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后宫之江相

作者:新晴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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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


      天色已晚,三个又聊了几句,就去睡了,这厢房中左右侧各有一张榻,一大一小,董云飞自己睡了那张小榻,江澄则和赵玉泽合睡一张大榻。敏君躺在榻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江澄却有些失眠,他今日本就起得晚了,虽然药中有安神的药材,他一沾枕头就觉得困意上涌,但心事太重,他仍是没能迅速入眠。
      怕扰了敏君清梦,他没敢翻来覆去,只努力平抑呼吸,好让自己尽快睡着,然而很难做到,往事自己长了腿,风一般往脑海中跑,跑在最前面的是甲申年的春天。

      甲申之前是癸未,癸未是明帝即位的年份,也是山越之战开始的年份,他那年虚岁二十一,对一个男儿来讲,是最后一段好年华。明帝即位是在三月里,他那时间已经极为喜欢明帝了,一心盼着能够回京祝贺,然而朝廷有诏在外诸臣各守官职不得入京觐贺,没有办法,只有耐心等待,等了两个月,都没有调他回京的消息,他有些坐不住了。可他当时的身份别说给明帝传私简,便是上奏折也不见得能到达御前,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想了个法子,他去驿站看了抄报,判断朝廷将有事于山越,便写了封专论山越事的上柳侍郎书,用驿递寄给了当时尚且是中书侍郎的柳笙,不得不说,柳笙做事还是极为快捷的,这封书信一投过去,半个月后他就见到了宣他入京议事的公文。
      到了京师,他才知道他被陛下封为宁贵人,他至今犹记得他初闻此言的欢喜与紧张,没等去政事堂见柳笙,他就先去了趟皇宫,一进宫他就被内侍带往住处,他以为既已是贵人了,住得应该不会太差,毕竟宫里那么多所院子,都是用来安置后宫的,然而他一进蕴珂宫就傻了眼,原来六个贵人全部挤在最角落的蕴珂宫里,就算是在蕴珂宫,也只能住后殿和配殿,他到得又迟,只剩下与盥洗房相连的两间小房子,阴暗潮湿,一看就不是能住人的样子。
      饶是如此他也认了,只要能见到陛下就好,然而他想得太天真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没有承恩的贵人,哪有资格递牌子求见陛下?他想去皇仪宫附近碰碰运气,才要出蕴珂宫的宫门,就被内侍们拦下了,内侍们说皇后说过了,皇上新豋大宝,正要励精图治,后宫之人不得滋扰圣上,让他在蕴珂宫耐心等待,说是皇后会降顾蕴珂宫,他有什么事可以跟皇后讲。然而他在蕴珂宫等了整整一天,根本没见到安澜的影子,没法子,他把手头上的五十两银子都送给了看守蕴珂宫的内侍,那内侍这才跟他讲,皇上新纳了冷修仪,皇后心情不好,这阵子都不会来蕴珂宫了。

      没法子,感情既已失意,他只好专心准备政事堂的公事问答。公事比感情顺利得多,他在政事堂中不仅见到了柳笙,还见到了有阵子没见的梁相,以及赫赫有名的元帅关荷。一番问答,他能感觉到柳笙和关荷都对他颇为满意。问答结束,柳笙逐个询问参加问答的俊彦肯不肯随军去山越?轮到他的时候,他迟疑了,山越之战尚未开始,一旦打起来,没个一年半载的是难以结束的,他更想留在京城。他跟柳笙说他要考虑考虑,柳笙给了他五天时间。
      这五天时间里,他都住在蕴珂宫,可却没能让自己见到明帝,他本就不善于讨女儿欢心,又没有家族照应,手头上也没有银子,安澜又防范极严,他想见到明帝简直比登姚天还难。内侍们看他心急,还不断地出言讽刺,说什么像他这样的,别说比不上皇后了,便是新来的冷修仪,也能甩他八道街,他就不要自不量力了。
      他自然知道内侍们说的是有道理的,然而感情的事,最是没有道理可言,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
      在第五天的时候,他决定铤而走险,他趁夜深人静,翻墙出了蕴珂宫,一路摸索着去了玲珑殿,皇宫虽是守卫森严,但宫内却没什么巡逻守夜的人,他一路潜行,很快地就到了玲珑殿的上方。
      揭开了两片琉璃瓦,他看见了正在殿中相偎相伴的明帝和冷清泉。他认出了那个一身白衣,肌肤胜雪,五官轮廓分明,大眼睛美而不妖的男儿正是荥阳郡街头与他并肩作战的少年。夏日的凉风吹过屋脊,他看看夜空中星光闪烁的银河,想要跳下房顶闯进殿去见明帝的心思就生生地被止住了,他不能扰了朋友的夏日美梦。
      殿中美丽的帝王看着俊俏的年轻御侍,眸子中的喜欢灼得他眼疼,帝王和御侍似乎都没有发现房上有人,继续你侬我侬地互喂糕点,最终御侍连同糕点,一起成了帝王的宵夜。
      殿中的气氛热烈芬芳,粘腻得让人发颤,未经人事的他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把琉璃瓦放了回去。
      次日一早他去内侍省闹了一场,要到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拿到了院门钥匙,他就去政事堂求见柳笙,自愿前往山越经理军需。

      山越之战从秋打到冬,至日到的时候,还没能结束。他做事勤勉不辞辛苦又不抢功劳,很快就赢得了大军主帅关荷的赏识,不知是不是拿他当忘年交了,他记得关帅至少两次探过他的口气,其中一次便是在那年至日前一天的晚上,那日大军打了个小胜仗,军中设了个晚宴,他坐在一隅安静吃菜,有几个将军过来敬酒,他笑着摇头说自己不会饮酒,将军们显然不信,非要劝他饮一杯,说什么在军中怎能不会饮酒,他求救地看向关荷,关荷斥责了将军们几句,让他继续安心吃菜。酒阑时,他指挥小兵收拾杯盘碗筷,却见不知何时立在了帐门前的关帅发了话:“酒喝热了,澄之陪我在周边走走?”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关荷的人品他信得过。
      事实的确如此,虽然军营背后就是一座树木茂盛的无名山峰,但关帅只带他走营中灯火能照得到的山前路,边走边跟他讲安营扎寨的方法和诀窍,不少都是他之前在书上看过但没能透彻理解的地方,他听得入迷。关帅却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峦,问他道:“澄之有没有想过辞宫?本朝规矩,男儿未曾承恩,是可以辞宫的。”
      他摇头:“男儿家既有妻主,便当与之偕老,岂能中途别去?”
      关荷笑着看他,声音宽厚得任谁听了都想要依赖,“澄之岂是这样迂腐的人呢?”
      对方是这样正直宽厚又了解他,他不再敷衍,坦承道:“属下一颗心全在陛下身上,辞宫的话,请关帅不要再提了。”
      关荷听了便不再多说,次日给他看了封折子,是请求调他回京的奏折。然而没几日,他就看见了京城的回复,天子在诏旨中说山越之战是大事,只有从京中往军中派人的,没有从军中往京里调人的。他从这封诏旨中知道山越之战在天子心中份量极重,便耐心打理军需。
      诏旨到来后没多久,董平南就率所部前来支援关荷,战事一直持续到新年。
      这年的新年就是甲申年了,这是大比之年,又值明帝凤飞,科考之事尤其受人瞩目,正月初五,他就见到了京城的文书,调他去做小试官,他甚是吃惊,诏旨才说过不往京里调人的,怎得他就可以去做小试官?
      次日出发前,关荷设宴给他践行,军中关系好点的将军、文官都被关帅喊来吃酒,酒宴的规格让他怀疑自己此去是要封侯拜相了,酒酣之时,简从珊一句话泄了底,他这才知道关荷派人进京打点了礼部尚书郑岚,郑岚这才同意调他去做小试官。

      五味杂陈地进了京,在考院中锁了一个月,他凭着小试官的身份参加了琼林宴,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见到明帝了,然而他品级低微,坐在崇文殿中的最后排,根本就没有引起天子的注意。他一直盯着御席,见天子的凤目自始至终不离距御席一步之遥的新秀席。新秀席上一个少年背对着他,光看背影他便能猜到那是新科榜眼、江州才子陈语易,一个清隽可人的淡雅书生。
      天子有了新的意中人,他这趟京城又白来了,琼林宴一结束,郑岚便跟他说,他是被临时调来做小试官的,必须火速返回军营,她才不用承担责任。他只好收拾行李,走之前鬼使神差地又去了趟宫里,他惊讶地发现他的小院子的主殿有了块牌匾,朱红色的绒布匾面上是杏黄色的大字,那飞扬飘逸的字迹正是明帝的亲笔,他看着那两个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大字“知春”,怎么着也下不了辞宫的决心。

      再回到军营,关荷和董平南都颇为欢喜,他们配合得当,相处愉快,然而战争却出了岔子,两个月后,原本一路凯歌的大军走到象山中了埋伏,他所负责的粮草被敌人全部掳掠了去不说,他本人都差点被敌人俘虏。大军损失惨重,这样的败绩自然要有个人承担责任,那时节他已经能够自由出入关荷的帅帐,替关荷起草请罪折子的时候,他把责任全推给了自己,说是自己贪功轻敌怂恿了关荷,这才导致大军上了敌人的当,他知道明帝不会信,可是比起关荷和董平南,他显然是最适合承担责任的一个。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天子在圣旨中只是诫勉了他两句,算是对他宽大处理了。
      天子不追责并不意味着他就有了功劳,战事结束,所有参战的主将副将文官书吏都喜获升迁,他的搭档简从珊都升任为正五品的知州了,只有他一级未升,仍以六品员外郎的身份回工部领取新差事。
      他记得临行前,关荷问他为何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他沉默了半晌才看着远方的山山水水,对关荷言道:“有些人,你一见就知道,这世上风景万万千,可只有她才是你的春天。”

      时间在思量往事时过得最快,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寅初,怕早上太没有精神,他强迫自己停止追忆,又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睡着,然而终究无法进入深眠。不到卯时呢他就又醒了,抹黑下了榻,用火石点起一支蜡烛。榻上的敏君睡得正香,丝毫没被他影响,他把敏君身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把可能透风的地方都给掖好,这才举着蜡烛去厢房后面的小跨院里洗漱。
      跨院中的小仆人见他起身了,便揉着眼睛上前伺候,他觉这男儿颇为勤快,便顺口问了名字,是个名叫吉儿的男孩子,他随口夸了两句,在跨院的执事房里洗好脸梳好头,他便前往明帝正房门前瞭望,正房房门紧闭,房中也没灯火,看来明帝睡得正香。
      无事可做,他索性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昨个儿跟几位正夫纠缠,让他明白近身搏斗拳脚功夫不过硬,是要吃亏的。
      一套长拳还差两式没练完,就听见院门口有人请示:“微臣董雯前来见驾,不知陛下可曾起身?”
      负责看守院门的小仆人上前接应:“皇上还没起呢。”
      他闻言走了过去,含笑着跟董雯和凌影打招呼:“子雨早,凌统领早,人找到了?”

      董雯显是没想到一早会碰见他,笑着寒暄:“澄哥怎得这般早?人昨个丑时就找到了,我怕扰了陛下休息,没敢带过来,看来这会子还是有些早。”
      他回头看了眼依然安静的正房,笑道:“才到卯初,你俩半个时辰过后再来问吧。”
      董雯答应了,他又看向凌影,赔笑道:“有劳凌统领把书房的钥匙给我,我去给陛下把地龙烧上,柳相昨晚到了,陛下今日必定要去书房的。”
      凌影听了就笑道:“大人真是色色想得周到,只是不巧,这书房的地龙坏了,咱们来这边以后,就没烧过那个地龙,属下都是让人给陛下准备炭盆子。”
      他顿时了悟:“我说呢,怎得只用炭盆不烧地龙,原来是坏了。这么着,有劳凌统领派两个人跟我过去一趟,我去瞧瞧能不能修。”
      凌影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道:“大人您还会修地龙不成?”
      他谦逊一笑:“不好说,且去看看。”

      凌影亲自带人随着他到了书房,他烧了把火放在地龙的灶口,而后围着书房,查看了四面的地砖和墙壁,最终确定了地龙无法使用的原因在于两个出风口都被人堵住了,他指挥侍卫们去杂物房中拿了凿子、锤子、铁锨过来,在看上去毫无痕迹的一面墙上圈定了出风口的位置,指挥侍卫们把堵在上面的墙砖给撬了下来,又让侍卫们找了个长条棍子,把排风道里面的杂物全部清扫了出来,最后让侍卫们和了点泥,糊在墙砖四周,给出风口做了一番简单的装饰和加固。
      凌影和几个侍卫刚开始还有些半信半疑,及至木柴塞到灶口里面,滋滋啦啦地烧了起来,便纷纷对他称赞起来:“江大人果然厉害,怎得就看出这面墙上就是出风口了呢。”
      他微笑:“不是什么大事,让人专门看着灶口,柴要没了就往里面续,不可全指望小仆人。我去正院伺候陛下起身了。”
      凌影答应了,却又道:“便劳大人奏禀陛下,人在书房前候着,属下就不去书房请圣驾了。”
      他点点头,见天光有些发亮了,便加紧往正院走去。明帝的正房果然已经开了门了,他忙溜进去伺候,小仆人们正在服侍明帝洗漱,薛恺悦尚在里间睡着,他低头接过小仆人手中的帕子,给明帝轻柔地擦脸。
      明帝起初是闭着眼睛的,他用指腹轻轻地给明帝往脸上涂膏脂的时候,明帝方才睁开眼睛,可能是看他不像刚起身的样子,天子发问道:“卿起这般早,做什么去了?”
      “臣侍刚才去把书房的地龙给收拾了下,凌侍卫和董将军将人抓到了,眼下在书房外候旨呢。”
      “卿既已在书房了,何必又走过来?待会儿还要随朕过去的。”
      他不答,只继续小心地给明帝涂唇脂。
      明帝见他不答,亦不再问,由着他服侍。

      把新皮裘给明帝穿在身上,他便随着明帝前往书房,明帝走到院门口,方才交待小仆人莫喊几位殿下起身,早膳等殿下们醒了再用不迟,小仆人们垂首答应了。
      董雯几个见明帝出了院门,都上前伺候,明帝玉手一挥,她们全都站在明帝身后,一起往书房走。

      书房中已经是暖意融融了,伺候书房的小仆人把茶壶送来,他亲自给明帝沏了杯茶,把茶杯捧到天子书案的时候,他听得明帝问道:“方才为何不答朕的问话?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看看外面,董雯和凌影还没有把史朱二人带过来,柳笙和陈语陌也还没到,便轻声道:“臣侍想多和陛下相处一刻。”
      他说完之后,便听明帝“嗤”地一声笑道:“史卿的药是仙丹不成,卿怎得忽然开了窍?看来朕得多赏她几两银子。”
      他脸上一热,往旁边一闪,低声嗔道:“陛下就会打趣臣侍。”
      明帝一笑,凤目中情意融融:“等忙完了早上这一茬,朕有话要跟你说。”他乖顺地点头,虽不知天子要跟自己说什么,但天子说什么他都得听着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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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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