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途

　　周途最近好黏人。

　　这个结论不是陈灿得出来的，是好兄弟江开，他生无可恋地盯着他正飞快敲字的好兄弟，无奈地仰天长啸。

　　距离下节毛概课还有近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完全可以睡懒觉，却偏偏出现在教学楼里。

　　[等你下课，一起吃早饭。]

　　周途敲完字才抬起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陈灿他们之前老师有事调了课，现在要补回来，所以调了个早晨。

　　前一天晚上腻歪一番，周途就抱着人躺在被窝里不让走，最后还是陈灿无奈地说要迟到了才肯放人。

　　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床，还闹醒了江开，拽着人去教学楼等陈灿下课，再一起去吃饭。

　　对此，江开只有一句话：“……贱人。”

　　短短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周途眼睛就没从手机上挪开过，偏偏陈灿上课听讲又认真，一条消息都没回，弄得周途只能去骚扰江开。

　　“他是不是嫌我烦了？”周途问。

　　“是。”

　　“你别骗我。”

　　“呵呵。”

　　……

　　终于熬到下课，江开像弹簧一样冲出去，紧跟其后的是周途，飞快在隔壁教室涌动的人群里找到了陈灿，顺手接过对方沉重的书包，“早上想吃什么？”

　　“煎饺和小馄饨。”陈灿想了想道。

　　“好。”

　　吃完早饭后，三人又一块去了另一栋教学楼，毛概，和上学期的班级安排一样，他们还是一块上。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灿还有些惊讶。因为和周途闹矛盾的那些天，上过了几节毛概课，他也抱着侥幸的心理，却没在教室看到周途。

　　“因为他矫情。”江开冷冷道。

　　那几天受了情伤，嘴上说着再也不想见陈灿，却连食堂都要绕远路去陈灿经常吃的那个，明明想偶遇，却又故意翘了毛概课……总之就是非常矫情！

　　只可惜江开一肚子吐槽的话，被周途捂了嘴之后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悲愤地蹬腿呜呜呜。

　　他们来得早，到的时候教室还没几个人，江开照例去倒数几排找了位置，陈灿刚要跟着周途过去，就收到室友的消息，问他能不能帮忙占座位。

　　这学期毛概老师很严，但尤其喜欢坐在前几排的学生，加起分来毫不手软，但A大永远不缺坐在前排的学生，因此室友想让陈灿帮忙占个好点的座位。

　　陈灿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占座这事在大学里很常见，常常有人因为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占座而被发上表白墙吐槽，弄不好还会引发矛盾，因而陈灿让周途先去坐，自己则去了第二排，准备等室友们来。

　　索性不多时人就来了，向陈灿道了谢，刚坐下，就发觉平时最喜欢坐前排的陈灿背起包要往后走，奇怪不已：“咋去后面坐？”

　　陈灿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摇摇头，“老师要来了，我先走了。”
　　快走到周途所在的位置时，看见有人站在走廊边，是个长相漂亮的女生，握着手机说：“加个微信吧，同学。”

　　这人陈灿算认识，因为是和他同专业且隔壁班的，舍友们还讨论过，听说是他们系花。

　　而对方要微信的对象，恰好是周途。

　　陈灿的脚步顿住，远远看过去，周途正垂着眼不知在做什么，好像没听见，于是女生又说了一遍。

　　他这才抬起头，短暂顿了下，摇了摇头。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此刻陈灿的心才落了地。他上前去，江开懂事地让开了周途身边的座位。

　　女生说：“加个微信没什么吧？”

　　周途刚要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看到走来的陈灿，忽然就停住，脑子一转，转而说：“也行。

　　女生闻言笑着点开二维码，刚要加，忽然被旁边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她抬头看，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生。

　　“他不能加。”陈灿认真道。

　　“为什么？”女生突然好奇。

　　一边的江开和周途面面相觑，江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以为陈灿吃醋要搞事了，周途倒是有些高兴，但说不上来。

　　一群人期待半晌，陈灿才慢吞吞开口：“因为他喜欢男生。”

　　江开：“……”

　　周途：“……”

　　……不知道但是，宣示主权一定不是这样的哈，江开打着哈哈去跟女生聊天，缓解了这边的尴尬。

　　直到打上课铃，周途才回过神来，发现一边捏着笔的陈灿，近十分钟一个字都没写。

　　刚要开口，陈灿抢了先：“周途，你生气了吗？”

　　他藏在桌肚下的手已经微微发汗，忐忑不安。其实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毕竟性取向这个东西是个人隐私，可在那一刻，陈灿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诸如“他已经有对象了，是我”这种话来。

　　“气，”周途别过脸，“气死了。”

　　陈灿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对不起，我……”陈灿正要解释，被周途打断，他转过头没好气道，“气你明明是我男朋友，却不肯承认。”

　　“跟我在一起很丢人吗？”周途又问。

　　“不是，不丢人，我……”没说完又停下，陈灿垂眼。其实是觉得，和他在一起，会丢周途的脸。

　　“你真的要气死我。”周途捏了捏陈灿的手，无奈说道。

　　陈灿没等到再度表明自己正宫身份的机会，反而是毛概课后，周途的取向很快就在年级里传开了。
　　能传开无非就因为周途长得帅，帅哥还是男同就已经很有话题度，但这些陈灿通通不知，只是回宿舍的时候室友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直到晚饭时，周途发消息让陈灿下楼一起去吃饭，临出门时，室友才没忍住开了口：“那个……周途真是同啊？”

　　“嗯。”陈灿停下脚步，点点头。

　　宿舍里其余人瞬间诡异地沉默、对视，半晌才有人问出他们更好奇的问题：“那那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话，陈灿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紧张，而是颇有一种下达的任务能被完成的轻松感，他回答说：“因为，他是我对象。”

　　宿舍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陈灿没再多说，拿上钥匙出了门。

　　到楼下时，周途站在花坛边划拉手机，见陈灿来了就凑过来，把手机递给他，“你看。”

　　陈灿接过，发现是微信界面，最醒目的就是红色的好友申请，有几十条，他疑惑地看周途。

　　周途：“自从知道我是同之后，就有好多男生加我。”

　　不仅申请，验证信息里的话更是不堪入目，看得周途一阵恶寒，这就迫不及待来跟陈灿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陈灿表情自责，说话间不小心点开其中一条验证消息，被眼前的字震撼得说不出话。

　　[哥哥加我，香软小0什么姿，势都可以哦]

　　“别看了，”见他这反应，周途忙关了手机，揽住陈灿肩膀，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陈灿还沉浸在香软小零里，出神被周途发现，掰着人的脸，不顾这是在室外，俯身亲了下去。

　　亲了好久才肯停，怕陈灿真的生气要踹他，周途忙哄着人，“去吃川菜吧？你不是想吃辣的吗？上次江开说有一家……”

　　月底时，周途终于忍不住，催促着陈灿搬去他宿舍一块住。原因无他，平时陈灿要去图书馆学习，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很短，顶多在学校角落里腻歪，周途根本不满足。

　　软磨硬泡了一周，周途算是不所不用其极，撒娇冷脸威胁用了个遍，最后陈灿只得同意，答应他这周五晚上搬宿舍。

　　于是乎周五一整天，周途的心情格外好，不自觉地哼了几句歌，把旁边坐的江开弄得跟见了鬼似的。

　　“你咋了。”江开问。

　　周途不答，颇为傲娇地转过脸去继续哼歌。

　　下了课周途就直奔陈灿宿舍。
　　之前他没来过，但知道陈灿的宿舍号，走楼梯上去，到宿舍门口还没收到陈灿的消息，半小时前他发过去的，估计陈灿还在上课，没看手机。

　　等了近十分钟，走廊尽头一阵脚步声，周途低着头，没在意。很快那群人走过来，为首的小心翼翼地问：“你好，找陈灿的吗？”
　　闻言，周途抬头，见到几个算是熟悉的面孔，上公共课的时候见过，他们和陈灿说过话，估计是室友。

　　周途点点头。

　　“进来等吧。”

　　众室友们还沉浸在陈灿有对象且对象还是个男生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没想到人直接来宿舍了，买了饭的几个人愣是没一个吃的，坐自己位置上，耳朵竖得老高。
　　只见陈灿的对象先在陈灿的床位前停留了下，像是在回消息，之后把手机收起，开始整理起陈灿桌上的东西来。

　　几人中最八卦的火速拉了个群，敲字：

　　[天啊，这是在干嘛？]

　　[似乎是，帮陈灿收东西。]

　　[呃呃我没瞎。]

　　[跟长相有点不太符合啊……]

　　毕竟几个人刚刚在走廊碰见的时候，还看着对方一张冷脸，不大好接近的样子，鼓起勇气才上去搭的话。

　　不过很快，某些事就被印证。

　　“啪”一声脆响，陈灿用了近三年的杯子光荣殉职，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周途人都傻了。

　　还是好心的陈灿室友去卫生间拿了扫把和铲子给他，安慰道：“没事的，之前陈灿生日老三送了他一个新的，这下他应该肯用了。”

　　陈灿节约，用的东西不坏是不会换的，这下算是能给他找个理由换新了。

　　周途却没听进后半句，“他生日？”

　　“对啊，”室友点点头，“就是刚开学那会儿，老三是副班长，填资料的时候看见他过生日，就送了个杯子。”

　　那会儿他们宿舍才刚聚在一起，大家互相之间虽然不熟悉，但也算友好，老三是本地人，自然对其余人照顾一些。

　　刚开学那时候……周途想了想，似乎当时他还在处处为难陈灿，更不用说过生日这种事。他捏着扫把，心里有些闷闷的。

　　“谢谢你。”许久，周途才突然说道。

　　已经在闷头嗦面的室友后背一僵，随后才打着哈哈说没关系，其余人也加入聊天，宿舍氛围轻松了不少。

　　直到地上的玻璃碎片扫完，才有个外向的舍友探头出来，道：“陈灿他们班会开这么久吗？他对象都等多久了。”

　　这句话又让准备开始收被单的周途一顿，他抬起头，望向说话的那个同学，目光炙热到对方有点受不了，只能尬笑着说：“放心，只有咱宿舍知道，我们不会外传的。”

　　“对啊对啊，”有人附和，“那天陈灿跟我们说，我们还挺为他高兴的，管他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哈……”

　　原来真的是陈灿说的。

　　尽管周途提前很久开始整理，两人还是晚上近十点才勉强将东西都搬到了周途宿舍，又马不停蹄去洗澡，待一切弄完，陈灿已经有了困意。

　　周途从浴室出来，默默坐到陈灿边上，吞吞吐吐说：“你舍友……知道我们的关系。”

　　“嗯，”陈灿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仍点头，“他们问了，我就说了。”

　　想起那天在教室，周途生气的样子，陈灿就不想隐瞒，说出来可能让他不自在，但他更不想让周途不开心。

　　话音落下，陈灿就觉得后背一暖，周途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有些闷：“你生日是哪天啊？”

　　刚认识不久的舍友都知道，周途却不知道，得知这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男朋友当得实在太烂了，尽管从前的他更烂。

　　闻言，陈灿微微一僵。

　　随后才意识到，周途应该是在宿舍和舍友们聊了些什么。其实关于生日那天的事，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那时候刚来A市，人生地不熟，学业压力、爷爷的病……甚至还有周途蛮不讲理的挑刺，种种加在一起，陈灿甚至没想起那天是自己的生日。

　　“那天，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周途忽然有些紧张，刚开学那会儿，指望自己对陈灿多好是不可能的，他只希望，在对方生日当天自己没做什么坏事。

　　“不记得了。”陈灿摇摇头。

　　是真的不记得，况且在陈灿的家乡，人们是习惯过农历生日的，所以在舍友送他生日礼物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见他表情认真，周途才松下一口气，盘算着明天去给陈灿买礼物补上，“明年生日我们一定一起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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