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开学第一周的物理课上，罗望北在黑板上画出双星系统轨道图时，粉笔突然折断。乔野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银戒指——内侧新增的刻痕是上周才发现的微型电路图，用放大镜能看到极小的"V145.8MHz"字样。

　　"当伴星处于近星点位置..."罗望北的声音突然卡住，全班顺着他的视线转向后门。

　　周亦扬扶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站在走廊。那人左手上缠着医用胶布，镜片后的眼睛像蒙尘的恒星。秦照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沈砚礼？"

　　"报道。"沈砚礼的声音比雪夜那次更哑，右手递上一叠文件，"转学手续。"

　　乔野的戒指突然发烫。沈砚礼走过她身边时，卫衣领口滑出一截银色链子——是和她同款的猎户座吊坠，但蓝珀已经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午休时的天台积着未化的雪。沈砚礼把热可可放在水泥护栏上，白雾在两人之间蜿蜒。

　　"芯片拆了三分之二。"他解开左手胶布，露出手腕内侧的疤痕，"剩下的要等MIT医疗中心..."

　　乔野突然抓住他手腕："为什么回来？"

　　"轨道计算错误。"沈砚礼的指尖在她掌心轻点，画出坐标点，"我爸低估了地球自转对信号屏蔽的影响。"他推了推眼镜，镜腿上有新鲜的焊接痕迹，"现在他以为我去MIT是为了深造射电天文学。"

　　远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乔野摸向他锁骨，隔着卫衣能触到微硬的凸起："这又是什么？"

　　"体温监测仪。"沈砚礼突然握住她的手指，"也是发信器——但频率在我们约定的波段。"

　　风掀起他过长的额发，露出眉骨上还未消退的淤青。乔野的戒指碰到他吊坠，两个金属部件同时发出蜂鸣。

　　"每天18:30。"沈砚礼收紧手指，"信号持续117秒，误差不超过——"

　　下课铃打断了他。乔野把没开封的热可可塞回他手里："下次带薄荷糖就行。"

　　图书馆顶层的储物柜里多了本《射电天文年鉴》。乔野翻开扉页，夹层里是沈砚礼工整的笔记：

　　【2月观测计划】
　　2.14 仙女座M31 可见时间03:17
　　2.17 猎户座流星雨峰值流量82颗/时
　　2.28 双星系统观测 最佳时段18:30

　　最后一栏被反复描粗，旁边画了简笔小狗——是她高一吐槽他"像被雨淋湿的流浪犬"时随手画的。

　　"你俩现在算什么？"秦照翻着年鉴，"异地恋都算不上吧。"

　　乔野合上书页："双星系统。"她转动戒指，"他绕着我转，我围着他跑，但谁都不承认自己是卫星。"

　　放学时，她的储物柜里多了盒薄荷糖。糖盒底部用胶带粘着微型耳机，调频到145.8MHz时，能听见稳定的心跳声。

　　周六的天文台挤满了高三学生。乔野蹲在器材室整理滤光片，门锁突然咔哒轻响。沈砚礼闪身进来，左手拎着便利店塑料袋。

　　"不是说今天奥赛班加训？"乔野看着他卫衣下的MIT文化衫。

　　"逃了。"沈砚礼从袋子里掏出两个饭团，"罗望北的题库我高一就做完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划出明暗条纹。乔野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多了圈浅色压痕——是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但此刻空无一物。

　　"我爸今天回北京。"沈砚礼突然说，"所以..."

　　他拉开领口，锁骨下的监测仪闪着绿光。乔野的耳钉突然刺痛，接收器里传来加密语音："——现在开始第37次信号测试。"

　　沈砚礼的指尖划过监测仪边缘，绿光转为微弱的蓝。他低头时，薄荷糖的气息拂过乔野的睫毛："117秒倒计时。"

　　器材室的门缝漏进脚步声。沈砚礼退后半步，在倒计时结束前飞快地碰了碰她的戒指："明天见。"

　　二月的最后一天，乔野在课桌里发现一张对折的星图。背面写着：【18:30 天台带《理论力学》】——是沈砚礼的字迹，但比平时潦草。

　　夕阳把天台水箱染成橘红色时，沈砚礼正在调试某台自制设备。金属箱体上贴着"天文社器材"的标签，但内部电路明显是军用规格。

　　"我爸的监控范围有盲区。"他调整着示波器旋钮，"每天18:28到18:33，监测仪会误判成设备自检。"

　　乔野翻开《理论力学》，书页间夹着张照片：高一开学典礼上，她踮脚贴社团招新海报的瞬间，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镜片反光。

　　"第一天。"沈砚礼的声音混在电路嗡鸣里，"我就注意到你的耳钉会随猎户座升落反光。"

　　示波器突然跳转为规律波形。沈砚礼按下发射键，乔野的耳钉与戒指同时震动，接收器里传出他提前录好的声音：

　　【当双星间距小于1天文单位，潮汐力会导致轨道共振——】
　　杂音过后，是极轻的一句：
　　【就像现在。】

　　暮色渐浓，沈砚礼的监测仪由蓝转绿。他迅速拆解设备，最后塞给乔野一枚芯片："下次的通讯密钥。"

　　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乔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耳钉里残留的电波声像某种宇宙回响。

　　三月的第一次物理小测，沈砚礼的名字重新出现在榜首。乔野的卷子右上角画着微型星图，旁边批注：【轨道偏心率修正值+0.02】。

　　"进步不小。"罗望北把作业发下来，"尤其是你，乔野。"

　　最后一页夹着便签纸：【今天18:28 器材室带薄荷糖】。乔野抬头，看见沈砚礼正用镜片反光在天花板上投出猎户座的光斑。

　　课桌下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张模糊照片：波士顿查尔斯河畔的公寓楼，窗边摆着台对准东方的射电望远镜。

　　乔野转动戒指，内侧电路图在阳光下显现出新刻的坐标：东经71°05' 北纬42°21'——MIT的经纬度。

　　秦照探头看她的手机："这算什么？提前踩点？"

　　"不。"乔野把照片保存，"是未来时区的约会邀请。"

　　窗外，玉兰树冒出嫩绿的新芽。沈砚礼的镜片反射着三月阳光，在教室后墙投下一小片晃动的光斑——像某种不会熄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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