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落弦声

作者:青春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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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安全了


      “裴玉瑶,”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弦上,“她让你带的東西,还在吗?”

      轰——!

      沈清梧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他怎么会知道玉瑶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玉瑶让她带了东西?!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死死护住胸口,那里藏着令牌和耳珰,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极度的警惕。

      这个人是谁?!是敌是友?!他救下她,难道就是为了她怀里的东西?!

      面具人将她剧烈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逼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种沉默反而带来了更强大的压迫感。

      沈清梧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的大脑飞速旋转,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骇人信息中理出头绪。

      他知道玉瑶,知道东西……是玉瑶安排的人?不可能,玉瑶若有安排,绝不会用这种令人恐惧的方式。是魏爷透露的?魏爷只知道赦令,并不知道玉瑶让她具体带了什么,更不会将消息透露给境外不明势力。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人,或者他背后的势力,消息灵通得可怕!他们不仅知道京城变故、裴家倾覆,甚至可能连离宫惊变、骊山逃亡的细节都了如指掌!他们一直关注着,等待着,直到她这个携带“东西”的人,踏入他们的地盘!

      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滑落。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所有的挣扎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被算计得清清楚楚。

      “你……你是谁?”她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调。

      面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東西,还在吗?”

      沈清梧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交,还是不交?交了,可能失去唯一的护身符和父亲与玉瑶的心血。不交,激怒眼前这个深不可测、手段狠辣的人,下场恐怕比落在内卫司或狄戎人手里更惨。

      她看着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从她踏上这条船开始,或者说,从她被对岸那支响箭救下的那一刻起,主动权就已经不在她手里了。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对方展示了力量,提出了要求,而她,只有服从。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涌上心头。她逃过了宫廷倾轧,逃过了千里追捕,逃过了边境烽火,却最终落入了另一张更庞大、更隐秘的网中。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伸向怀中。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玄铁令牌和温润的玉梨花,仿佛能感受到玉瑶残留其上的温度和决绝。

      对不起,玉瑶,对不起。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空洞和麻木。

      她将两样东西一起掏了出来,摊开在掌心。

      玄铁令牌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赦”字笔画峥嵘。羊脂白玉梨花耳珰静静躺在旁边,洁白温润,与令牌的冰冷形成诡异而和谐的对比。

      面具人的目光落在她掌心,在那枚玉梨花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但沈清梧还是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杀气似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丝丝。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皮手套,先是拈起了那枚玉梨花,仔细看了看,然后才拿起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他的动作很稳,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冷静。

      “是真的。”他身后一个像是副手模样的人低声说了一句。

      面具人微微颔首,将两样东西握在手中,目光重新投向沈清梧,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

      “沈清梧,”他念出她的名字,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教坊司乐师,师从大家,精琴艺,尤擅《幽兰》、《白雪》。与裴相国之女裴玉瑶交好,卷入东宫废立之祸,被贵妃一党视为眼中钉。骊山离宫之夜,得裴玉瑶以命相护,携赦令北逃。一路历经追捕、伤病,于黑风峪蛰伏,直至内卫司追至,得魏老三相助,方循秘道至此。”

      他语气平铺直叙,仿佛在念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却将沈清梧的来历、经历说得分毫不差!

      沈清梧听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她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被彻底剥开、毫无秘密可言的存在!

      “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她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嘶哑。

      面具人将令牌和耳珰收起,淡淡道:“你的任务完成了。从现在起,你安全了。”

      安全?沈清梧几乎要以为自已听错了。就这样?他拿走了东西,然后告诉她安全了?

      “至于我们是谁,”面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继续道,“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裴相国当年布下的,不止魏老三这一条线。而‘青君’所求,也并非仅仅送你一人出关。”

      裴相国布下的不止一条线?!玉瑶所求不止送她出关?!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再次冲击着沈清梧的认知。裴相国到底谋划了多少?玉瑶又还做了什么?

      “玉瑶……玉瑶她到底怎么样了?她在哪里?”沈清梧急切地追问,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面具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片刻后,他才道:“她还活着。但目前的行踪,非你所能知。知道太多,对你对她,都无益处。”

      还活着!虽然依旧不知道下落,但再次得到确认,让沈清梧心中稍安。但对方明显不愿多说。

      “那……那我……”她看着眼前这群神秘莫测的人,不知自已接下来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我们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面具人道,“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给你新的身份,让你安稳度日。这是……‘青君’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最好的结局?隐姓埋名,在异国他乡了此残生?这就是玉瑶拼死为她换来的未来吗?

      心中涌起巨大的失落和不甘,但更多的是茫然。除了接受,她还能如何?

      “走吧。”面具人不再多言,转身示意。

      两个手下上前,示意沈清梧跟上。他们带着她离开河岸,深入密林。林中有几匹健马等候着。

      他们给了沈清梧一匹马,一行人沉默地骑马前行。面具人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而孤冷。

      一路无话。沈清梧机械地跟着,心中五味杂陈。脱险的庆幸、失去令牌的空落、对玉瑶的担忧、对未来的迷茫……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

      大约行了大半日,穿过一片茂密的桦树林,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边境村落。村口有几个牧民打扮的人,看到他们这一行,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面具人勒住马,对沈清梧道:“就是这里。村东头第三户,门口挂着羊头骨的人家,会安置你。”

      他顿了顿,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沈清梧脸上,那眼神似乎复杂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漠然。

      “忘了过去,好好活着。”

      说完,他不再停留,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去,很快消失在林间小道尽头。

      只留下沈清梧独自一人,骑在马上,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即将收容她余生的异国村落,恍如隔世。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吹过。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那里曾经贴着两样承载了太多重量和情感的信物。

      如今,只剩下一身疲惫,和一个“安全”却也虚无的未来。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空气刺入肺腑。

      然後,她翻身下马,拖着依然疼痛的伤腿,一步一步,走向村东头那户挂着羊头骨的人家。

      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

      而她的新生,或者说,另一种形式的囚禁,才刚刚开始。

      云何时能开,雾何时能散?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活“下去。

      这是她对玉瑶,最后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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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你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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