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不晓雨

　　风裹挟着消毒水的气息穿过协和医院长廊。

　　许晓雨毕业后转行从事了医生，如今已是最年轻的副主任医生，她快步走向3号诊室，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星空图案的口罩。

　　“许医生，7床患者病历。”护士递来文件夹，“特别标注了喜欢星星。”

　　许晓雨翻开病历，手指在“患者职业”一栏停顿，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胸口袋里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一颗小小的五角星。

　　推开诊室门，窗前站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正踮脚试图触碰窗台上的星空投影仪听到开门声，女孩慌张转身，左手不自然地蜷缩在胸前。

　　“小林？”许晓雨脱口而出。

　　女孩困惑地眨眼：“你认错人了，我叫苏星辰。”

　　许晓雨怔住，十年过去，那个左手残疾的小林女孩应该已经长大成人，而眼前这个患者最多十二三岁，但两人眉眼间的神韵如此相似，连左手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抱歉。”许晓雨调整情绪，“我是你的主治医师许晓雨。”

　　问诊过程中，女孩一直盯着她胸前的名牌：“许医生...您的名字和我妈妈最喜欢的歌好像。”

　　许晓雨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星辰不晓雨》？”

　　“您怎么知道？”女孩眼睛亮起来，“妈妈说那是十年前一个叫许星辰的歌手写的，后来有个基金会...”

　　听诊器贴上女孩后背时，许晓雨注意到她病号服下隐约的淤青，经验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磕碰伤。

　　“苏星辰，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女孩突然抓紧衣角，左手小指和无名指微微颤抖，和许星辰当年的习惯如出一辙。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闯进来。

　　“医生，我女儿没事吧？”

　　许晓雨抬头，瞬间血液凝固，尽管岁月在那张脸上刻满皱纹，但她永远不会认错那双暴戾的眼睛，许父，或者说苏强，此刻正用二十年前同样的眼神盯着她。

　　“检查还没完，请您在外面等。”她强作镇定。

　　男人悻悻离开后，女孩颤抖着递来一张纸条。

　　「他不是我爸爸」

　　许晓雨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好，继续检查，当触诊到女孩肝脏位置时，对方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

　　“你妈妈呢？”

　　“去年...死了。”女孩咬着嘴唇，“之后叔叔就...”

　　许晓雨轻轻握住女孩残疾的左手，感受着那熟悉的指节弯曲弧度，十年前，许星辰也是这样握住她的手说，“等我们长大了，要帮助所有像我们这样的孩子。”

　　“苏星辰，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吗？”许晓雨突然问。

　　女孩茫然摇头。

　　“在另一个宇宙里，有个和你很像的男孩，他让我转告你...”许晓雨俯身在女孩耳边低语。

　　“夜空中最亮的星永远注视着你。”

　　女孩瞪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妈妈每晚对我说的...”

　　许晓雨从抽屉取出一个“星辰警报器”腕表：“戴上这个，有任何危险按三下。”

　　下班后，许晓雨驱车来到母校，十年过去，老校区已经翻新，但那棵埋藏时间胶囊的榕树还在。

　　树下的石凳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她，是已经退休的李老师。

　　“晓雨，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来了。”李老师递来一个生锈的铁盒，“今早园艺部修剪树枝时发现的。”

　　时间胶囊，许晓雨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两张褪色的车票，一枚北华校徽，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给十年后的晓雨」。

　　信纸已经泛黄，许星辰的字迹却依然清晰：

　　「亲爱的晓雨：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们的约定实现了一半，你考上了北华，而我...我猜已经变成星星了吧？

　　别难过，我一直在看着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天台看星星吗？

　　我偷偷在心里许愿，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保护你的力量。

　　现在，轮到你了，保护好那些和我们一样的孩子，就像我曾经保护你那样。

　　永远爱你的星辰」

　　一滴泪水落在信纸上，许晓雨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第一颗星星刚刚亮起。

　　“对了，”李老师突然说，“昨天有个奇怪的信封寄到学校，指名要转交给你。”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年轻的许星辰，他的背后是满天繁星。

　　奇怪的是，许晓雨确定这张照片从未存在过，构图中的许星辰比她记忆中年长，穿着她从未见过的白大褂，胸前别着“北华大学教授”的工牌。

　　照片背面写着新日期：是今天。

　　“拍摄于天台。”

　　“这不可能...”许晓雨翻过照片，突然发现角落里有行小字：「今晚七点，天台见」。

　　秋夜的风已有凉意，许晓雨站在天台门口，心跳如鼓，十年了，她依然会梦见这个场景，推开一扇门，看见那个少年逆光而立，对她说：

　　“晓雨，我回来了。”

　　金属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内里空无一人，只有望远镜静静指向夜空，许晓雨苦笑着摇头，慢慢走过去。

　　当她凑近时，忽然视线中出现一颗异常明亮的星辰，是一颗星图上没有标注的星星。

　　那颗星星闪烁了三下，然后...开始移动，光点划过镜面，留下一行闪烁的轨迹像是…

　　一个男孩牵着女孩的剪影。

　　“星辰...”许晓雨轻声呼唤。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身，只见月光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站在门口，左手小指和无名指微微弯曲，那人向前一步，面容隐在阴影中，但挺拔的身形像极了许星辰三十多岁该有的样子。

　　“晓雨。”声音轻得像风，“我回来了。”

　　许晓雨向前奔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瞬间穿过了一片虚无，再回头，仍只有她一人，和满室星光。

　　旁边似乎多了一样东西，是一枚崭新的北华大学教授聘书，姓名栏写着“许星辰”，日期是今天。

　　泪水模糊了视线，有些约定似乎超越了生死，有些存在不需要证明，她抬头望向那颗多出来的星星，轻声唱起那首未完成的歌。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孩童的笑声，医院方向，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短暂而明亮，就像十年前那个为她弹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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