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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
巴普洛娃牺牲了。
安的脑子嗡嗡作响,她什么都没能改变。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怀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回响在安的耳边,同她的心脏共同轰鸣。
“如果能回到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她一定能改变这一切。”
这个想法不可抑制地吞没了安的恐惧、愤怒、悲伤,一遍又一遍响起且越来越急促。
安被脑子里的尖叫般尖锐的声音吵到昏厥——不堪重负地晕了过去。
安再次睁眼,李岁在笑着喊她起床:“安安!起床了!”
墙上挂着日历:正月二十。
二周目。
安回到巴普洛娃死亡的前一天!
“爹!你听我说!我来自八年后,我来到这个时间节点是为了阻止妈妈的死亡。你们的好友冯老二其实是五护法之一的弗洛里安·波尔本,他会在明天和妈妈一起行动时杀了她!”
李岁一脸疑惑地看着安:“你做噩梦了?”
安严肃地说:“你相信我!今天晚上齐绩会因为胃出血无法参与行动!不信我们走着瞧!”
巴普洛娃迷迷糊糊地醒来,就听见安慷慨激昂的声音,忍不住笑起来:“你都是在哪儿听的这些词?快点起床洗漱,小寿星。”
巴普洛娃起身去洗漱。
“中午舅舅会送我《贵族魔法从入门到入神》。”安看着李岁冷冷地说,“你要是不想当一辈子鳏夫,就好好信我说的每一个字。”
李岁有些动摇了,虽然六岁小孩就是爱莫名其妙地瞎胡说,但这遣词造句确实不像平时李安的水平。
“先吃早饭,等你舅舅中午来了,我来看你究竟有没有撒谎。”
安这周目没有吵着要出门买蛋糕。
巴普洛娃早早下楼后回来说:“昨天夜里下雨,镖师要下午才能把东西送到。”
“安安,把衣服换上,妈妈带你出去买蛋糕。”
安牵着巴普洛娃的手,心不在焉地走在去蛋糕店的路上。
“好冷呀……”巴普洛娃取下围巾给安围上。她蹲下来,轻轻拍拍安的脸,“怎么愁眉苦脸的?”
这一切熟悉得令安窒息。
“我求你了妈妈……我求你了……不要和冯老二一起行动,他会杀了你!”
巴普洛娃也隐约感到不妙,她强装镇定地摸了摸安的头:“怎么你今天神叨叨的?妈妈给你买玩具,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巴普洛娃和安走进上周目走进的玩具店。
“我……我不要玩具……”相似的场景让安的呼吸变得艰难,这一切仿佛在预示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安安,你没事吧?”巴普洛娃有些担心地把安抱起来,她一只手抱着安,另一只手拿下货架上的玩偶猫,巴普洛娃端详着玩偶猫,随后笑了,“这只猫呆呆的……像不像你爹?”
“一点都不像!我不要这个玩偶!”安死命地推开玩偶猫,试图走出上一周目的轨迹。
“好好好,不要。你今天怎么回事?”巴普洛娃这样说着,却悄悄地给店员递了眼神。
巴普洛娃是这家店的老主顾,店员欣然知道:这是让他们送货上门,□□。
店员朝巴普洛娃点点头,巴普洛娃便抱着安离开了玩具店。
在安的不懈努力下,蛋糕款式和上一周目不同,安默默把这周目的不同算成打破上周目轨迹的暗示。
维克多果然带来了《贵族魔法从入门到入神》。
李岁心里隐隐不安,她把安早上说的话告诉了维克多。
“猜到的吧?上次她来日宫我有提到这件事……”
“我真的来自未来!”安着急地说,“现在给我签血契,我会施展高阶魔法!”
安忙不迭地和李岁签血契,她在施完法后,维克多鼓起掌:“确实很有天赋呢……但和我小时候比稍微差一点。以后你到日宫来当我学生吧,我教你魔法!”
“你其实是在给自己找乐子吧。”
“对呀!你和姐姐生小孩不就是拿给我玩儿的吗?”
“我真的来自未来!”安大喊起来。
维克多摸摸安的脑袋,看着有些担心的李岁和巴普洛娃:“我的分身没有本体那么敏锐,但一个人是否来自我们的时空我还是分得清。”
维克多审视的目光落在安身上:“如果她坚持认为自己来自未来,那她恐怕不是安,而是某种来自未来的诅咒。”
“我……我……”安对维克多的判断感到绝望。
“还要坚持吗?”维克多蓝色的眸子渐渐变成金色,他用那神明的金色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安,轻轻把手放在安的脑袋上,“安息吧。”
安的耳边响起唱诗班哭天喊地的《安魂曲》,在拥抱太阳的温暖中——
安就此沉眠。
“安安!起床了!”
安猛地睁开眼,日历赫然显示:正月二十。
三周目。
安放弃得到李岁和巴普洛娃的信任了。她在晚上偷走了李岁的法杖,制造了一个自己睡在床上的幻影,然后隐身跟着巴普洛娃出了门。
安一路跟着巴普洛娃来到近郊,见到了冯老二。
冯老二阴翳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安,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跟巴普洛娃打了招呼。
安听不出其中的暗语,冯老二在告诉巴普洛娃:背后有人。
巴普洛娃嘴上说着天气不错,实际在问冯老二:要杀吗?
冯老二笑眯眯地点点头。
安正提防着冯老二的动作,突然感到剧烈的疼痛从脖子以下爆裂开来,她这才抬头看到巴普洛娃冷着脸提着一把滴血的剑,而她的胸腔正迸溅出猩红的鲜血。
“妈……妈……”安挣扎着想让巴普洛娃迷途知返,但她还是在剧烈到几近麻木的痛苦中无能为力地倒下了。
“安安!起床了!”
安再次睁开眼——正月二十。
四周目。
安偷走法杖,制造幻影,比巴普洛娃更早出门找到冯老二。
安决定在冯老二见到巴普洛娃之前杀死他。
冯老二哼着歌,笑眯眯地走在近郊的路上,突然猝不及防一枪朝隐身的安心口打去。
安立马支起魔法防御挡下致命一击。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才对嘛!”冯老二转着枪阴森森地朝安笑,“躲躲藏藏多没意思呀!”
冯老二——弗洛里安比安想象得更难对付,他并不像维克多所说那般不能使用魔法。
弗洛里安不但能使用魔法,而且完全能达到半神的水平。
安能感觉到,弗洛里安甚至没动真格。他打到最后甚至收起了法杖,只用枪来接安的攻击。
安专心致志地应战,突然——巴普洛娃的剑从背后穿过了安的胸膛。
“你再来晚点,我就要被这个幻化成安的魔法师杀掉了呀!”
“你就不能当个有力量的文职吗?提升一下自己的战斗力。”
“诶呀……就别为难我了……”
安在临死前才恍然大悟:弗洛里安只是在拖时间,等巴普洛娃来杀她。
安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周目了。
安根本不可能在巴普洛娃来之前杀死弗洛里安。
经过这些周目的经验积累,安发现如果不以杀死弗洛里安为目的,而是仅仅把他打伤,他的反击会柔和很多。
新的周目。
安决定幻化成萝拉,把弗洛里安打伤至不能行动,再幻化成冯老二的样子和巴普洛娃、维克多汇合。
不仅能保全巴普洛娃,还能挑拨弗洛里安和萝拉的关系,一石二鸟。
一切如预期般顺利。
维克多并没有认出冯老二就是弗洛里安,也没发现冯老二是幻化出来的假面容。
巴普洛娃拿到了圣器,他们三个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夏清瑶和风间葵出现了。
这两个人可比弗洛里安好对付多了。
夏清瑶和风间葵连连退败,安正以为万事大吉之时,她听见锐器破开胸膛的声音——
维克多用圣骑士的佩剑从巴普洛娃背后捅穿了巴普洛娃的心脏。
维克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幽蓝的眼睛泛着寒光,血液喷溅到他的脸上。
“为什么……是……”巴普洛娃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她瞪着眼睛,“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本来没想动手的。”维克多冷冷地拔出剑,鲜血汩汩地从他的剑上流下。
“微臣办事不力,求陛下责罚。”夏清瑶带着风间葵朝维克多行礼。
安完全愣住了。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一切的一切似乎形成闭环——
他们第一次被夏晴瑜袭击,便是维克多把他们拖到了其他人都已经离开的时间,圣城的锚点莫名其妙地关闭了;
弗洛里安虽为五护法,却在夏清瑶面前为李岁请道士,是因为他根本不效忠于五护法背后真正的主人——维克多;
细想维克多的话,每一次都在挑拨他们和萝拉、弗洛里安的关系,维克多在避免他们和更强劲且目标相同的人合作;
她和弗洛里安作为他们阵营的最强战力,一个被挑拨离开,一个被维克多引入伊甸园……
安突然想起,冯老二所说自己被萝拉打伤,冯老二所说的“萝拉”,就是她自己!
无论如何……回溯!回溯!
安脑子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如果他们的敌人是维克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明,他们该拿什么与之抗衡。
安知道回溯这短短的一天对结局的影响不过蜉蝣撼树,但除此之外她还能干什么呢?
回溯!她只能回溯——
一瞬间,树叶不再飘落,连风儿也开始静默,一切的一切都停止了,维克多用神明那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安,温柔地笑了:“你以为只有你会用时间魔法吗?”
时间被维克多静止了。
安的幻形顿时失效,她变回她原本十四岁的样貌。
“不过八年,你就能打败超越半神的弗洛里安,看来我的教学卓有成效。”维克多笑起来,就像每一次她逗安玩儿后畅快的笑,但这次他的笑却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安脱力地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凶手会是维克多?为什么偏偏是维克多?
巴普洛娃死后,安开始被送往日宫学习。维克多于她而言,是老师、是朋友、是家人。
维克多对她永远都充满耐心,会依着她的心思编织星空、抱着她飞上云层、会竭尽所能满足安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
在安母亲去世、父亲出走的童年里,是维克多待她如己出,给了她绝对的支持与爱,当爹又当娘地把她带大。
而事实是安一切的不幸都源自维克多。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的一切……都是出于愧疚吗?”安咬牙切齿地控诉,“出于亲手杀死姐姐的愧疚……”
维克多堪称悲悯地笑着:“愧疚?那是人类才有感情吧。”
维克多一步步走到安面前,轻抚着安的脸庞:“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你值得。”
“你的天赋,值得我殚精竭虑地把你培养成一位合格的神明——来接替神君之职。”
“等你登神之时,你会明白我的所作所为。”维克多慈爱的目光烙印在安身上,如火如炬,“神要爱世人,要为文明的延续负责。若保护罩破碎,如赌徒般相信人类能战胜界外的怪物……这不是一个称职的神明该做的事。我要做的,是保证人类文明的延续,不惜任何代价。”
“献祭,是延续文明的火种的必经之路。”维克多眼里满是神性的光辉,“你母亲的死亡,也是文明发展进程中,必要的牺牲。”
他轻轻扶起安:“你会明白我的,安安……”
“不……”安坚毅地注视着维克多,“为了拯救的屠杀,依然是屠杀,无论理由多么高尚,都无法掩盖其残酷的事实。没有人可以擅自替他人决定牺牲,这是对人灵魂的亵渎。神明只有敬重生命,才配成为众生的信仰!如果人类文明只能在保护罩下发展,那人类永远只会是待宰的羔羊!”
“我不会成为你。”安的声音冷静得吓人,红色的眸子也渐渐染上金色,“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草菅人命的神明,永远都不会。”
维克多看着安的眼睛,他知道——
试炼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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