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和御幸一也吵架后，海野半夜发起了烧。

　　手腕痛到难以忍受。

　　一个人去诊所，她想到妈妈说的，“独自处理所有的事情”。

　　她此刻很想他。

　　“天，这里怎么还剩几本作业没发下去。”
　　“诶？这三个人和我一个社团，我一会儿帮你带给她们。”
　　“啊那太好了，就拜托你了。”

　　“我看看，还有仓持……”女生叹气，“他是棒球部的吧，离得好远啊。而且……”

　　“海野？你要回去了吗？”
　　“嗯。”
　　“今天不是社团活动日吗？你……”
　　“海野手腕受伤了，应该请假了吧。”
　　“哦。”

　　“欸？你不是要赶去社团吗，让海野帮忙把作业本送到棒球部？”
　　“这……不好吧？”
　　“还是等社团活动结束了我再送过去……”

　　“等你们结束得到什么时候啊。”
　　“海野，高桥急着准备社团要的宣传海报，桌子太乱没看到还有几本作业没发，正好有小林同社团的人的他已经带走了，就剩御幸和仓持……”

　　听到那个名字，她心里噔的一声。

　　“社团活动时间马上到了，我们都要走了。”
　　“仓持感觉很凶，高桥不太敢和他说话，御幸我也不是很熟……”
　　“如果可以，能不能拜托你……”女生一脸为难。

　　“高桥在忙社团要用的材料，忘记把作业本给你和仓持，她还要赶去社团，所以拜托我把作业本送来。”
　　“我在训练场这边，你不忙的话可以出来拿一下吗？或者我把东西放到哪里？”
　　“打扰你了。”

　　他没回邮件。

　　她没抱期待。

　　原本同学拜托她时，她就想拒绝。
　　但压不住听到他名字就预料到她要说的话，从而一时雀跃。

　　“你好。我是棒球部的经理。呃……御幸他们还在训练，所以拜托我来取。”
　　女经理笑道。

　　紧张了半天，在心里排演了那么多场景，见面该是什么表情，要说的话，却根本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情形。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暗自灰心。

　　“麻烦你了，给仓持或御幸同学都可以。”

　　经理接过袋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她瞥瞥身后。
　　海野知道她在说谁，没注意到她的暗示，低着头轻声说。
　　“不是。只是同班同学。”

　　经理觉得她的回答有些奇怪，对她的问题很是冷淡，但又好像和御幸一也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

　　哧——

　　“你吓死我了！”
　　经理刚迈过转角就被躲在墙边的人吓到。

　　“你还在啊。”
　　“想见就去啊，让我帮你拿还在这里等，明明就只剩几步。”

　　“她说……什么了。”
　　御幸一也红着脸又一副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别扭表情。

　　经理哭笑不得，“有没有搞错，你自己去问啊。真是奇怪的两个人。”

　　训练结束，回到宿舍后，他随手将袋子扔到桌子底下。
　　来回踱步，思索无果，他挠着头，烦闷的抽出球棒又跑了出去。

　　海野的邮件在脑中翻滚。
　　来见他还非得加上那么多理由。

　　“人家都来找他了，他宁愿躲在一边都不去见。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谁啊？”
　　“御幸一也啊。”
　　“明明还没开始训练，却找我说海野来送作业本，让我帮他去拿，还让我一定要解释他在忙。”

　　“什么意思？海野在追他吗？”
　　“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我问她她只说是同学，我知道是同学啊，谁问这个了！御幸也很奇怪，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要跑过去，真搞不懂绕了一大圈在干嘛。”
　　“她为什么不叫仓持啊？”
　　经理耸耸肩，摊开手，“我能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就不在这里吐槽了。”

　　“喂！御幸……你……”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人。
　　“你和海野萤……”
　　他眉头一紧，停下手中的动作，搞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他们都在八卦，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你是不好意思拒绝她吗……”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有些意外，沉声打断他们的话，表情十分严肃。
　　男生和旁边的人对视两眼，觉得他的回答很假，却又不敢再问。

　　后来又有人提，他依旧否认。

　　“不喜欢。”
　　“没谈恋爱。”
　　“我和她没有关系。”
　　……

　　“无可奉告。”
　　他统一回复前来八卦的人。

　　海野正巧听到，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男生们看到她，又看向御幸一也。

　　他追着她的背影，竟有一瞬间想要迈步……
　　自嘲的低下头，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涩，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他难不难过，又算得了什么。

　　后来又有流言传出。
　　“海野萤表白御幸一也惨被拒。”

　　而这件事男方当事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犹豫了好久，他拿起手机跑到外面给她发邮件。
　　删删减减，一大堆话最后只剩一句。
　　“抱歉。”

　　他从桌下拉出袋子放到面前，里面的作业本他几天都没碰。
　　没等到回复，他久久不能下定决心。

　　同班渐渐熟悉后，每天一进教室只要和她对视，她就会笑着朝他点头打招呼。
　　和他聊天时，她总会害羞，却在他说话时一眨不眨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认真又失态的在意着他。
　　她在走神，在犯与她平日里给人的感觉不符的花痴，他恍了神，眉头紧皱，有些不悦又有些抗拒，说话再无逻辑。
　　他为自己能看懂她眼神中带有的含义而感到生气。
　　偶尔为一件事争执，她想明白了他思考的角度，他却懊悔自己的嘴上不饶人。
　　逞一时口舌之快，不想在她面前变笨蛋，可有这种想法才是一个十足的大白痴。

　　而后，他发现这让海野变得疏远。
　　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在他脱口而出的问题之后，她原本整理着书本的手缓缓停了下来，思考再三，她目视前方，轻声说，“我怕你觉得我笨。”
　　她赌气的红了脸。

　　她没争执赢的话题，让她不服气。

　　可她没什么可反驳的，错了就是错了，但也难为情。

　　第三次接吻。

　　第三次……

　　她问可以抱他吗？
　　他觉得太快了，他当时对这方面没什么心思。
　　可她松开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脸上一副疑惑不解，难以置信的表情却又什么都不说惹得他平白无故生了气。

　　后来，他们再次尝试接吻。
　　不再试探。却依旧试探。
　　他严肃的表情在她看来就是苦大仇深。
　　落吻又退开，还想继续，海野推开他，欲言又止。

　　因为喜欢他，所以根本不能张牙舞爪的单单为了一个无聊的话题而争执到底。
　　因为喜欢她，怕自己的“不好”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么的自私。
　　因为喜欢，所有“冒犯”的事，拥抱，接吻都像冒犯。
　　因为喜欢。所以，他认真到严苛。

　　他得知道她喜不喜欢，而只要她一表现出不愿与疏远，他就会因过高的自尊与自负，脾气臭到无药可救。
　　他之前根本没考虑过恋爱这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发来邮件。
　　大致意思是，她太……
　　他差点没理解她的意思。

　　她说他们都应该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他原本也没打算在这时谈恋爱！

　　“喂！是你吻技差吧！”
　　男生们打趣着被围坐在座位上的人。
　　而有人盯着手机里的邮件，大脑从思考到停摆，教室后面的谈话声远远的传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然后……炸了毛。

　　她是嫌他，吻技差——？

　　有没有搞错啊！

　　然后……
　　然后他又去问……

　　海野忙着翻阅手中的资料，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彻底不耐烦了。

　　“嗯。”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合上资料转身就走，似是再也不想忍耐，复又回身。
　　“你不止吻技差。”
　　她冲他发火，“还脾气臭。”

　　好笨。
　　她在心里骂。

　　为什么不承认呢。
　　他就是没那么喜欢自己。
　　她急着做那些事就是想证明他也喜欢她。

　　可……

　　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而他越哄，她越有表演欲。
　　从那开始，她就被纵容得再无法无天。
　　她对他好差劲。

　　他故意冷脸。
　　“你对我发脾气时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刚想道歉。

　　“我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说，但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
　　她又没耐心听他摆道理。

　　“我不会……”
　　接吻。

　　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连带着态度也更加糟糕。

　　他放弃了。

　　好麻烦。
　　怎么这么麻烦。
　　喜欢很麻烦，去想她在想什么同样。

　　就因那一点喜欢，她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谈恋爱好多余。

　　他只是不想不负责任。
　　他就是这样的坏人。
　　他才不心软也不笨，不是她说的那样。

　　你去找会让着你，哄着你，对你言听计从，脾气还好的人。
　　找我做什么——我“这样”的人。

　　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吻得太认真。
　　他连换气的时间都不留。
　　海野看他又臭脸，等她不哭了就撇开头，一副哄得不情不愿。
　　她红着脸，克制着喘息，怕再惹恼他。

　　他瞥着手心里牵着的手，不想松开，心情好到莫名其妙，又因此而差到极点。

　　一看到他这样，她就拿他没办法。

　　他自认不是一个会在感情上浪费时间的人。
　　爸爸曾经开玩笑的问他，遇到喜欢的人他会不会去表白。

　　这个问题很白痴。
　　他在心里吐槽。

　　随手翻过手中的笔记，他回答，喜欢当然要去说啊，这有什么大不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似乎只有证明他不在乎她才像是有了那么点自尊。
　　他一步都让不了，一句软话也不能说。他就是在和她较劲，就是要比个高下。
　　推开她，又后悔。她一不主动他就果断的将心里冒出的想要主动的念头通通压下。
　　先表白的人怎么连这点都不能坚持。
　　遇到喜欢的人难道不是会开心吗，可他怎么只有生气？

　　他需要不断地，不断地被告知她是且依然是喜欢他的。
　　这样他才能回应，才能放心。

　　可她嫌他麻烦。
　　嫌他自作多情。

　　她说他性格好，又说他脾气差。
　　她说喜欢他，又不愿说为什么喜欢他。
　　她忽远又忽近，他像是上瘾般再难保持自我，他害怕会让她觉得他简单易懂，失去好奇。

　　她喜欢他什么？
　　好看？
　　那他就偏要在球场上滚得脏兮兮。
　　笑？
　　那他就臭脸，就对她特别特别差。

　　然后又因她从来不看他比赛嘲讽自己确实够自作多情。
　　是棒球没有挑战了吗，他居然还有时间分心去想这些。
　　他是过得太安稳了。

　　分手吗？
　　那之前那些……又算什么呢？

　　新学年。

　　放课后，海野到他班里找他。
　　他有些不情愿，但又觉得晾着她供人议论不好。

　　“这是新年时，我和朋友去神社求的胜利御守。”
　　她怕他不要，连忙补充。
　　“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是祝球队……”
　　她盯着摊开的手心，偷瞄他一眼，看他神色自若，又爱答不理。

　　“谢谢。”他故作姿态，从兜里伸出手拿了东西就要走。
　　她一时情急，刚要握上他的手腕，就被他撤开侧身背在身后。
　　他忍不住心旌摇曳，胡思乱想着她都主动示好了，他要不就顺水推舟，找个台阶下。

　　“这是我第一次去神社。”
　　她皱着眉，委屈又可怜的杂七杂八胡乱说着什么。

　　新年求的御守，都几月份了才想起给他……
　　不能喝酒还馋摊位上供应的甜酒和御屠苏，当然会头晕……
　　他记得那间神社新年会有很多人和家人一起去参拜祈福，还有外国游客慕名而来，人流量太大会临时管制关闭一侧入口，即便做了攻略也难免会搞错。

　　他差点开口告诉她，以后想去神社可以找一些人少的。
　　甘酒不含酒精多喝一些也不会头晕。
　　但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了这么多，没一句有关他。
　　他关心她干嘛！

　　可是，她好可爱啊……

　　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撰紧，克制着下意识想要看她。
　　等到她不再说话，他问了句，“还有别的事吗？”

　　海野看她说了这么多他都没露出一丝想要搭理她的意思，反倒愈发不耐烦，连碰都不让碰。

　　她在道歉了。
　　她就是拉不下脸求他，可她好想他。
　　他应该已经开始厌烦。

　　她强忍眼泪，犯了脾气，使性子说：“没有了。”

　　他一看她这样，转身就走。
　　在她眼里，他可能就不需要一点自尊心。

　　下她面子没让他产生一丝快意。
　　他怕自己又被她牵着走，看她不开心就想破脑袋去搭话，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他也不说话。
　　结果一把握不好分寸就变成她眼中的纠缠和麻烦。

　　他想不出该怎样才能让她觉得自己并非只是一个普通同学一样的存在，又不会太过刻意而让她感到厌烦。
　　因为时常拿不准分寸，所以彻底放弃接近。

　　对和人接触，他小时候会感到挫败又觉得无所谓。
　　但他总是在对待和她有关的事上产生消极心理。

　　又有人看到海野纠缠他，她不反驳也不解释。
　　他开始还会撇清两人的关系，但后来又想反正他们之间又没什么。
　　他解释了他们也不听，躲远点就好了。
　　时间自然会盖过去。

　　攥在手心的御守，他又在想她。

　　哼，她连他都不看不关心，能好心为了球队去……
　　好啦，他没在嫉妒啦！

　　“你要在日本还是回美国上大学？我的建议是回……”
　　“妈妈，”海野打断她，“我想自己做决定。”
　　“你……考虑好了吗？”
　　她点点头。
　　“好。”她双手交叠，有些不安的斟酌字句，“可以告诉我理由吗？选择在日本。我和爸爸可以为你安排更好的学校，去欧洲都可以。”
　　海野没有回答。

　　“女朋友。”
　　“什么？我听不清。”
　　他笑得开心。

　　如果今年我们打进甲子园，我想邀请你去看我的比赛。
　　他差点脱口而出。

　　“我说女朋友。”
　　海野哄着他，不让他走。

　　可以了吧？
　　怎么还不可以？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心虚的移开目光。
　　再拒绝一次……就勉强答应了吧～
　　但别答应得太明显。

　　苦恼哦～

　　“可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你总是找我，大家议论纷纷，我也是很困扰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怎么办。
　　“那蛮遗憾的。”
　　过了一会儿，海野才缓缓开口，认同的点点头，和他作别。

　　喂——！这是求人的态度嘛，你好歹也多做几次努力啊！

　　“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好不好。”

　　哈哈～
　　他耳根泛红，臭屁又得意。
　　有些人表白了，亲了，抱了，甩了他，然后才说要当他“女～朋～友～”
　　他当然是拒绝啦！

　　叉着腰大笑，气跑了海野，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才不是那种，别人勾勾手指就连自尊心都不要的小男生！

　　会跑回来吧，他想。
　　会跑……

　　糟糕……
　　真不回来了？！

　　“呼——”
　　到底是谁说他这种类型的男生是高攻低防，明明难搞得要死！

　　海野一路冲回教室，这段时间几乎天天缠着他哄，除了羞得满面通红外，竟还有一丝越挫越勇的架势，虽然最开始他的拒绝还是让她难受了好久。

　　但后来她发现，他似乎……玩儿得很开心？再多来两次，就快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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