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上兰

　　普罗旺斯的清晨总是带着薰衣草的香气。纪颜珺轻轻推开卧室的窗户，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远处，紫色的花田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几只早起的蜜蜂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身后的大床上，童昭茉还在熟睡，黑发散在白色枕套上，像一幅水墨画。纪颜珺微笑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楼下厨房里，她开始准备早餐——全麦吐司、水煮蛋、新鲜水果，还有童昭茉最爱的伯爵茶。正当她切着芒果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妈妈..."Lila揉着眼睛，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我饿了。"

　　纪颜珺放下刀，擦擦手，蹲下身张开双臂："过来，小铃兰。"

　　四岁的Lila小跑着扑进她怀里。纪颜珺抱起她，感受着这个小身体传来的温暖。Lila身上有股孩子特有的奶香，混合着昨晚童昭茉给她用的薰衣草沐浴露的味道。

　　"做了什么梦？"纪颜珺轻声问，一边把Lila放在料理台旁的儿童椅上。

　　Lila歪着头思考，两个小辫子随着动作晃动："梦见...好多蝴蝶！紫色的！"

　　"那一定是个美梦。"纪颜珺微笑着递给她一小碗切好的芒果，"先吃点水果，等妈咪起床我们再吃正式早餐。"

　　"妈咪还在睡懒觉。"Lila煞有介事地摇头，小嘴塞得鼓鼓的，"羞羞。"

　　纪颜珺忍俊不禁："妈咪昨晚工作到很晚，我们要体谅她，对不对？"

　　Lila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问道："妈妈，你和妈咪是怎么认识的呀？"

　　这个问题让纪颜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转身面对Lila，看着那双与童昭茉极为相似的杏眼："我们是在一个会议室里认识的。那天，妈咪穿着黑色西装，非常帅气..."

　　"就像妈妈现在这样！"Lila兴奋地指着纪颜珺身上的黑色家居服。

　　"差不多。"纪颜珺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不过妈咪那时候比现在凶多了。"

　　"骗人！"Lila瞪大眼睛，"妈咪最温柔了！"

　　纪颜珺正要回答，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我的小铃兰说得对，妈妈就是在骗人。"

　　童昭茉穿着纪颜珺的白衬衫——明显大了一号——靠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却带着笑意。晨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洒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衬衫下摆下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妈咪！"Lila挣扎着要从椅子上下来。

　　童昭茉快步走过来抱起她，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早上好，我的小宝贝。昨晚睡得好吗？"

　　"梦见紫色蝴蝶！"Lila兴奋地重复，小手比划着，"这么大！"

　　"真的吗？"童昭茉故作惊讶，"那一定是薰衣草田里的精灵来拜访你了。"

　　纪颜珺看着这一幕，胸口涌上一股暖流。谁能想到，曾经那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童昭茉，现在会如此自然地扮演母亲角色，用童话般的语言与孩子交流？

　　"茶。"纪颜珺递过一杯冒着热气的伯爵茶。

　　童昭茉接过，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谢谢。"

　　这个简单的早晨仪式——茶、吻、和Lila的童言童语——已经成为她们生活中最珍贵的部分。

　　早餐后，童昭茉带着Lila去花园认识各种花草，而纪颜珺则在书房处理一些昭煜集团的远程工作。虽然她们已经逐步退出日常管理，但作为大股东和董事会成员，仍然需要关注公司重大决策。

　　透过书房的窗户，纪颜珺能看到童昭茉和Lila蹲在花园角落里，似乎在观察什么。童昭茉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时不时因为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而兴奋地指向某处；Lila则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一幕让纪颜珺想起两年前她们第一次见到Lila的场景。那是在巴黎的一家孤儿院，两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保育员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但当童昭茉蹲下身，轻声哼起一首中文儿歌时，Lila竟然慢慢走了出来，最后甚至爬上了童昭茉的膝盖。

　　"她选择了我们。"当时童昭茉泪流满面地说，而纪颜珺只是紧紧抱住她们两个，说不出话来。

　　手机铃声打断了纪颜珺的回忆。是江心悦的视频通话。

　　"纪总！"屏幕上的江心悦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干练，"抱歉周末打扰您，但这份并购案需要您和童董签字。"

　　纪颜珺快速浏览了发来的文件："没问题，我和昭茉晚点会看。公司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江心悦笑道，"林总上个月拿下了日本市场，股价又创新高。"她顿了顿，"说真的，大家都想念你们。"

　　纪颜珺微笑："我们也想念大家。对了，下个月Lila生日，如果有空可以来普罗旺斯玩几天。"

　　"一定！白小鱼早就念叨着想见见小Lila了。"江心悦眨眨眼，"对了...你们还没告诉她求婚的事？"

　　纪颜珺摇头："想等她再大一点。"

　　挂断电话，纪颜珺走向花园。童昭茉正教Lila辨认不同种类的薰衣草，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像一幅印象派油画。

　　"工作结束了？"童昭茉抬头微笑。

　　纪颜珺点头，蹲下身加入她们："在学什么？"

　　"妈咪说这个是'真薰衣草'，"Lila指着一株植物，认真地说，"最香最珍贵！"

　　"小铃兰学得真快。"纪颜珺揉揉她的头发。

　　Lila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起来："妈妈，你和妈咪是怎么求婚的呀？"

　　这个问题让两个大人同时愣住了。童昭茉看向纪颜珺，眼中带着询问——要告诉她真相吗？

　　纪颜珺轻轻点头。童昭茉深吸一口气，将Lila抱到膝上："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哦..."

　　"是我向妈妈求婚的。"童昭茉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Lila惊讶地张大嘴："真的吗？"

　　"真的。"童昭茉笑着看向纪颜珺，"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会议室里，我用铃兰花铺满了整个房间..."

　　纪颜珺的记忆瞬间回到那个特别的日子。她原以为自己策划了一场完美的求婚，却没想到童昭茉暗中准备了另一场——就在她求婚的两周后，同样在27层会议室，但这次是童昭茉单膝跪地，手里拿着另一枚戒指。

　　"你抢了我的台词，"当时童昭茉笑着说，"所以这次换我来。"

　　纪颜珺，那个在商场上以冷静著称的"冰美人"，当场哭得像个孩子。

　　"...然后妈妈就哭啦！"童昭茉夸张地模仿着纪颜珺当时的样子，把Lila逗得咯咯直笑。

　　"妈妈哭鼻子！"Lila指着纪颜珺，笑得前仰后合。

　　纪颜珺无奈地摇头："妈咪在夸大其词。"

　　"才没有，"童昭茉得意地眨眼，"江秘书拍了视频为证。"

　　Lila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那...为什么是两个求婚呀？"

　　两个大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是纪颜珺回答："因为爱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小铃兰。我和妈咪都想让对方知道，我们是认真的。"

　　Lila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又被一只路过的蝴蝶吸引了注意力。童昭茉趁机靠过来，在纪颜珺耳边低语："今晚重温一下那个视频？"

　　纪颜珺捏了捏她的腰作为报复，却换来一个甜蜜的吻。

　　那天晚上，Lila做了噩梦。纪颜珺被小声的啜泣惊醒，发现童昭茉已经起床去了Lila的房间。她跟过去，站在门口看着童昭茉温柔地抱着Lila，轻声哼着那首第一次见面时就打动小女孩的儿歌。

　　"怎么了？"纪颜珺轻声问，走到床边。

　　"大灰狼..."Lila抽泣着说，"追我..."

　　童昭茉亲吻她的额头："只是梦，宝贝。妈咪在这里，没有大灰狼能伤害你。"

　　纪颜珺坐在床的另一侧，理性地解释："梦是大脑整理记忆的方式，那些可怕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安慰方式——童昭茉的情感慰藉和纪颜珺的理性解释——却奇妙地共同起作用。Lila渐渐停止哭泣，在两位母亲的守护下重新入睡。

　　回到主卧，童昭茉靠在纪颜珺肩上："我们配合得不错。"

　　纪颜珺搂住她："一直都是。"

　　她们相拥而眠，窗外的薰衣草在月光下静静摇曳。

　　几周后，Lila的四岁生日派对在小屋花园里举行。江心悦、白小鱼甚至傅子卿都从中国飞来参加。Lila穿着童昭茉特意挑选的淡紫色连衣裙，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在客人间穿梭。

　　"她真可爱，"白小鱼感叹，看着Lila向江心悦展示她收集的薰衣草干花，"简直像你们亲生的。"

　　童昭茉微笑："有时候我会忘记她不是。"

　　纪颜珺端着饮料走过来："在聊什么？"

　　"在说Lila有多像你们，"江心悦接过柠檬水，"特别是那双眼睛，和童董一模一样。"

　　"性格也像，"白小鱼补充，"安静时像纪总，活泼时像童董。"

　　纪颜珺看着远处正给傅子卿讲故事的Lila，心中涌起一股骄傲。无论血缘如何，这个聪明活泼的小女孩确实是她们共同的作品——用爱和耐心一点点浇灌成长的铃兰。

　　派对结束后，Lila因为兴奋过度而精疲力尽，早早上床睡了。大人们则坐在门廊上，享受着普罗旺斯温和的夏夜。

　　"说真的，"江心悦抿了一口红酒，"你们不打算再生一个吗？"

　　童昭茉差点被酒呛到："什么？"

　　"我是说...通过代孕或者..."江心悦有些尴尬地解释。

　　纪颜珺平静地回答："Lila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有缘分，也许会再领养一个，但不是现在。"

　　白小鱼好奇地问："为什么叫Lila？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童昭茉和纪颜珺相视一笑。

　　"在法语里，Lila的意思是'丁香花'，"童昭茉解释，"而丁香和铃兰一样，都是春天的花朵，象征着新生和希望。"

　　"还有，"纪颜珺补充，"发音有点像'铃兰'的'铃'。"

　　江心悦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书店也叫'铃兰'..."

　　"是的，"童昭茉微笑，"一个循环。"

　　夜深了，客人们告辞回酒店。纪颜珺和童昭茉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回到屋内检查熟睡的Lila。小女孩抱着兔子玩偶，嘴角还带着生日蛋糕的甜笑。

　　"今天开心吗？"纪颜珺轻声问，帮Lila掖了掖被角。

　　童昭茉点头，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完美的一天。"

　　她们轻手轻脚地退出儿童房，回到自己的卧室。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童昭茉站在窗前，背对着纪颜珺，纤细的轮廓在月光中如梦似幻。

　　"在想什么？"纪颜珺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童昭茉放松地靠在她怀里："想我父母...如果他们能看到今天，看到Lila，该多好。"

　　纪颜珺收紧手臂："他们看得到。"

　　童昭茉转身面对她，月光下那双杏眼湿润而明亮："谢谢你，颜珺...谢谢你给我这一切。"

　　纪颜珺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该说谢谢的是我。"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薰衣草田，紫色的波浪轻轻摇曳。远处传来夜莺的啼叫，为这个完美的日子画上句点。

　　明天，铃兰书店会照常营业，Lila会去幼儿园，她们会继续这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但在这一刻，只有月光、微风和彼此的呼吸，以及那株在花园角落里静静绽放的铃兰——童昭茉亲手种下的，象征着她们爱情的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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