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的新娘

　　“不是你，那你跑什么？”卢克问，他手指略微内扣，被他掐着肩窝的尤金立刻发出一声痛呼。
　　他这一手，不像是普通海警啊？
　　我立刻给岳舟一个眼神，但她此时的关注点，并不在卢克身上。
　　岳舟看着尤金，用肯定的语气问：“米拉发现你偷东西，威胁你把赃物都给她，但那块你舍不得是吧？”
　　尤金犹豫着不说话，大概还想锤死挣扎。
　　“跟他废什么话！”文杰出声，“表在他身上，除了江原和米拉接触过那瓶酒的也只有他，让米拉洗酒瓶的也是他，他就是凶手！”他声音又气又急，恨不得现在就把尤金送交法办。
　　岳舟轻轻翻了个白眼，看着尤金提醒他：“说吧，真想被当杀人犯抓起来啊？”
　　听岳舟这意思，尤金不是凶手了？
　　众人面色微变，而尤金也终于松口。
　　“我……米拉看到我拿……”
　　“是偷。”文杰冷冷地说。
　　“……米拉看到我偷表，就威胁我，如果不把偷到的东西给她就举报我。”
　　“所以你就把她杀了？”赫伊尔问。
　　“没有没有！不是我！”尤金立刻否认，语气急切，看表情不像撒谎，但我看不出来是不是演的。
　　“什么时候，在哪？”岳舟问。
　　“嗯？”
　　“米拉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或者说她威胁你的时间地点。”岳舟解释着，似乎有什么一定要问清楚的细节，掌握在尤金手里，让她对他的回答颇有耐心。
　　“在……”尤金咽了下口水，小声说，“在卢克先生房间。”
　　“在哪？”赫伊尔惊讶。
　　倒是卢克先反应过来：“苏黎的……安放苏黎遗体的房间？”
　　“对。”尤金点头，“我当时……”他似乎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说一半咽一半。
　　“快说！”文杰催促。
　　“我当时正在……”尤金头埋得很低，还是吞吞吐吐地。
　　岳舟耐心耗尽，直接替他补充：“摘苏黎的耳钉？”
　　“你混蛋！”一直没声音的佟丽突然冲过来，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速度快到我和卢克都没反应过来。
　　啪一声脆响，尤金脸偏到一边，棕黑的脸上看不到变化，倒是佟丽白皙的手掌立刻红了。
　　她还想再打，我赶紧一把架住她手臂：“他脸皮厚，你打他只会自己手疼，上脚踹。”
　　我用腿垫着她的膝盖窝，轻轻用力，让她在尤金身上踢了一脚，然后顺势将她往后拉，交到赫伊尔手里。
　　岳舟继续说：“米拉抓到你偷东西，要求你把赃物给她才不举报。你舍不得赫伊尔的金表，便只给了苏黎的耳钉和另外两块表。”
　　尤金点头。
　　岳舟顿了一下，问他：“只有耳钉是吗？”
　　尤金抬头看她，没明白她的意思，同样没明白的还有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你在苏黎身上，只拿了耳钉是吗？”岳舟点点跟两块表封在一起的耳钉。
　　尤金点头，抬头看看岳舟，又想转头看谁，却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
　　岳舟眯起眼：“你不是只拿了耳钉，而是只能拿耳钉吧？”她好像很喜欢自己的文字游戏，勾了勾嘴角，眼睛从尤金身上离开，在除我之外的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继续说，“因为你去的时候，苏黎身上也没剩下别的了，对吗？”
　　尤金头很低，点头的幅度更小，要不是我离得近，大概都注意不到他有动过。
　　“在你之前，已经有其他人拿走了手表和戒指。”岳舟目光扫过茶几，定在尤金脑瓜顶上，“你看到是谁了吗？”
　　这话一出，尤金浑身立刻抖了一下。
　　他不用说话，所有人都知道他看到了。
　　“你看到了，”岳舟点头，“而且米拉也看到了。”她慢慢踱步，走到尤金身边，示意卢克放开他。
　　“你们两个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从苏黎遗体上偷东西，但因为看有别人先拿了什么，所以才各自动了心思。”岳舟一边说，尤金一边点头。
　　岳舟再次追问：“你看到谁了？”
　　尤金抬头看向赫伊尔方向，但眼神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打的那半边脸，静静看着他旁边的佟丽。
　　“你胡说！”何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出声反驳，平时细软的嗓音此时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利，“戒指手表算什么？才值几个钱？光丽丽今年生日，苏苏就送了她一条红宝石项链！只要丽丽想要，苏苏什么好东西不给她，还用得着去偷吗？”
　　“当然不是为了钱。”岳舟声音平和，丝毫不受何妍激动情绪的影响，她看着一直沉默不辩解的佟丽，继续说，“如果是为了钱，也不会留下耳钉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可能与此有关，忍不住插嘴问赫伊尔：“苏黎戴的是婚戒吧？”
　　岳舟看我一眼，垂下眼睑，嘴角带点笑意，没有说话。
　　而其他人也因为我的问话而看向赫伊尔。
　　赫伊尔点头：“呃，是。”
　　“我看造型有点古朴，是古董？家传的？”我继续问。
　　“不算家传，也不贵。”赫伊尔说，“是我母亲戴过的。”
　　“啊，果然如此。”我明白了，“不贵，但有特殊意义。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拿走戒指的人却留下了更值钱的红宝石耳钉。”
　　我看着岳舟，见她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因为不是为了钱啊……”
　　“你别卖关子了！”文杰已经不耐烦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为什么？”岳舟反问。
　　不是为了钱，只拿走了有特殊意义的婚戒，那就是为了……我看着赫伊尔，为了他咯。
　　“之前，”我有点犹豫，感觉自己像在揭人隐私，但事关人命，还是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
　　“我看到你俩抱在一起……”我看了眼赫伊尔和佟丽，然后有看看卢克，当时除了苏黎和我，他也是看见了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提供佐证了。
　　佟丽对赫伊尔的心思，可以说再明显不过了。既然岳舟确定是她不是为了钱，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情咯？
　　我觉得自己终于搞懂了。
　　虽然我说得并不直白，但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尤其是文杰，他看着赫伊尔，然后又转向佟丽，有些吃惊，却也带着点意料之中的恍然：“你们俩……真的？”
　　之文杰前就说过赫伊尔是苏黎从佟丽那撬来的，想来对他跟佟丽之间的事也不是全无所知。
　　“别胡说！”赫伊尔立刻反驳，松开原本搭在佟丽肩膀上的手，双手抬高，避嫌的动作就像有人正用枪指着他的头。
　　“苏黎出事的时候，”陈时蔚突然出声，“你一直没出现，在干什么？”他盯着佟丽，语气倒不算咄咄逼人，但眼神却很有压迫性。
　　他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一瞬。
　　“你什么意思？！”赫伊尔反应最快，立刻站到佟丽面前，挡住陈时蔚质疑的目光。他向来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此时却面色冷峻，像是随时要发起攻击。
　　“你急什么？”陈时蔚嗤了一声，“心疼啊？”
　　“丽丽绝不可能害苏苏，你不要胡说！”何妍马上高声反驳。
　　“我说是她害苏黎了吗？我只是问她在做什么。”陈时蔚看她一眼，然后又盯着佟丽问，“你怎么不说话，心虚啊？”
　　“丽丽扭伤了脚在房间休息，大家都看到了的！”何妍声音更急，上前抓住佟丽的手臂。
　　“只看到她回房，之后可没人看到她干了什么！”陈时蔚紧咬不放，忽而抬手指着赫伊尔，“这两个背着苏黎不清不楚的，现在苏黎死了，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了吧！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一句情话说得极尽嘲讽，原本柔润如牛奶一样的嗓音像被冰冻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沙沙响着，像牛奶冰沙，又刺又凉。
　　从苏黎死后就一直压抑的情绪到此时爆发出来，看到他逐渐变红的眼眶，我突然意会到他对苏黎暗藏的心意，也许比我之前猜测的更深厚。
　　唉……
　　“你不要胡说八道！”赫伊尔也来了火气，甚至要冲上去打陈时蔚，即使被卢克拽住，还不停想要挣脱开。
　　而文杰则拦着何妍，他不敢太用力，半拉半抱的，嘴里还小声安抚着什么，乱糟糟的也听不清。
　　能让一直以来脾气最软和的两人同时发火，甚至直接要动手，这陈时蔚本事不小啊……
　　一句话引发这样的混乱场面，我也属实是有点没想到。忍不住看一眼岳舟，想问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可看过去才发现，她的目光此时锁定在另一个身上。
　　她没理会混乱中的几人，声音穿透噪音落在每一个人耳中：“你也该说句话了吧，毕竟戒指是在你那里。”
　　这话一出，众人同时一愣。
　　卢克叹口气，将停止挣扎的赫伊尔往后带了半步，放开钳制他的手，低声承认：“是我，戒指是我拿走的。”
　　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摸出那枚戒指。中古风的戒指小小一圈，比他小指关节还要细，雕花戒圈上红宝石虽不算小，但跟苏黎那对耳钉比起来还是显得有些朴实。
　　捏在卢克关节粗大的手里，很不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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