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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贺霄一口气突然泄了,原本应该干燥的木材此刻被臭气侵袭浸染,又是一具白骨被发现。
白骨呈环抱枝干的姿势,根根分明的肋骨硬生生从中间断裂,凶器自然是这根木桩。
贺霄断定,是有人制造了这些陷阱,不知情的受害者踩中机关,被横飞过来的木桩撞击胸膛,器官受挫,又被强压在木桩下,在绝望和痛苦的等待中结束了生命。
制造陷阱的人是谁?森林中还有多少个这样的陷阱?又有多少人惨死在其中?
贺霄不敢让方伊一过来看到这残忍的一幕,费劲力气隐藏,幸好没被怀疑,只是好不容易发现的木桩需要丢弃了。
轰隆一声,雨下了起来,打在叶片上淅淅沥沥。
脚步声渐进,贺霄无奈抬头,是艾杰夫。
“贺,你不要告诉我连这根木桩都搬不动?”
贺霄忽略来人冷嘲热讽,看向方伊一的方向,果然,安吉拉也在其中。
“呵,”艾杰夫鞋底搓搓地上的土,以这种方式唤回贺霄的注意力,“快点可以吗?我可不想和你在这被雷劈死。”
贺霄黑沉沉的目光盯着久久没有动作,艾杰夫不免有些发怵,低骂一声,却不肯表现害怕,弯下腰准备抱起树桩。
白光闪过,艾杰夫和白骨空荡荡的眼眶对上,惊叫一声,一屁股狠摔在地。
方伊一搂抱收集好的木柴,一副随时冲进来的模样,紧张的问候隔着雨幕传来:“贺霄,你没事吧?!”
贺霄借着闪光,发现了新的木桩,边走边安抚:“没事!你捡完就回山洞,别淋湿了!我和艾杰夫也快好了。”
轰隆雷声,唤醒了艾杰夫的神智,他手脚并用要爬出密林,可贺霄及时拉回了他的理智。
“快来帮忙,雨下大了。”雨滴如密集的子弹,有力又猛烈地砸击树叶,砸击地面,打在人身上生疼。
艾杰夫想大吼,他想质问,他想怒吼,他想狠狠踹碎那具白骨,更想让看他出丑的贺霄消失。
但他不能,不敢,更没有实力那样做。
于是只能灰溜溜回去,跟在贺霄身后抬起木桩。
山洞就在眼前,篝火已经升起,在橙黄的光线下,贺霄看见跪坐在地,护着头紧张张望的方伊一,他轻咽,缓解用上喉头的痒意。
幸好,方伊一还在。
众人沉默着,聆听洞外的风雨声,幸亏这个豁口山洞地势够高,雨水无法在此汇聚,可终归还是太小了。
暴风裹挟着雨水,另辟蹊径从侧面挥打人的面庞,火光摇曳,影子四处摇摆,狂风掠夺温度,冰凉的水珠更是雪上加霜。
两位强健的男士用脊背堵住风口,好歹算维持住山洞的温度。
安吉拉苦中作乐:“这场暴风雨没准还来对了呢,愿主保佑,把我们逃跑的痕迹毁灭的一干二净吧。”
众人沉甸甸的心情被这话熨烫,好受些许。
艾杰夫痴迷地望向女友,该死,他总是不能抵抗安吉拉无意中流露出的积极乐观,轻笑附和:“是的,是的,主会保佑你,保佑我们所有人的。”
“罗拉恩,你感觉怎么样?”突然被提问到的人显得有些慌乱,发怔的眼神透露惊慌,她胡乱点头,却并不言语。
“对不起,罗拉恩,是不是吓到你了。”安吉拉再放低放轻声音,“别担心,亲爱的,我们都在呢,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罗拉恩交出身体控制权,任安吉拉拥抱安慰,乖乖听从指令涂药。
恍惚中,罗拉恩觉得自己是最最珍贵的宝物,任何风吹雨打都攻袭不了,可为什么偏偏是在受到伤害之后?为什么不早一点保护好我?这点施舍的可怜谁要?
可眼角流出的泪水还是把经受过的委屈脆弱出卖。
方伊一把背包抱在身前聊以御寒,屁股悄悄挪动,不经意紧贴贺霄,却没有看人,头闷在胸前布料,发出的声音嗡嗡的,让人听不真切。
“对不起,贺霄。”他说。
方伊一觉得这样才算对贺霄郑重的道歉,但他害怕贺霄把他当成一位麻烦精,于是,他为自己争取机会,有点含糊问:“你可以给我点时间解释吗?”
贺霄可以感受到小少爷的紧张,都还没有开始说话,眼尾就抹上脂粉,鼻尖耸动,嘴唇不自觉嘟起,卷毛耷拉着,小动作不断,像一只委屈的被雨浇透的猫咪。
贺霄心里的气早在相拥那刻全部消散,可猫咪不听话,是得好好教训一顿,长长记性。
于是,他点头。
“贺霄……”这声拖长的声调带着道不清的难过,“我不知道你下去找我了,你,你对我那么好,我不是故意不出声的,只是,只是我不知道……”
这听起来就是谎话,方伊一也觉得,毕竟谁都能感知到洪水的汹涌,感受不到,总能听见,可为什么还要装聋作哑不出声?又为什么还要在别人焦心呼喊的时候洋洋得意换衣服?
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恶作剧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贺霄,对不起。但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坏孩子,你不要讨厌我。”方伊一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些话,整个眼眶鼻腔喉头酸涩不已,泪水鼻涕口水通向出口。
“我会回答的,我不是故意躲起来,我……唔……”方伊一怀里空空荡荡,用力攥紧背包而泛白的手被轻柔展开,他被强压着投入一个更温暖,更坚实的港湾。
贺霄不想再看,不想再等了,他的手轻易罩住小少爷的后脑勺,满足喟叹一声后,将小少爷未说出口的话补全:“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的。”
像是在哄闹别扭的小孩,他慢慢引导方伊一认清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方伊一是好孩子,我也知道方伊一不是故意的,只是水流太急太冲,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山洪的冲击总是没有任何预警的,从发现方伊一不见再到成功返回岸上,溪水就开疆拓土数倍,高度直逼人肩头,这巨大的变故,仅仅只是过去一分钟。
一分钟后,是方伊一勇敢站出来唤醒贺霄。
但这不能打消方伊一的疑虑,堤坝上的道歉并没有换取贺霄的原谅,贺霄拒绝和主人搭话,也拒绝主人的帮助,但主人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乖,只能再道歉,希望换取仆从的原谅。
幸好贺霄说都知道,方伊一溺在贺霄怀里蹭蹭,鼻尖闻到那股令人心安的汗味,夹杂着暖暖的热度,他肩膀塌下,呈依赖姿势同贺霄交颈相拥。
小少爷脸颊紧贴脖颈,幽幽吐息喷洒耳后,他说:“如果你不怪我了,要说‘我原谅方伊一’,我才会知道。”
贺霄猛憋着一口气,害怕自己心跳如擂惊吓方伊一,他嘴唇张合几个回合,说:“我从来没有怪过方伊一。”
“不对,不对,你要说‘我原谅方伊一’。”方伊一嘟囔着,仰起头看人。
“可是我从来从来没有怪过你,就更不用说原不原谅了,你也只是怕我挠你痒痒,要是我不总那样对你你不会躲着不出来的。”贺霄回视,说得有理有据。
“不对,不是这样的。”可具体哪里不对方伊一也说不清楚,“就是我做错了事,要罚的。”
贺霄不会怪方伊一,他只会怪自己没看好人,只会怪自己惩罚手法太过粗暴,只会怪自己做的还不够全面,以至于方伊一差点出事。
他早就想过了,没有下一次,他会把方伊一牢牢锁在自己视线范围。
小少爷永远没有错。
“方伊一,在我这里,做错了事永远不用受罚。”贺霄手指轻轻滑过小少爷的眉眼,鼻尖,嘴唇,刻在心上。
方伊一呆呆的,没有回过神,他捉住贺霄作乱的手,忐忑问:“不受惩罚,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在方伊一的认知看来,受惩罚才代表原谅,这是孤儿院约定俗成的规定,且延续到被爷爷找回,受罚才代表有人惦记,不被管教的才是被放弃的。
他不想贺霄讨厌他,不想贺霄不管他。
“会,我们永远天下第一好。”贺霄带着小少爷的手又重回脸颊,轻声许诺,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今天他说了太多永远,说了太多以后,他渴求参与小少爷的未来。
方伊一眨巴着眼睛,眼眸里的依赖化作泪水滚落,他嗫嚅:“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相拥的姿势共享同一片体温,感受同一种震颤,萦绕方伊一许久的乌云消散,竟觉得外头的风雨都乖顺起来。
方伊一闷得红扑扑的脸颊被捧着,像是为了试探贺霄话里的真实性,他抬着眼眸,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紧盯着贺霄的神情,一口轻咬上贺霄摩挲嘴唇的大拇指。
贺霄反应极大地轻颤,眼里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化作欣喜,迸射向方伊一。
可看见方伊一不明所以的神情,激跳的心犹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彻底冷静。
可他迅速掩饰那点失落,抬高嘴角,温柔地从方伊一口腔内抽出自己的手指,调笑:“你是小猫吗?还咬人。”
看小少爷亮晶晶的眸子,无奈戳穿他的想法:“不用试探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呸呸呸,谁试探了。我只是饿了,饿了,我饿了要东西了!”方伊一嗓子一嚎,整个不大的洞传来他的回音,成功得到艾杰夫一记白眼,可他才不在乎。
贺霄看着大拇指上一圈整齐的牙印,新鲜着还带着水迹,有些许可惜,应该把无名指送过去的。
刚才还蔫了吧唧的小猫现在就又开始活蹦乱跳,山洞重新恢复人气。
或许方自己都没意识到,贺对他情绪影响这么大,在旁边看了全程的安吉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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