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痕

　　赵彦歌紧跟在我身后从楼上一跃而下，站在月光中，青铜面具上反射着月的光华，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韩伏带领一小队人随后跟来，站在赵彦歌身后，都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赵彦歌抬头看向四周，后院很冷清，很荒芜，整个世界静谧得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你，过来。”赵彦歌冷冷地朝前面挥了挥手。一个带着遮面巾的黑衣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若不是被赵彦歌指了出来，仿佛真的已经与暗夜融为了一体。
　　“门主。”黑衣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低着头。
　　“你可看见有人从这里经过？”赵彦歌冰冷的目光射在黑衣人脸上，嘴角弯了一下。
　　黑衣人明显被那束骇人的目光吓住，浑身轻颤了一下，立刻回答：“回门主，一个舞姬，朝大门去了。”
　　“哼！”赵彦歌冷哼一声，阴冷的目光在黑衣人脸上扫了几圈，转身命令韩伏：“我们走，一定要追上她。”
　　“是！”韩伏立刻转身，带领众人尾随赵彦歌之后向大门行去。
　　黑衣人左右看看，又慢慢隐身于黑暗之中。
　　“走了吗？”我用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把他们拢在耳后。“回姑娘，他们已经走了。”黑衣人一改刚见到我时的阴冷，温顺得仿佛一只家猫。
　　“好。这是解药。”我递给他一颗治咳嗽的川贝枇杷丸，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人果然都是怕死的，即使是一名训练过的杀手，面对死亡也会心生畏惧。我所做的，不过是在他嘴里塞了一颗味道比较古怪的药丸，然后编了一个七虫七花丸的谎言而已。
　　“真的谢谢你了。”我嫣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你……”黑衣人刚反应过来，就被我点中了穴道。我笑着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黑衣人的脸：“乖乖睡一觉吧。”
　　我没有急着去寻找欧容被关押的地方，反而安安心心地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折腾一夜，不好好休息，怎么对付明天早晨的拼杀？而且，谁又能想到，我这个胆大的刺客居然敢在他们敬若神明的门主房里呼呼大睡？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始终坚信这个道理。赵彦歌这一晚都不会消停了，不杀了我，他不会安心。然而，他即使用一整夜的时间搜查完整个索罗门，他也不会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
　　我承认，我很爱赌运气，而且我的赌运也一向不错。天刚蒙蒙亮，我就睁开眼睛，一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临走前还没忘了把赵彦歌的床弄得凌乱不堪。
　　早上，该是给牢里的犯人们送饭的时间了。我笑着潜伏在通往大牢的必经之路上。
　　果然，等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一个少年拉着车往大牢的方向走过去。我早已经顺手牵羊换上赵彦歌的一件衣服，没了那些环佩发出的叮咚声，跟踪起来自是易如反掌。
　　到了大牢附近的一个拐角处，我突然从角落里冲出，冲向那个拉车的少年，把他的手反剪在身后。“你是送饭的？”我冷冷一笑，眼里杀气骤现。
　　那少年显然吓了一大跳，眼里满是恐惧。“你，你是谁？”少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继续冷笑：“欧容在这里？”少年恐惧至极地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带我进去。”我冷冷地甩下一句话，“唰”的一声抽出匕首，抵在少年腰间，“不要妄图耍什么花样，姑奶奶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些话从武侠小说中挑出来，活学活用，倒是很有效果。
　　少年感觉到腰间的阵阵寒气，嘴唇不停颤动，牙齿发出“咯咯”的碰撞声。
　　“你也不用太紧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不伤你。”我冷着脸微微一笑，用匕首顶在少年腰上。待他平静下来，我便低下头，跟在他身后缓缓走进大牢。
　　“呦，小青子。今天这么早。”大牢里的两个看守像是和少年很熟悉，笑着和他打招呼，转头看见我，微一皱眉，“这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小青子想要说什么，突然感觉腰间匕首上的力量一重，忙为我帮腔：“这是我家兄弟，想来看看，长长见识。两位大哥能不能……”我会意地用另一只没有握匕首的手摸出些碎银，递给那两个看守：“两位大哥，留下当个茶钱。”
　　两个看守盯着我看了半晌，总算点了点头：“别呆太久，里面没什么好看的，尽是些疯子。”其中一个转过身，在墙上的一个铁盒里左扳一下，右扭一下，这里按按，那里捏捏，最后转回来，冲我们一点头：“机关已经都关上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谢谢。”我微笑着点头。是的，真的很谢谢。我把匕首亮出来，冷冷地笑了一下。
　　“你，你是刺客？”一个看守惊呼出来，转身就想再次启动机关。
　　真是两个大蠢蛋。我在心里一阵嘲讽，手上匕首斜斜划出去，划出一道美艳绝伦的银弧。
　　两个看守“啊”地一声惨叫，两人的头发已经被削断，露出光秃秃的头皮，却又丝毫未伤及皮肤。两人都是有眼力的，立刻看出我的武功远远高于他们，立刻安静下来。
　　“我不要你们的命。”我温柔地笑，手指快速地点出去。“砰砰砰”，三人依次倒地。我继续说：“不过，你们得睡上一天了。”
　　大牢里很空，昏暗的光线通过高高的小窗照进来，仅能微微辨别出一丝人的轮廓。我的眼睛本就近视，此时更是昏花。勉强凭着牢里人的身高来判断，这个也许是欧容。
　　“你是欧容？”我问他，身子隐藏在黑暗里。那个人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我，但我知道，他一定也看不清楚我。
　　“你是谁？”欧容的声音还像以前那样，冷冰冰，拽兮兮。
　　我不回答，举起双掌运足了内力，猛地击在木栏上。木栏一阵晃动，飞扬的尘埃中，一根根木条断裂，露出足有一米多宽的空隙。
　　我走进去，背对着光线，因为我不想让欧容认出我。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欧容，他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颇具骨感美。胡子乱糟糟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如果不是他那双极有特色的眼睛，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快点，上来。”我突然转身，背对着他，弯下腰，半蹲。
　　“你要干什么？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估计他是没人说话憋久了，暂且忽略。
　　不回答他，我反手拍拍后背：“我背你。”
　　“我自己会走。”欧容还是一副拽兮兮，冷冰冰的样子。
　　“可你已经中了化功散。”我叹气。
　　“对。”欧容默然地低下头。
　　“你真是啰嗦死了。”我没好气地想把他一把拽上后背，谁知刚刚碰到欧容的手臂，突然被他一把推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欧容努力地想要看清我的脸。可我始终背对着他，不给他一点看清楚的机会。
　　“这重要吗？”我冷冷地问。
　　“这不重要吗？”欧容突然冷笑，“我若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如何敢跟你走？我的仇家很多，难保你不是他们派来的。”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突然有点冒火：“那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老死，反正你也没什么亲人吧？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死了也是活该。”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别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把你从索罗门的大牢里救出去，然后再把你给杀了？省省吧，你以为全世界人都傻，就你一个精的啊？”我越说越气，“简直就是不识好歹。你究竟走不走？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可没时间陪你废话了。”
　　欧容愣愣地看着我生气的样子，突然说：“我好像认识你。”
　　“是吗？”我下意识地僵直了身体。然后，我故作轻松地笑出声：“你怎么会认识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而已，再了不起也就是会点武功。”
　　“看背影更像。”欧容站了起来，“我该怎么称呼你？还是云妆吗？可你分明不是她。”
　　我的呼吸一窒：“我本来就不是她。我不知道什么云妆，我是受人之托。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我只是个会武功的舞姬而已。”
　　“你是。”欧容的声音还是很有霸气，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有极强的压迫感。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愿意和他就这个这么无聊的问题再纠缠下去，冷冷地丢下一句，拔脚就走。
　　只走了四步。我突然觉得左臂一紧，已被欧容拽住。欧容走过来，轻轻撩起宽松的衣袖，露出我左臂上那朵梅花。
　　“你还不承认吗？真以为我认不出来？”欧容淡淡地笑，“好哥们，够义气。”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走过去握住欧容的手，点头：“对，好哥们，就得讲义气。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李陌然的大哥。”果然啊，这疤痕是去不掉的，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不过，挨一剑，换个好兄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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