看到霍淼，这不是她的错。

　　他们对着窗坐，今天南城的天气很好，阳光已经没过窗沿淌进室内，金灿灿的色调映在霍淼脸上衬得他格外张扬。
　　江羡鱼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样好看的孩子来。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霍淼优异的容貌不局限于某个部分，他的骨相皮相都无可挑剔，女娲不吝于将她能想象到的最美的一切都赋予这张面孔。
　　她盯着霍淼笔直的鼻梁，突然问道：“霍淼，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当明星啊？”

　　毕竟是在图书馆，江羡鱼的声音并不大，霍淼没有听清楚，转头询问江羡鱼。
　　目光交汇的瞬间，江羡鱼呼吸微微一滞，蓦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不敢喝霍淼对视。
　　霍淼稍稍侧身，摸了摸后颈，问道：“怎么了？”
　　热度从江羡鱼的后颈向上攀爬，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这话也没问题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越界，只是单纯对霍淼脸蛋的认可而已。这样想着，江羡鱼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担心霍淼听不清，江羡鱼还特地凑近了一些。霍淼侧耳，微凉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他的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既然江羡鱼问起，霍淼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后摇了摇头。平心而论，他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江羡鱼正经起来，又有些好奇道：“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霍淼沉默了。
　　在他和江羡鱼还不认识的时候，他的心愿就是能和江羡鱼认识一下。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这个目标，但人的欲望是不可能停止的，他希望自己和江羡鱼的关系能再进一步。
　　那他自己呢？

　　霍淼认真回忆过往的事，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梦想，连那种成为科学家之类的戏言都没有。
　　即使是他刚才想到的两个有关未来的幻想，好像也和他无关，如果他从来就不认识江羡鱼，那他会做什么呢？
　　他不知道。

　　这不是一个能立刻想出回答的答案，霍淼只好说：“我不知道，没想过。”
　　江羡鱼没有过多评价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的，至于她——
　　大概在她四五年级的时候吧，那会儿大家都是最喜欢幻想的年纪，她动笔写下第一个故事，尽管在现在看来，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文字功底都幼稚极了。
　　但她们当时都很喜欢，这个故事还在班上传播了一段时间。

　　她还记得李雪说：“小鱼，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作家的。”

　　江羡鱼不知道以后是多久，但这确实是她的写作梦的起源。

　　江羡鱼叹了口气，她总是想起李雪。
　　她无法抹去对方留给她的一切。
　　回忆真是愁人。

　　霍淼不知道江羡鱼为什么突然叹气，但他本能地不希望江羡鱼不高兴。
　　他问：“怎么了？”
　　“没啥，你做你的，我就随口一问。”
　　霍淼担心声音太大，凑得离江羡鱼更近了一些，问道：“你希望我去吗？”

　　江羡鱼很想反问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她和霍淼的距离太近了，江羡鱼磕磕绊绊道：“没有……我随口一说，我、我就是想说你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霍淼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说：“好。”
　　江羡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好，但霍淼看上去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回学习上了。
　　她盯着面前的作业本，决定改掉这个趴着写作业的坏习惯。
　　然而不过坚持了几分钟，江羡鱼觉得，还是换位置吧，下次她别坐在霍淼左边就行。
　　认真坐着什么的还是太难了。
　　她就不是那种人。

　　江羡鱼收回自己的思绪，把注意力投进面前的数学题中。
　　前面都还好，但月考最后的那道选择题她不太会。
　　她戳了戳霍淼的手臂，说：“这题，我还是没懂。”
　　这种空间想象的题目向来是江羡鱼的弱项，霍淼其实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老师上课也讲过这题，但她还是不明白。

　　霍淼抬起凳子挪过去一些，图书馆的椅子摆放整齐，不适合交流。
　　他尽量小声，不打扰其他人——虽然自习室里还是只有他们四个人。
　　霍淼翻出一支红笔，耐心地、一步步地向江羡鱼解释这道题的思路。

　　江羡鱼突然觉得霍淼的声音也很好听
　　——等等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但是很快就转化成了对知识的渴望。

　　霍淼盯着江羡鱼，虽然她一直在点头，但霍淼看出来了她并没有懂。
　　“你会了吗？”
　　江羡鱼肯定地点头。
　　“那你给我讲一遍。”
　　“……”
　　“对不起霍老师我错了你再说一遍吧。”江羡鱼滑跪也很迅速。

　　霍淼不生气，他喜欢给江羡鱼讲题目。
　　这是为数不多的江羡鱼需要他的时刻，他需要这样的时刻。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对江羡鱼这个人产生意义。
　　他才不会泯然众人，成为江羡鱼人生中的过客。

　　“哦——”江羡鱼拉长尾音，“我知道了，这两条线平行才是关键，对不对？”
　　江羡鱼盯着那个奇形怪状的几何体看了很久，终于反应过来了。
　　“bingo，就是这样。”霍淼夸赞道：“你再做一下其他题目，应该就会了。”
　　江羡鱼翻到下一页，看着密密麻麻的线条，突然感觉有点头疼。
　　“好吧，我试试。”

　　到底是谁发明的立体几何，江羡鱼简直想和他打一架，那些线条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面前舞动，嘲笑着她的数学水平。
　　江羡鱼深吸一口气，“不做了，头好晕。”
　　霍淼放下笔，脸上浮现出关心的神色，“难受吗？那要不先回去吧？”
　　他轻轻皱了皱鼻子，又说：“这里空气好像确实不好，可能因为没什么人来吧。”

　　江羡鱼决心跟霍淼解释一下，霍淼太实在了，她总是满嘴跑火车，但他那么认真，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其实没事，这就是……夸张的说法，只是有点烦而已。”江羡鱼顿了顿，补充道：“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我这人就这样，什么话都说。”
　　江羡鱼不由得想起她刚认识霍淼的时候，让他带着口罩，他居然真的听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她没法为了霍淼改变自己的习惯。

　　谁知霍淼竟然没有答应她，他看了一眼远端的两个女生，担心他们说话太频繁吵到对方，示意江羡鱼去窗户旁边。
　　江羡鱼不知道霍淼又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但她还是乖乖地站过去。
　　窗外的空气确实比自习室里面的清新很多，秋冬微凉的气息很舒服，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江羡鱼喜欢南城。

　　霍淼看上去相当认真，“这样会让你很苦恼吗？”
　　“……也还行吧，就是解释一句的事情。”江羡鱼诚实道。
　　霍淼抿了下唇，“抱歉，很多时候即使知道你有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也还是忍不住担心你。”
　　江羡鱼扭头去看霍淼，对方恰好也在此时转头，江羡鱼甚至忘记了逃避，她愣愣地看着霍淼。
　　从来没有人这么和她说过。

　　霍淼还没说完，他的眼睛里是江羡鱼看不懂的情绪，但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霍淼时候的感想，那真的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如果这是狼来了的故事，你就算说一百次狼来了我也都会当真的。”
　　江羡鱼有些招架不住了，冷风也没法降下她脸颊的温度。
　　这些话霍淼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啊！！！江羡鱼抓狂。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会问出口的。
　　此男绝非善类。

　　江羡鱼给霍淼打上危险标记，严肃道：“好了，我现在很冷静，我们来学习数学吧。”
　　霍淼看上去仍然是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自己刚才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平静道：“好，你有不会的就问我。”
　　江羡鱼“嗯”了一声，试图让自己也维持平静的状态。
　　沉默是金，不说话就不会露馅。
　　江羡鱼决定把这条原则贯彻到底，在她消化这件事之前，她不会再和霍淼说任何一句话。

　　霍淼不知道江羡鱼的内心活动，他只是在想，江羡鱼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难道他刚才说的话太夸张了吗？
　　可他斟酌了很久才选择了这个说法的，还以为这样说江羡鱼会开心，怎么感觉适得其反了？
　　他看着江羡鱼写给他的这本学习资料，江羡鱼大概抱着自己也能温习一遍的心思，写得很详细，还标注了许多她的背诵小技巧。
　　霍淼轻轻摩挲着江羡鱼的字迹，瘦金体凌厉的笔画中藏着江羡鱼柔软的那颗心，霍淼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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