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月影

　　“你既然知道，还废什么话？”燕归尘不耐烦道，“所以说我不喜欢跟你们打交道，说话绕一百八十个弯，想让我出手对付，不能直接开口？还指望我求着你们让我出马对付那人不成？”

　　“诶，等等等等。”列知府见肖青等人有让燕归尘一个人对付那关山隘一伙人的意思，忍不住出声打断，“肖掌事你们是认真的？你们不是对手，就把燕兄推出去一个人应付对方？按照你们先前所说，那几人合力不是能和绝顶高手抗衡的吗，燕兄一个人应付得来？”

　　“放屁呢。”燕归尘对这说法嗤之以鼻，“纯粹是那几人给自己脸上贴金，随后人云亦云越传越玄——这世上的绝顶高手本就不多，江湖上也没有这关山隘几人和绝顶高手交过手的消息，可见不过是流言。再者，所谓的合击之术，想应付也简单。”

　　“简单？先前尽欢面对远不如她的三人都要费一番手脚，而你的对手和你相差不远，人数也更多，你哪来的底气？”列知府好心劝道，“你可要想想清楚，不要冲动行事啊！”

　　“我知道你这话是好意，就是小看了我们师徒二人。”燕归尘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先前尽欢尽没尽全力？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你且问问肖青，我可是那种冲动之人？”

　　“燕前辈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从不虚言。”肖青张口为燕归尘做了证，小心翼翼问道，“前辈您的意思是，您答应了？”

　　“既然非我不可，那我自然不会推辞。”燕归尘淡淡道，“更何况若是再不答应出手，小丫头心里不知要把我骂成什么样子。”

　　月尽欢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这老不修自己做得出，还怕别人骂？

　　肖青喜出望外，转头看了一眼王度，想问问他是否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可转过头来，却只见其正低头深思。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肖青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

　　“……我总觉得，燕前辈的话，有点不对劲。”王度回过神，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方才是不是说，这世间绝顶高手不多？”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可这话也没问题吧，仅此一人，可不是不多？”肖青没觉出什么不对来，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到底哪一处让你心里生疑？”

　　“绝非我多思，我听燕前辈的话外之意……是这世间存在着别的绝顶高手。”王度倒吸一口冷气，“真是离奇，出现了新的绝顶高手，武务司内竟然没有半点消息？而燕前辈刚出山不久，他却先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那高手又到底是谁？”

　　肖青觉得王度恐怕是想多了钻了牛角尖，正要出言宽慰，却被列知府点了名字：“肖掌事，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差不多就这样了。”肖青只好抛下了王度，先回答起了列知府的问题，“等这些黄家请来的人都被我们击败，黄骋虎大抵就要慌了。只要我们再添把火，黄骋虎头脑一热，必然会自己跳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都腾出了手来，大家伙也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出手对付他便是了。”

　　“虽说略显粗糙，但……就是简单直接的计划才更不容易出岔子。”郭林听了肖青的安排之后有些哭笑不得，但只是点评了一句，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那我们谈谈别的……”列知府正要推进话题，月尽欢却又带着问题站了出来。

　　“慢！”月尽欢高声打断了列知府的话，“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对方的高手就那么几个，不是都已一一做了安排，哪里有遗漏？

　　“黄家请来的高手和黄家大长老我们都已经分别做出了安排，可是……黄家原本应该就养了些人吧，他们是否有威胁呢？”月尽欢秀眉微蹙，“黄家在百草镇经营多年，私下应该没有少养打手，说不定就供养几位高手。若是不慎疏忽了这些人，若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可如何是好？”

　　“月姑娘当真心细。”王度赞道，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卷轴，“我手上正巧搞到了一份关于黄家麾下势力的情报，包括月姑娘先前提到的，黄家可能存在的高手也都记载在了这里。既然月姑娘话赶话说到了这里，我便借着这个机会将这情报拿出来，与诸位分享吧。”

　　月尽欢看了一眼王度从怀中掏出的卷轴，只觉得那卷轴不似凡品：卷轴本身不大，只有巴掌大小，看着很是精巧。尤其材质更是考究——绢帛细腻，轴杆黑亮，不像向来重视清廉的朝廷会用的东西。

　　而燕归尘一开始只是无心地一瞥，却当即愣住了。随后他就眯起了眼，心中思量了起来。

　　毕白石那老小子怎么又重操旧业了，莫不是老东西手痒，想追忆往昔？燕归尘暗自揣度，突然一惊：难不成，他想要重振那百晓门？这老糊涂，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风波欲来的时候起这心思？

　　不行，后天得见见他本人，好好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若是真的想不开，自己说不得要好好劝劝……实在不行，就赶快撇清关系。

　　这边燕归尘在胡思乱想，王度却手一翻打开了卷轴，一边看一边说：“我看看……这份情报里只标注了受黄家长老和家主掌控的人手，至于先前提到的那些被请来助拳的就全然没有提起了——也不意外，毕竟黄家长老行事还算小心，给我这份情报的人，倒还没有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查得一清二楚的本事。”

　　“咳咳。”王度的双眼一一扫过了卷轴上的文字，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所寻找的信息，“黄家长老手中有一支共六十人的私人护卫，人均三流上品。但似乎被前往华州府的黄行龙带走了二十余人。至于黄澈……嗯？”

　　王度皱着眉头不出声，这让月尽欢生出了些好奇之心，探头就想看看卷轴上写了什么。

　　王度瞥见月尽欢鬼鬼祟祟的动作，不声不响地将卷轴转了个角度。月尽欢刚瞥见卷轴末尾的几个字，甚至没来得及辨认清楚，卷轴便被挪开了。

　　月尽欢见了王度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立刻明白了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这卷轴中的具体内容。月尽欢撇了撇嘴，不再强求，老老实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啧。”片刻后，王度卷起了手中的卷轴，先夸了月尽欢一句，“还好有月姑娘提醒，否则我们只怕要忽视这事了——黄澈手中有一支由江湖人组成的私兵，虽说人数不多，仅仅二十余人，但人人都是二流高手。”

　　“都是二流？”列知府听了这话，脸都有些白了，“这黄澈不声不响，怎么手下这么多高手？”

　　“可不止这些二流高手，你们可别忘了，黄澈手下还有个方策。”月尽欢提醒道，“黄澈愿意帮我们对付黄家长老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现在知道他手下有这么多高手，就更奇怪了——两位长老手下的力量绝非他这二十多名二流高手的对手，他为什么非要合作？难不成只是放心不下黄骋虎和黄行龙？依我看，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说不定他的真实目的，是打算借联合之事排除异己，随后再将我们这块黄家的绊脚石也一网打尽呢？”

　　众人沉默了，月尽欢所说并非没有可能，确实值得怀疑。

　　“想那么远干什么呢？”燕归尘见众人又犹豫了起来，一句话打断了众人的沉思，“就算那黄澈确实有那样的想法，他也得等到黄家长老被除去之后，才会和我们作对。在黄家长老伏诛之前，黄澈只会安安分分协助我们，绝不会添乱的。”

　　“此话倒是不假。不过尽欢的话我也记下了，我还是多存着些小心吧。”列知府沉声道，“至于刘二，我原本是打算让他直接出手的。但我又想了想，还是留着他当作一张底牌更好些。”

　　列知府看了一眼月尽欢，“既然有心防备对方，自然要多留些手段。正巧，刘二还没怎么在外人面前露过面，本身也擅长射术，百丈之外也能保证百发百中。到时候就也让他在远处隐匿身形，事情有变再让他出手，也算多了一道保险。”

　　“善。”燕归尘赞叹道，“倒是恰如其分，刘兄的箭术了得，兜底最为合适——我原本还担心只依靠这几个年轻人未必稳妥，若是有刘二兜底，我也能放心了。”

　　“那我们来聊聊，到底如何对付黄家。”列知府有些头疼地说，“这黄家实在是梧城身上的一处恶疮。我虽然早就决心将其剜除，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拖延了这么些年。眼下可算有了机会，我却又担心起了别的事情：到底要如何行事，才能将这恶症去得干净？若是留下了首尾，只怕没几年，黄家之乱就又旧态萌发了。”

　　“父亲莫要担心，黄家的不义之举还少吗，根本不经查。还桩桩件件都是大罪，只要一桩东窗事发，很快就能将黄家烧的干干净净了。”列云天笑道，“他们的马脚也多……之前我们因为不清楚黄家的底牌不敢细查，也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既然摸清楚了底细，只要从黄骋虎身上凿开个口子，顺藤摸瓜也就是了。”

　　“不错，眼下我们所需，不过是一个能让我们查下去的由头罢了。”肖青笑了笑，“而这由头，他们不是已经亲手递到了我们手里？”

　　月尽欢也笑了，谁说不是呢？黄家谋划了这么多，全都是冲着府衙来的：无论是败坏府衙名声，还是试图从朝廷的手中夺取三千青山，又或者是计划对知府出手……只要能证明这些事情是黄家在背后推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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