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心血

　　“天都黑了，你还要和我僵持着吗？”秦影已经坐不住了，在林英之面前踱步。

　　“我以为你算无遗策，能猜到呢。”她淡淡嘲讽。

　　他笑了声，“你在嘲讽我吗？我确实没猜到。若是他们不在一块，那只能是分开出城。一天内，进出那么多人，我没法抓到他们了。”

　　她抬头看着天色，“我不喜欢被人威胁，秦影。”她叹了口气，“让我回镜院。”

　　“你已经把人送走了，再让你回镜院，让你相同的方式的离开吗？不可能。”

　　她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呢？我不会再帮你了，也不会再站在你这边。你让我留在梁都还有什么用呢？”

　　秦影也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和她隔了一步，“我知道，你不会再帮我了。但是我不需要了，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那些危险的事了，我只是想你在我身边。”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却被她的刀阻隔，于是握紧了她的刀，“我别无所求，只求你，留在我身边，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我的真心。”

　　“为什么呢？真心，和仇恨一样，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秦影，我不欠你，也不欠你的真心。”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他忽然发力，将林英之拥进怀里，紧紧环抱，“你真的要我说出来吗？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放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无情？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些？我，我每天都想着你，想见你，可是有太多阻碍在阻挠我。但是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阻碍了，我天天都可以见到你，想听见你，想看见你对我笑，想你再教我，我想要太多太多了。”

　　“你不用再到处奔波了，也不用再到处受伤，我可以替你做一切，摆平一切。你想要的，我拼尽一切都会找给你，我只想要你和我在一起。”

　　“说完了吗？”

　　他似乎很激动，呼吸紧张，拥得也用力，但是抵不过林英之强硬的推力。

　　她抵着刀推开秦影，眼中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已经和你说不通了。秦影，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情感，别把你的妄念放在我身上。”

　　这种黏黏糊糊的纠缠，让她很不爽，是进是退，开门之后就知晓了。

　　擦身而过，她没有再管秦影是什么情绪，但是在开门前，他拉住了她的手。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关于淮鸦的，你应该想知道。”

　　“说。”

　　“我有一只鹰，叫鸽子。它可以在千人万人之中，找到自己的目标。本来，我想让鸽子以你为目标，后来我改主意了。我训练它，让它以淮鸦为目标。”

　　他勉强笑了笑，“你猜，鸽子会找到他吗？”

　　鸽子，从来没听他说过，想来是又一件隐瞒她的事，留着作后手。

　　“我猜不到。事已至此，我只能希望这只鸽子找不到他。”

　　抽回手，她已经感觉到了，门外有很多人。

　　开门之后，数柄尖枪对准了她，将她围绕，堵在门口。

　　门外是三排列兵，没有弓箭手，附近没有高楼，不适合埋伏，那么障碍便只有眼前这些人。

　　她走出来，尖枪的包围阵也随着她移动。

　　“别挣扎了，好吗？”秦影也从小院中走出来。

　　束手就擒是被捕，试试还能有一丝机会。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眨眼间，她滚到地面，翻滚间拔刀，划伤兵卫下盘，踹出突破口。

　　小院门口，秦影偏过身闭上了眼，不想看这个画面。

　　范越上前，“王爷，他们拦不住林姑娘。”

　　“我知道。调兵吧。”

　　范越为难，“陛下那可怎么交代啊？”

　　“陛下让我暂代梁都城尉一职，我可以调动城卫，还有......请他们帮忙吧。”

　　“属下明白了。”

　　这条街上的部署如她所料，主要兵力布置在地面，两侧没有高楼，但是她可以飞檐走壁。

　　攀上屋檐，踩着瓦片，她一路朝东。

　　百姓已经被驱赶回家了，她没法隐匿在人群，而一个人动静太大，就是个活靶子。

　　“在这边！”

　　刚落地，右手边就有人发现了她。

　　朝无人处奔去，忽然间有队人从两旁冲出，目标是围捕。

　　寒光闪，兵卫举刀将她逼在两队相隔的缝隙中。

　　咔的两声，她转身挥刀砍断两柄刀刃，再挥舞，刀刃即将砍向兵卫脖颈，但她硬是逼得自己停了手。

　　偏是这一停顿，身后有刀划破了手臂。

　　翻转刀身，用刀背划出一圈，击退兵卫。

　　掐住一人，她心中默默一恼，转身把人扔了出去，但偏偏是这人在被扔出去前又划伤了她的手臂。

　　她不能走大路了，她得往繁华的街道跑。

　　往前跑了没两步，又出现一对兵卫。

　　前方堵路，她不得已只能往东跑，攀上两旁围墙，走最短的路进入一处暗巷。

　　前路越走越黑，突然她停了脚步。

　　黑暗中有人在等。

　　这里已经被埋伏了，兵卫的出现是有意将她往这里逼。

　　不管是谁，她都不想多逗留。

　　转身就走，但一柄大刀从侧前方劈风而来，刀锋斩断了她的斗笠，她清晰看见来人，而来人也认出了她 。

　　“林副......怎么是你？”

　　来人是旻涯。

　　此时，数十人从围墙后翻出，黑暗中的人全部显现，一圈围墙上的，前后左右的，数不清的朱雀卫。

　　“你接到的，是什么令？”

　　“有刺客逃窜，活捉。”

　　“看来是我了。”

　　旻涯挥了两下刀，眼中有明显的纠结，但是纠结过后，便是坚定。

　　他提刀作势，“朱雀卫听令行事，必不徇私。”

　　她环顾一圈，全是带过的熟面孔。

　　“我明白。”

　　态度已表明，便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叙旧。

　　她率先动手，刀锋压着旻涯往巷口退去，围墙上的人伺机而动，左右同时出手从天而降逼她后退。

　　一圈，一脚，一膝，她左右劈斩只听得咣当几声，断刃落地。

　　她也不想自恋，但是这些人，在她的训练下，确实比一开始要长进很多。

　　三刀齐上，将她逼到墙角。

　　“朱雀卫，全来了吗？”

　　正前方的人回答，“是。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皇宫内，元成姣看着各部官员送上来的奏折，元大进殿，向她汇报消息。

　　“镜院已空，熙王调动整个朱雀卫，在城南十巷围捕林英之。”

　　她头都没抬，“有伤亡吗？”

　　“回陛下，没有。兵卫轻伤，朱雀卫伤情不知。”

　　“没有伤亡？”她抬起了头，随即叹息，“狠不下心啊，败了。”

　　“陛下，我们要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做。就当不知道。”

　　城南十巷，地面是一堆断刃。

　　她身上都是伤痕，面前的一圈朱雀卫手上全是断器。

　　“别打了，你束手就擒吧。”旻涯气喘吁吁，“这一会的功夫，你已经没了逃走的机会了。”

　　朱雀卫不会退，她也不会退，“我还是想试试。”

　　猛然间，从某处屋顶，有箭矢破空而来，那是三箭齐发。

　　她眉心一跳，这箭来得迅猛，让她想起来在千秋堂时，山客的箭也是如此，让她心有余悸。

　　朱雀卫朝两边让步，她朝两侧翻滚，堪堪避过，下一瞬又是三箭。

　　旻涯观那箭，心中一动，握着刀的手迟疑了片刻。

　　箭划破腰间，她一刀斩断两只箭矢。

　　这箭是冲着她来的，她还没看清放箭的人，下一刻又有三箭射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三箭没有冲着她，而是冲着她身边的朱雀卫。

　　这样的招数，只可能是秦影。

　　那种被拿捏的感觉又来了，他算准了她会救。

　　跨过树桩她一脚蹬墙，凌空而起旋身斩下箭矢，落地转过一圈，她借力向对面的屋檐猛地扔出箭矢。

　　秦影还保持着放箭的姿势，夜风吹起了袖袍，他在高处平静地观着十巷发生的一切，林英之扔出的箭他只是微微偏头，便避了过去。

　　她肩下中了一箭，折断箭支，周围的朱雀卫围了上来，用刀背卡住她的手臂和腿。

　　“现在的朱雀卫，听命于谁？”

　　刚刚救下的那人回答，“暂时听命于熙王，待陛下任命新的副尉。”

　　锁链加身，她被押出去的时候，秦影已经等候在十巷口。

　　“诸位，辛苦。”

　　他拉着林英之上了马车，亲自给她上了一副脚铐。

　　“我想过，如果朱雀卫拦不住你，我会调萧默等在城门口。”他看了下她肩上的伤，“伤口不深，放心我的箭上没毒。”

　　她靠在车壁上沉默，面对秦影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马车停在熙王府前，但秦影没有下车的意思。

　　良久的沉默后，他突然开口，“其实你一直都很心软。”

　　“心软？没人这么说过我。”

　　“因为他们都不懂你。我懂你，所以你今夜败给了我。”

　　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她总觉得被秦影拿捏，兴许他真的懂。

　　“我都不太懂自己。”

　　“你应该直接杀了我的，这样我们就不会到这一步。但是你没有，是你给了我机会。”

　　“别推给我，我没逼着你做这些事。”她长吸一口气，疲惫，“我不想和你争论，你直接说你要做什么。”

　　他抹去林英之脸上的血迹，从怀中拿出一药瓶，“留在王府。”

　　“软禁吗？”

　　“我没有别的办法，英之，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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