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的第二次爱情 （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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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首曲子被编写得很梦幻，对自然的心驰神往让人在现实和梦境中反复穿梭，逐渐黑暗袭来，清明也袭来，千千万万早在心中积攒的情感升腾涌起，变成星光翻滚不息，在黑暗中澎湃着，被渐强的音符层层叠叠着举向苍穹，在至高点猝然炸裂，情感和着星光一并倾盆而下。最后这场星光之雨仿佛浸润了整个身心，让人惊异地发现，这首曲子，就像是从内心生长出来并消失的。
　　庄宇尘在这样的午后阳光中给罗珂遍布了漫天星光，罗珂真切地意识到，阳光分明也是一种星光。
　　等周围的鸟鸣声重新落回耳朵里的时候，罗珂才发现整根烟早就燃尽了，他才抽了两口。跟以往一样，他听得浑身一层一层起鸡皮疙瘩，被震撼的。
　　庄宇尘坐在那儿抱着吉他微垂着头，背靠青山碧水，头顶蓝天白云，脚下是茵茵草地，一点花香若有若无。罗珂不由得喃喃了句：“太美了。”
　　不知是赞曲还是夸人，亦或两者都有。
　　“你喜欢就好。”庄宇尘抬眼笑笑，又是山水间一抹亮色。
　　罗珂将庄宇尘夸了一通，跳起来说：“我要是会画画就好了，真想把这副景致画下来！”
　　“拍几张照片不就行了吗？”庄宇尘把吉他放在旁边椅子上，点了根烟。
　　“虽然但是，那不一样。”罗珂跑去车里把IPAD翻出来，调好画板在庄宇尘对面歪着头，说：“我就要一笔一画地把你和这风景画下来。”
　　“你还会画画？”
　　“不会，我没那么多才多艺。”罗珂煞有介事地开始运笔，“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画你。”
　　庄宇尘想过去看看，被罗珂制止，要他在椅子上坐好，他还没画完呢。
　　于是庄宇尘就坐回椅子上，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罗珂站在不远处作画。风吹着他的上衣，也勾勒出他瘦削轻盈的体态，延颈秀项，腰如约素，一双眼睛暗合了造物之美，充满灵秀。
　　等罗珂画好了给他看的时候，庄宇尘不禁倒抽一口气，“这样的吗？”
　　面前屏幕上的画笔法拙稚，色彩搭配倒十分写实，大块的蓝天，白云团团，简单勾勒的山上深绿浅绿杂糅在一起，青色河边的草地上长着硕大的野花，十五被画得跟牛一样大，坐在路旁的越野车前。
　　中间的位置是一个人在弹吉他，那吉他跟人一样高，虽然人的衣服颜色已经尽量细致，但比火柴人也好不了多少。
　　“这是你。”罗珂指给他看，“吉他比例不太对，不过小了不好画，明显是你在弹吉他。”
　　“确实很明显。”庄宇尘弯起嘴角，“真是……充满童趣。”
　　“你是想说像儿童画吧？”罗珂的脸有点红。
　　“跟儿童画的差不多，”庄宇尘笑起来，揉揉罗珂脑袋，“不过我很喜欢。怎么没有你呢？”
　　“因为这是写生，我看到的景色里本来就没我。”
　　庄宇尘听到他说写生这俩字又笑起来，拿过IPAD说：“不可以没有你，你得在我身边才行。”
　　他边说边在画上加了几笔，一个小人儿就紧靠在他身边了，跟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笔画很简单，但就是很神似。罗珂看着，惊喜地说：“你好像画得比我好！”
　　“我也不会画画。”庄宇尘稍稍拿开端详了一下，很满意，保存好这幅画说：“晚上发给我。”
　　“你真的很喜欢吗？”
　　“真的，画得这么可爱。”
　　这话给了罗珂很大勇气，之后每次在路边停车休息欣赏景色的时候，他都要坚持“写生”。虽然画得跟彩色儿童画一样稚朴，庄宇尘也会把每幅画都保存好，并且会在画里加上他们两个，或并肩或拉手或拥抱的两个小人儿。
　　就这样走走停停，预计九天后到达成都。川藏南线海拔落差很大，一天可以经历几个季节，气候变化多端，他们很幸运地没有遇到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等情况，随着海拔越来越低，气候也越来越舒适。
　　除了尼洋河，他们还见到了很多性情迥异的大江大河，分别是帕隆藏布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大渡河，青衣江，还有一个深沉的然乌湖。每条江河都让罗珂印象深刻，每次都会望着奔腾不休的江水很久，终于体会到之前庄宇尘说的爱大江大河甚于爱大海的感觉。
　　庄宇尘灵感迸发，每天晚上都会作曲，也会在停车观看野景的时候随时即兴，尤其是在望着江河的时候。在这样壮丽的景色面前，罗珂觉得任何描述和修辞都是无力的，唯有那音乐倒响起得相得益彰。因为字词一旦写下来，就固定住了，纵使阅读者会有诸多不同的理解，但它们散发的意味终究有限，而音乐就更宽泛更包容，能容纳更多的东西，可以随便往旋律里放入更多词汇，甚至可以跳过语言这一步直接放入情感。
　　他就能在庄宇尘的音乐中体会到对方的情绪，那种时候的对视，胜过千言万语，他知道，庄宇尘也知道他知道。
　　这一路他们过足了野餐露营的瘾，虽然沿途住宿点较之前几年已经方便很多，庄宇尘还是由着罗珂的意愿，在能宿营的地方都宿营。通常都是自己做饭，备好食材选一处优美安静之地，中午煮面，晚上烧烤，再把酒言欢，吟诗弹琴。
　　不急着赶路，也不去思考太多，这样的生活罗珂太喜欢了，太留恋了，这场类似私奔的旅行在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被怀念。
　　随着归途离城市越来越近，罗珂几次流露出不舍不甘的情绪，十足的意犹未尽。后期要穿越的隧道越来越多，有些似乎长到没有尽头，那些灯光扑朔迷离，一盏盏在面庞上闪过，所有心情都跟着忽明忽暗。
　　“如果这个隧道开出去，发现突然到了拉萨，就像穿越一样，那该多好啊！”罗珂忽然开口。
　　庄宇尘没有立刻回话，半晌后说：“这个二郎山隧道开出去，我们会到成都。”
　　到了成都就意味着川藏线旅途结束，接下来就该回家了。罗珂叹了口气，垂着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后猛然抬头，“哥哥，我以后要当老师。”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要跟你父母一样？”
　　“跟他们没关系，就单纯因为老师有寒暑假。”罗珂的脸在光影下神采奕奕，“寒暑假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
　　“你还有好几年的书要读呢，只要你想，当学生时的寒暑假我们就可以出去玩。”
　　“嗯嗯！”罗珂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又收回去，“可你工作那么忙……”
　　庄宇尘打断他，“我会请假的。”
　　“一年请两次长假，只为陪我出去旅行吗？”
　　“那又有何不可。我也喜欢外出旅行，工作束缚不了我。”
　　罗珂看着庄宇尘，他为了克服开车过程中的耳鸣嚼着一颗口香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起伏，从从容容没有波澜。
　　虽然罗珂还没毕业，他也知道大多数人工作后都会兢兢业业，生怕丢了工作机会，连加班都鲜有怨言，更不会随意请假。可庄宇尘就不会这样，他不喜欢加班，想请假就请假，是性格使然，也是他的能力让他有底气这么做。他不怕失去工作机会，因为只要他愿意，他就会有很多工作机会，即便不出去工作也能轻松养活自己，这点让罗珂十分崇拜。
　　我也要足够优秀才行，罗珂再次暗自督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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