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除夕观宴斗
有孕的消息传到宫中,太后和玄凌立刻拨下了不少安胎补品作为赏赐之物,莞淑妃一向善作表面功夫,且与我有姐妹之亲,自然不能坐视。连忙着人送来一副观音送子的画轴,连同一部手抄地藏经,自云是在甘露寺修行时潜心眷写的。我看了倒没得恶心,丢也丢不得,供也供不得。正在犯愁,忽然长阳宫也派人送了礼来,竟是安陵容亲手绣了一幅观音怀子的屏风缎面,展开绣作,只见观音慈眉善目,怀中幼子圆润憨稚,祥光隐隐,真比那画不知高多少倍。于是立刻撤了画幅,挂了屏风。
此间瑛嫔也派人送来了礼物,是一对镂金的手钏,左绘鸳鸯双飞,右刻君子万年。我抚摸着手钏,心中微微戚然——此生,不出意外的话,瑛嫔的人生终是定格在紫奥城的深宫里,玄凌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了。
府中清净养胎两月有余,每日汤药不断,玄清且唯恐有些许闪失,有空时都亲自陪着我。如果日子能这样平安过去,该有多好呢。
我倒诧异这两月的相安无事。此时宫中,几乎是莞淑妃一人独大的局面,以她的为人,会容我安然生子?不过,我在王府,她在深宫,她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夕宴上,与玄清一同出席。四个月了,我的肚腹开始显形儿。心里充满甜蜜温暖,连衣着也以红锦鸾鸟祥云的喜色衣裳换掉了平日的冷翠之色。众人纷纷向我道贺,想想去年这个时候,风光让静娴占尽,自己灰头土脸,如今别有一番感慨在心头,抚了抚膝上的予澈,仰首看向上座的玄凌,他身边皇后之位早撤,娅妃蕴蓉相伴左右,而甄嬛盛妆巍峨,安居侧位,并不与任何人争锋。
端敬二妃,安昭仪,徐贵嫔,康嫔,瑃嫔,珝嫔,瑛嫔,仰顺仪,穆贵人等人依次列坐。满座妃嫔,如艳丽花枝装点这豪华殿宇。
宫宴之上,婕妤叶氏献技。先清歌一曲,引得众人酒酣意暖,又表演了驯鸟之技。两只可爱的蓝尾翠羽的鹦哥在她口哨声里,翩翩飞舞,翱翔殿中,又随着她手指方向,一只飞向御座,落在玄凌肩头,一只飞向玄清,落在他手上。
众人无不纷纷喝彩,安陵容一向寡言,此刻也禁不住持酒赞叹道:“婕妤妹妹的歌与技当真与众不同,令人叫绝叹服,难怪妹妹深得皇上宠爱。作姐姐的心服口服。”
叶氏嫣然一笑,并不多语,只收了鹦哥转身退下。
蕴蓉噙着杯酒嗤嗤笑起来,道:“安昭仪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说叶婕妤以奇技淫巧,获得恩宠?”
陵容愣了愣,还未说什么,座中吕昭容已然哼嗤出来:“难道安昭仪不是因歌获宠的么?怎的笑话旁人来?”
又有一位仰顺仪轻慢笑道:“早听闻安昭仪歌声动听,不如也来唱一段儿,让众姐妹们欣赏一番?”
“还是不要开口了,”穆贵人帕子掩口痴痴发笑:“早听闻安昭仪不祥,果然说句话都惹来非议,若是再唱歌儿,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此前有些风闻,宫中莞淑妃,蕴蓉势大,大部分低位妃嫔皆依附二人。陵容因出身之故,虽有子但至今也只是昭仪,且搭着靠山皇后已然失势,一些位低的妃嫔也敢觑着淑妃,贤妃的势力明里暗里欺侮于她。徐贵嫔有孕时,因她去了两次,都莫名导致其身子不适。便有人说她不祥,从前依附皇后,皇后便倒了,想要结交徐氏,徐氏身子也差了。直落得她有冤无处诉。更有甚者,穆贵人,仰顺仪竟从宫里佛殿弄来符水到长阳宫去洒。闹得皇帝也知道了,问及二人,竟说是一片好心,帮长阳宫驱驱邪,闹得玄凌半真半假,搭着陵容从前的确与皇后交好,于是也不似往年一般多去长阳宫了。
养母失势,予泽自然回到生母的身边。但若长此下去,只怕又要母子分离,各自好看。
宫中妇人口角争斗是寻常事,我看着陵容,有心帮她,却也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且见她面色寻常,并没有理会仰,穆二人的漫言挑衅,只静静坐下来,轻嗅案头供的一枝白梅,吟了两句诗:“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吟罢笑向玄凌,“皇上,自臣妾入宫这些年来,每年除夕,这梅花都开的这样好。”
玄凌的面色立时有些失神,不觉站起身来。蕴蓉吃惊道:“皇上怎么起来了?”
“你们都坐着,朕想一个人去梅园走走。”
娅妃讶异道:“梅园?臣妾在大漠从未见过梅花,也想同皇上一起去梅园赏梅。”
蕴蓉娇嗔叫了一声:“表哥,外面那样冷,不要去嘛。”
玄凌有些迟疑,陵容依旧嗅着案头的花枝,喃喃自语道:“梅园夜雪,未知清魂寂寞否……”
玄凌闻言,便踏出步去。我望着这一切,心中忽然一个闪念——陵容喜欢的花是芙蓉。可是案头供的却是一枝清瘦白梅。她今日的装束亦和那白梅相称,都浅淡如云的色调,头上惊鸿髻挽了七宝攒珠的梅花簪,雪白的珍珠流苏在脸庞摇曳生光。瞥一眼胡蕴蓉的案上,倒供了一束上好盛开的芙蓉。又想她与安陵容的名字里有一字同音——容,蓉。宫中的所有争端,围绕的也无非一个荣字。
“表哥!”蕴蓉瞥了一眼安陵容,气的脸都白了,徒劳嚷嚷一句——“那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座中那仰顺仪大概是想讨贤妃的好儿,又忖着之前欺负安陵容也未得见怪,于是越发逞了胆性,上前以杯酒劝住玄凌,“皇上,外面的风刮的呼呼的,哪如在殿里安心吃酒,何苦去看什么梅花?若实在想看,找人多折几支来,也就是了。”
玄凌已然不耐烦了,此刻面上泛出些冷光来:“你说什么,什么叫何苦去看梅花?”
仰顺仪不知大祸将至,犹自谄媚笑道:“臣妾想,那梅花性子孤怪,与众不合,好好的春天夏天,秋天都不开,偏等这么冷的时候开,也就是光秃秃的干枝上结几朵花罢了,连个叶子也没有,倒不如水仙,绿叶修长,风姿清雅。……”
她话未说完,玄凌已接过她酒,照她脸泼了下去,冷冷道:“既然你说水仙好,便去花房培植水仙去吧。”
仰顺仪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与她相好的穆贵人也扑通跪下吃惊道:“皇上,不知仰顺仪何处得罪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原谅姐姐这遭啊!”
“原谅?”玄凌犹气的发抖,“若她能夏日培植出水仙开花,朕便原谅了她。你若同情她,便与她同去就是了。”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呐!”穆贵人吓得伏在地上,浑身抖索不停。
仰顺仪被侍卫拖了出去,她素日巴结的淑妃,贤妃,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求情。我偷眼瞥向陵容,但见她面上含了一丝冷漠快意的笑容,将一碗羹汤吹了又吹,递到旁边爱子予泽面前,慈爱道:“来尝尝母妃亲手熬的羹汤好不好喝。……”
予泽仿佛与她还不十分的亲近,怯怯恭敬答了一声“是!”
是陵容的母性,让她勇敢面对宫中四处伏击的敌人吗?我心中悄然的叹息。
“臣妾愿陪皇上走走。”娅妃跟了上来,温柔握住了玄凌的手臂。另一侧,甄嬛也走过来,款款笑语:“皇上要去梅园走走,说什么也要带上臣妾。梅园是臣妾与皇上相遇之地。”一时再没人阻拦了不说,倒有更多的妃嫔过来,都争着跟玄凌去踏雪访梅。
玄凌面带笑容,却有苦意——雪夜独自访梅,凭吊芳魂的意境,显然跟被一堆脂粉围绕着去观梅的意境谬之千里。冷眼看他一代君王,何尝不是可笑可怜的?便这样由一众妃嫔簇拥着,浩浩荡荡去梅园了。
蕴蓉最后一个走下座来,走到安陵容面前,冷笑道:“没想到今日竟被你摆了一局,是我小觑你了。”
陵容巧笑:“贤妃娘娘这话说的,嫔妾听不懂。花房送的上好芙蓉,不都被贤妃娘娘收取了么?”
蕴蓉越发气狠:“你少装乖卖巧!来日我必要你好看。”
“娘娘快去吧,有这会子教训嫔妾的功夫,又有其他妃嫔趁机得了皇上的宠信,按下葫芦又起了瓢,可就更麻烦了。”安陵容乖巧而笑。
“哼!”蕴蓉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
靠山王玄洵虽是大俗之人,对梅花夜雪的美景不感兴趣,但总要见风使舵的,于是带着众姬妾跟了出去。平阳王夫妇年轻,也好奇着跟了出去。满殿几乎为之一空。
我有孕在身,予澈又小,玄清陪我留在殿中。宫中人耍什么宝,且由他们耍去吧,至少此刻与我二人无关。彼此含情凝眣,倍感温馨甜蜜。忽然玄清向我扬了下眉,我顺着他目光转头看去,只见安陵容慢条斯理整着衣妆鬓容袅娜出殿去了。
……
莫非……,瞥了一眼旁边的采芷,采芷会意,低头去了。估摸有半个时辰,采芷飞快的跑回来,脸上眉飞色舞,身上犹带着外头冰雪的气息,“奴婢瞧见了,也听见了,安昭仪的舞跳的真好,歌唱的也绝了。皇上和众小主娘娘们听得都痴了醉了。……皇上龙颜大悦,一句话提了安昭仪妃位呢,只是暂时没想好封号,只待拟好了封号,就行册封礼呢。”
陵容学会了跳舞?我吃惊匪浅。且问跳的什么舞,采芷也不知,只道:“奴婢只听懂了歌词——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试想陵容并非天姿国色,只是冰雪琉璃世界,满目红梅盛开的艳丽风光衬托着她一身素衣,清水容颜,轻歌曼舞,是何等神仙意境?又想她本就有制香,刺绣,唱歌的一等绝技,如今为了争宠,为了在玄凌的新宠旧爱中,占一席荣宠不衰之地,不知何时起,竟埋头苦练舞艺,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正想着,玄凌与诸后妃已然回来了。我和玄清转头看去,诧异见着陵容身上披着一件纯黑的貂裘大氅,在玄凌的臂护下步进殿来,漫说甄嬛蕴蓉,就算新宠的娅妃,也只随后跟着。一干人妒恨的几乎到了嘴歪眼斜的地步。
众妃嫔各自归坐,蕴蓉被挤到了一边,陵容挨着玄凌坐下,玄凌命予泽也到御座上去。拉着母子的手道:“其实朕早该晋封你个妃位了,你多年来侍奉朕勤勉有加,还为朕生养了二皇子予泽。真是辛苦你了。”
陵容欣慰一笑:“皇上客气了,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责。”
“早知六王妃善舞,没想到安妃之舞亦不在其下。”娅妃赞道。
玄凌瞥了我一眼,笑赞陵容:“容儿起舞,有仙人之姿;玉妃作舞,只一只呆雁耳。”
呆雁?我气的要吐血了。玄清连连轻拍我的脊背,我扭头看到他忍俊含情的面庞,亦不禁笑出来——呆雁就呆雁,反正我清哥喜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