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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帝国(二十六) 瞒天过海》
春风没有带来万紫千红的惬意,却刮来戈壁的苍凉。新碎叶城头,大唐军士们披麻戴孝,让城墙在昏黄的天空下白得扎眼。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哀嚎。
远处沙丘上,阿史那眯起狼目盯着城头的白幡,手指在弯刀柄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二十日前于阗影武者带回的密信还揣在怀里,此刻城楼上披麻戴孝的唐军倒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
“让快马骑射军去试试水。”他对着疏勒王莫勒比桑抬了抬下巴,镶着绿松石的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莫勒比桑挥手下令,一队疏勒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向城墙。他们在马上张弓搭箭,箭雨第三日射向城门,却依旧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回应。
赢天明的银甲已沾满沙尘,但他率领的唐军始终如钉死在五十里外的界碑,连追兵的马蹄印都整齐得可疑。这份过分的镇定,反而让多疑的阿史那更加警惕。
此时的新碎叶城药铺后院,上官芷正将朱砂混入鸡血,仔细调配着浓稠的“血水”。她的动作娴熟而冷静,仿佛不是在配制骗局的道具,而是在研磨胭脂。
“凤将军该换药了。”她掀开青布帘,声音适时提高。
厢房内,凤天翔立即配合着发出压抑的痛哼,那声音嘶哑而痛苦,任谁听了都会相信这位将军正命悬一线。
药童抱着染血的绷带穿过集市,故意在人多处停留。不一会儿,酒肆里就飘起“主将伤口溃烂”的耳语,茶摊前人们交头接耳,传递着“凤将军怕是撑不过这个春天”的消息。
这些耳语如同长了翅膀,很快飞遍全城,也飞进了潜伏的细作耳中。
第七日深夜,一个黑影如壁虎般贴在将军府飞檐上。于阗影武者屏息凝神,透过瓦缝观察着院内动静。
恰在此时,凤小天红着眼眶冲出厢房,声音带着哭腔:“我就不信长安派不来御医!”
上官芷厉声喝止:“你想让全城都知道将军昏迷吗!回去!”
这场争执恰到好处,屋檐下的暗影满意离去,却未发现墙角香炉飘出的青烟在月下显出淡蓝——那是上官婉儿特制的“见影散”,专门用来追踪潜入者的行踪。
当疏勒王第二十次佯败撤退时,阿史那抚摸着信鸽脚上的铜环突然冷笑:“让药铺的暗桩把凤家每日抓的药方誊来。”
很快,一张羊皮纸呈到他面前。上面连续二十日都是“天山雪莲、百年老参”等吊命的珍贵药材。阿史那挑眉看着这些药方,却不知这些药材早被凤天翔就着葡萄酒吞进了肚——凤天翔甚至开玩笑说这是这辈子喝过最补的酒。
疑心重重的阿史那仍然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昨日,城头忽然挂起三尺白幡。
阿史那带着三位叛王抵近城墙,正撞见凤小天拔剑斩断雉堞,双目赤红如血:“叛军狗贼!还我父亲命来!”
赢天明死死箍住少年将军的腰,上官芷的素服袖口适时渗出血迹——那是今晨特意缝入的鸡血囊,她一按手臂,“血”便渗了出来。
这场戏演得恰到好处。阿史那邪魅一笑,调转马头对三位叛王说:“且让唐军再哭三日丧。时机已到,咱们回去议议。”然后,与三位叛王大笑着,带着大军回营而去。
然而他们却没看见城墙阴影里,凤天翔拉满的弓正对着阿史那的背影,他目光如鹰,弓弦紧绷如满月,但最终还是没有松开手指。
当突厥骑兵卷起的沙尘消失在戈壁尽头,城楼上的招魂幡悄然落下,露出后面擦拭陌刀的唐军精锐。
赢天明、凤小天、上官芷等众将也停止了表演,冷冷地望着阿史那等叛军远去的身影。刚才还“悲痛欲绝”的凤小天此刻目光冷冽如刀,哪有半分悲伤模样。
“城里的于阗细作,你懂的。”凤小天转过身对唐鑫说道,一边用手在脖颈处做了个一刀切的手势。
唐鑫抱拳领命,转身带着神策军精锐,快速向城里几个早已探明的据点而去。这场请君入瓮的戏码已经演完,现在是清理战场的时候了。
凤天翔从阴影中走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演得不错,差点连为父都信了。”
上官芷微微一笑,撕下袖中的鸡血囊:“接下来,就该看阿史那何时上钩了。”
赢天明望着远方逐渐平息的沙尘,语气凝重:“这老狐狸多疑得很,今日虽信了七分,但未必就会全军出击。”
“那就再给他加把火。”凤天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令下去,三日后为‘本将’发丧,全城举哀。”
众人相视而笑,这场生死博弈,才刚刚进入高潮。
新碎叶城内,唐军精锐已经开始暗中调动,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悄撒开。而远去的叛军还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中,全然不知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入陷阱。
戈壁的夕阳如血,将整片天空染成金红。在这片血色黄昏下,智慧与勇气的较量,正在悄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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