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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望着紧闭的寺门,宋宜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山顶走去。
“既然佛祖不见,那便只能去见见等着朕的人了。”他背着手,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踩着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在石阶上的光斑。
越接近山顶,山路就越发陡峭,周围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混在风声中,让人分辨不出来处。
宋宜不动声色的往暮山的方向靠过去,借着宽大的衣袖,将手里的令牌悄无声息地交到暮山的手中。
“听着,”宋宜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等会儿出事,你立即趁乱下山。拿着令牌去找西山驻军。”
暮山的手指猛地收进,坚硬的令牌硌得掌心生疼。他紧紧皱着眉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焦急:“殿下,这西山都见不到人,令牌真的还有用吗?”
宋宜侧过头,视线落到暮山脸上,一脸的担忧收入眼中。
他嘴角扬起,宽慰一笑,“怎么会没用?这令牌可是能调动整个西山驻军的。”
“可...”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宋宜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总要有人去求援。否则,我们才是真的毫无生机。”
暮山的手不自觉地握住腰间的短刀,不愿接受这个安排,“那可以派别人去,不守在您身边,属下不放心。”
宋宜直视着他的眼睛,“暮山,我只信任你。”
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沉甸甸的信任。对上宋宜的眼神,暮山拒绝不了,最终低下头,将令牌紧紧攥在掌心:“属下遵命。”
当宋宜一行人终于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山顶的祭坛完整地展现在眼前。
祭坛中央背立着一道身影,青灰色长衫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正是在张记糖行见过的张管事。
“恭迎圣驾——”张管事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缓缓转身,“陛下终究还是来了,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的刹那,张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宋宜那张年轻的脸庞,眼神从志在必得变成了难以置信。
“怎么是你?”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不住的震惊以及愤怒。
宋宜站在张管事面前,耸耸肩,“怎么不能是我?张管事,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对方身上上下打量,“哦,或许,我应该叫你云义。”
站在宋宜身边的暮山诧异的瞪大眼睛,抬头看向张管事。
云义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很多啊。”
“不过,”他声音转冷,“你做的最愚蠢的决定,就是替你父皇来送死!”
他猛地抬手,数十名黑衣人从祭坛四周的石柱后涌出,将宋宜等人团团围住。
云义走到宋宜面前,一柄刀抵着他的喉咙,神情阴冷:“说,那狗皇帝在哪!”
暮山见状立即要冲上前,却被宋宜一个眼神制止。
宋宜垂眸瞥了眼喉间的利刃,竟还有闲情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微皱的衣袖,“父皇龙体欠安,特命本殿代行祭天。”
一阵山风掠过,吹起祭坛上的尘土。
云义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好,好一个九皇子!没想到我布局多年,最后等来的竟是你!”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不过既然来了,就都别想走了。”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猛地将宋宜拽到身前,对着四周的黑衣人厉声喝道:“除了九皇子,一个不留!”
说罢,他看着宋宜,在他耳边低语:“至于你,毁了我的计划,可不能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就在云义下令的瞬间,宋宜对着暮山偷偷使了个眼色。
暮山虽然不愿,但还是在黑衣人一拥而上的瞬间,猛地挥剑劈开一个缺口,猛地往山下跑去。
“拦住他!”云义厉声喝道。
然而暮山在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时,纵身跃下祭坛旁的陡坡,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几名黑衣人里面跟着追了上去。
宋宜被云义死死按住,被迫目睹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那些所谓的精兵强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之中,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
还真是,“精兵强将”啊!
宋宜在心里叹气,有点无奈的吐槽着。
云义欣赏着眼前那些毫无反抗余地的那群人的尸体,笑的残忍:“啧啧啧,你亲爱的父皇,早就把你当成弃子了。这些护卫,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将宋宜粗暴地捆绑起来,扔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缓缓踱步,俯视着宋宜,俯视着他脸上那抹令人恼火的不屑,怒火中烧:“九殿下,我真是佩服你,同时也觉得你可悲至极。”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宋宜的反应。
宋宜也没让人失望,十分配合地仰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合格的观众,他知道对方想要的回应,也乐于给出这样的回应。
云义得到想要的反应,才满意的继续说:“宋宜,你可知,我们其实是一类人。你的外祖父,当年不也是在那场宫变中被处决的重臣之一?若不是你母亲当时已入宫为妃,你早就死了。而你如今还这般卖命,不过是想向皇上证明,即便血脉中流淌着‘逆臣’的血液,你依然忠心不二。”
宋宜指尖微微收紧,但脸上平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真是可悲啊。”云义冷笑着,“你活着不累吗?如此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和你母亲在宫中的位置。可惜啊,你父皇显然不信。这些护卫,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怕你,怕你身上流着的血,怕你终有一日会与我们联手,反将他一军。所以假意应允,实则将你送来送死。”
面对这番嘲讽,宋宜突然轻笑出声,“所以,你觉得我该加入你们?”
“难道不该吗?”云义俯身逼近,“我们这些‘逆臣之后’,本就同病相怜。你外祖父的冤屈,你难道就一点不想替他洗刷?”
“冤屈?”宋宜直视着云义的眼睛,“云义,你说得其实都很对。但唯独这件事你搞错了。我从不在乎你们这些人,谁该死,谁可怜,谁无辜。十八年前的旧事,孰是孰非与我何干?从始至终,我只想让我母亲能够在皇宫安安稳稳。”
“你以为我需要你来提醒我父皇的猜忌?”宋宜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正因为我心知肚明,才更要亲手将你们送上绝路。这个世道,成王败寇,赢的人才有资格论对错。你父亲输了,我外祖父也输了,既然如此,何来冤屈?”
他迎着云义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今日来在这里,不是为了什么公道正义,也懒得听你的蛊惑,只是为了让我和母亲能够继续活下去。至于你们所谓的复仇——”
宋宜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悯:“不过是一群输不起的人,在做垂死挣扎罢了。”
这番话,如同利刃,一寸寸插进云义胸口。
他脸色铁青,紧紧攥起拳头。丝毫没发觉,这场语言上的较量,宋宜早就占了上风。
“云义,你说我可悲,但你难道不可笑吗?”宋宜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在他心上插刀子,“在我来之前,你不是一直天真的认为你的计划万无一失吗?你凭什么认为,堂堂天子会亲自来赴你这个逆臣之子的约?你也配?”
云义脸色骤变。
而宋宜并没有停止的打算,还在喋喋不休,“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为父报仇,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与你父亲当年的理念早已背道而驰。他若在天有灵,看到你今日这般作为,会作何感想?”
“你住口!”云义再也忍不住了,厉声打断,一拳头直接落在了宋宜的脸上。
血腥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宋宜只是顶了顶发麻的腮帮,依然带着笑意仰视云义,挑衅道:“这就受不住了?原来云子平的儿子,也不过是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懦夫。”
云义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向前逼近一步,再也忍不住:“你懂什么?当年我父亲云子平,身为帝师,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当年我父亲在朝堂上死谏,要求只诛首恶、不累无辜,却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宋宜静静地听着,沉默地注视着濒临崩溃的云义。
宋宜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拢,“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通过杀害无辜百姓,制造恐慌,让民怨指向皇上?”
“无辜?”云义突然激动起来,“我父亲不无辜吗?当年他在朝堂上仗义执言,为那些被牵连的官员求情,换来的却是满门抄斩!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门生,转眼就成了指证他的证人!这世上哪有什么无辜之人!我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尝尝,被自己子民唾弃的滋味!”
他绕着宋宜踱步,想到什么,一脸不屑:“你知道那群愚民有多可笑吗?只要给点吃的,对他们稍微好一点,他们就恨不得把你供起来。那群人,只要随便编几句,哄一哄,什么都信了。”
宋宜轻轻摇头:“我记得你父亲生前最重民生,若知道你现在用这种方式为他报仇,只怕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
“闭嘴!”云义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你没有资格评判我!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隐姓埋名,像个蝼蚁一样活着,就为了等待这一天!”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自嘲:“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我本来想同你合作,现在看来你不愿意,那就去死吧。”
说着,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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